迟光 迟光 第9章
作者:sun1998
办公室里许迟川先发制人:“老陶,我不做班长。”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为什么不做?”
“我都是学委了,不能兼任。”许迟川插着腰,理不直气很壮:“再说我也没有岳雪勤快。”
“那你说,你不做谁做?”
“穆时海。”
门内穆少爷打了个喷嚏,关上窗户,校服裹得更紧了点。
鱼儿咬勾,陶渔夫适时收网:“可以啊,反正也没打算让你做;”
许迟川:???
“既然你这么支持他,”老狐狸老谋深算,故作严肃板起脸:“那就你去劝。”
古有孝女卖身葬老父,今有迟川腆脸求帅哥。
“时海哥哥。”
“噗!咳!咳咳!咳咳咳!”饮料呛进气管,穆时海咳得满脸通红:“干,干什么?”
“时海哥哥,”许迟川双手合十,水润清朗的大眼滴溜溜地转,浓密的睫毛眨巴眨巴,就像小时候犯了错对着韩煜讨饶一样:“你想做可爱的学委的班长吗?”
“???”穆时海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班长?”
“拜托拜托,”许迟川搓搓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答应吧答应吧,我当学委你当班长,多配啊。”
“可……”
“放心放心,不难的,特别简单。”
“但……”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
“那……”
许迟川瘪着嘴:“时海哥哥~”
穆少爷终于败北而归,破罐子破摔:“好好好,行行行,当当当。”
新班长上任第一把火,穆大班长带着谢子煌和陆淼一从小卖部扛回两箱可乐和雪碧分给同学,举杯感谢大家的厚爱,教室里砰砰声连绵不绝,二氧化碳的刺激弥漫在每个角落。躲在后门偷窥的陶一鸣将众人快乐满意的神情尽收眼底。很快地上只剩一对空箱,许迟川左顾右看:““我呢我呢?就没了!”
“这儿,”一瓶营养快线落在眼前,许迟川伸手去抓却扑了空,穆时海晃晃胳膊,薄唇微动,一双眼点漆似墨:“要吗?”
“要就叫声哥哥。”
少年嗓音稚气未脱,如三月潺潺融化碎冰未消的溪水,毫无防备闯入心上。
“哥哥,”
“给我吧。”
这双眼睛清澈透明,古灵精怪,没有厌恶没有防备,更没有穆时宇一叫出口就让人恶心黏腻的腥臭,是绽放在不测之渊下的万千火树银花,叫人间烟火黯然失色,清朗疏落的脸庞,辉映仲夏星芒夜,飘过满枝橘树十里香。
穆时海摊开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粗糙的薄茧如未经雕琢的璞玉,泛起一层明黄的幽光,五块榛子味儿的巧克力整整齐齐摆在手心,挡住纵横交错的掌纹。
“乖,”
“哥哥给糖吃。”
浓郁微苦的巧克力在舌尖缓缓化开,可可的清香和榛子的清脆冲进鼻间,许迟川嘴巴鼓鼓一动一动,像只偷偷藏食的小仓鼠,纱窗漏出几缕夕阳照在脸上,清透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薄薄的脂红。
但许迟川觉得这不是晒的,是臊的——怎么就鬼迷心窍管穆时海叫哥哥,就算是叫韩煜,十岁以后也没喊过两个叠字。捶胸顿足暗骂自己贪吃,一下午眼神都不敢往右瞟,脑袋越来越低几乎要钻进课本,衬衫衣领被穆时海抓住:“坐好了,这样看书这样伤眼睛。”
许迟川扭扭脖子,后颈擦过冰凉的指尖,激起皮肤一小片颤栗:“知道了。”
一张请帖递到面前,珠光粉白的纸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嗅一嗅,是松柏的木香。许迟川抬起头,满脸讶异:“这是?”
“下礼拜五我生日,”手心湿滑得几乎握不住拳头,被他关在书包里整整一天的请帖,还是拿了出来:“有空吗?”
“有,”许迟川不假思索:“在哪儿办?”
“我家。”
“好,”收起请帖放进书包,许迟川笑眯眯看着他:“我一定来。”
第15章 “妈,什么礼物才算别出心裁,让人印象深刻?”
晚上十点,穆家别墅。
红木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小点心,殷执梅笑语盈盈,时不时起身分食餐点布菜添茶,穆时海挑掉女人夹进自己碗里的糖糕,茶匙搅动咖啡杯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听得穆兴勇心烦意乱忍不住呵斥:“能不能规矩点?桌上谁许你动手动脚的?一点教养没有!”
叮当声戛然而止,碗里的糯米糍被戳成一滩烂泥黏在勺子把,像一团膨胀变质的霉曲。穆兴勇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忍着火气开口:“请帖发完了吗?”
“嗯。”
“哟,叫了几个?”
“六个。”
“每年都是你妈替你筹备生日会,也不见你说句谢谢。”
“既然是我妈,”糯米滋彻底搅成一滩烂糊糊,像被下水管道打湿的白灰,穆时海慢条斯理道:“那就是她应该做的,需要说谢谢么?”
穆兴勇哑口无言,餐桌陷入尴尬的沉默。对面穆时宇与兄长锐利的眼神对视,来不及藏好眼中的惧怕和厌恶,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呆滞,不敢乱动。穆时海收回目光,不欲与一个七岁的孩子斗气。
男人再次开口:“对了,生日那天你殷胥表哥也要来,到时候客气一点,别惹事生非给我丢脸。”
“殷,胥?”
“对,小胥说上次他受伤住院的事儿是误会你了,这次借着生日来给你赔礼道歉,”穆兴勇喝光碗里最后一口茶,推桌下席:“我警告你穆时海,到时候除了你的同学,还有很多叔叔伯伯也要来,要是那天你惹祸坏了我的事儿,小时候怎么收拾你的,应该还没忘吧?”说罢抱着穆时宇一起离席上楼。
“没忘,”穆时海喃喃自语,眼睁睁看着桌上最后一块凉掉的梅子冻被倒进垃圾桶:“怎么会忘。”
关进小阁楼的三天两夜,来自亲生父亲嘴里唾骂的野种和畜生、身无分文地走回家的瓢泼雨夜,遗忘在寄宿学校的大年三十,还有那些百口莫辩挨过的打。
“小海,妈妈也是为你好,”不知道殷执梅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穆时海转过头,柔情似水的眼没藏住万箭穿心的毒:“到底咱们是一家人,有些小误会就趁着你过生日说开,也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你说是不是?”
酣畅淋漓的报复感在女人心中爆发,等着穆时海暴跳如雷摔碗掀桌,像以前一样闹得地覆天翻。
厨房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变得刺耳尖锐,拳头收紧,青筋暴起的骨节隐隐发白,牙齿咬破嘴唇,一股铁锈弥漫在喉腔,穆时海像一把被拉满到断裂的弓,生生咽下鲜血,嘶哑开口:“当然;”
“一家人,哪里来的误会?”
只有血仇。
“那最好了,”殷执梅莞尔一笑:“妈妈也希望,你能度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月明星稀的夜,寒霜如白鬓,溶解消落在苍茫漆黑的暮色。
睡觉前许迟川钻进父母的卧室,蹲在床边头趴在沈斯静腿上:“妈,什么礼物才算别出心裁,让人印象深刻?”
收到请帖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张罗生日礼物,只是在问遍所有收到邀请的人之后还是决定靠自己——毕竟篮球鼠标键盘衣服刮胡刀球鞋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配不上穆少爷高贵的大少爷气质,甚至可能当场被大少爷扫地出门。
沈斯静放下书,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亲手做的,或者对方特别喜欢的。”
“亲手做的?”许迟川翻起身,重重抱了一下太后然后夺门而出:“我知道了!谢谢妈!”
许宥华抖抖手上报纸,看向妻子:“小崽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瞎说什么呢?”沈斯静翻了个大白眼:“自己孩子自己不知道?小川怎么可能早恋。”
两公里之外南侨区依旧灯火通明,开在CBD中心的蛋糕店,玻璃橱窗里黑色小天鹅丝绒蛋糕在灯光下梦幻闪动,身着小围裙的漂亮姐姐终于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林月脱下围裙关上店门,不施粉黛的容颜如三月西子,收银台上手机嗡嗡作响,看见来电眼前一亮,清清嗓门温柔开口,丝毫没有陆淼一嘴里说的巫婆相:“喂?小川呀?找姐姐什么事?”
“你要学做蛋糕?好呀,直接来就行了,姐姐随时都在哦。”
“嗯嗯嗯好,那下周五中午你来店里找我。”
“不用不用,不收你钱,姐姐多烤几个蛋挞你吃完就行。”
“不,不给陆淼一那个王八蛋留,一个游戏菜鸡不配吃老娘亲手做的蛋糕。”
“好,那我准备好材料等你来,真乖,好的,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电话挂断,许迟川开心得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现在只需要等中午请假溜出学校做蛋糕,再另外准备一份礼物,一定能让挑剔的大少爷满意。
第16章 他和谁都好,但是没有真的和谁好。
只是出逃过程没有许迟川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吃完午饭上楼,穆大班长当场揪住一只到自己位置上来偷假条的小崽儿:“找什么?”
“没什么,”许迟川背过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梗起脖子望着他:“找你校服穿,不行吗?”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做贼心虚的脸,看得人心头打鼓。穆时海伸出手:“拿出来。”
许迟川两手一摊:“啊?什么?”
“压屁股底下的东西,拿出来。”
“不要,”压得皱皱巴巴的纸紧紧攥在手里,坐地耍赖说什么也不给:“不给。”
只是穆时海并不买账,勾勾手数到三还是老老实实交了出去:“偷假条干什么?”
“是拿!不是偷!”许迟川插着腰:“拿自己同桌的东西怎么能算偷呢?”
“……你拿假条干什么?”
“唔,去趟医务室,” 许迟川倒在桌子上,含糊不清的吐词试图蒙混过关:“有点头晕,马上月考了,压力太大。”
穆时海抓起他就要往外走:“现在就去。”
“不不不,不用,”双手死死抠住桌子边说什么都不肯起来:“躺一下就行。”
犟不过撒泼打滚儿的崽子,穆时海一张脸拉得老长,接满热水的杯子往许迟川怀里一塞,收走他手里的营养快线:“多喝热水。”
许迟川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每次黄婧生病,谢子煌都会这么说。
盯着他喝光最后一口热水,穆时海还是坚持去医务室看看,许迟川没了辙,咬咬牙再出卖一次灵魂:“哥哥,我不想去。”
大获全胜,却败走麦城。教室门口陆淼一眉头紧锁,左左右右翻来覆去把他看了个遍:“是哪儿不舒服?胃病犯了?做题太多脑袋疼?还是上次原枭撞的地方还没好?”
“别摇我,”撇开陆淼一的手,许迟川感觉自己要吐了:“我没病,就是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不说,保密。”
陆淼一上下打量,透过冰凉的镜片发射怀疑:“小崽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要瞒着爸爸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