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妻 夺妻 第21章
作者:酸奶和豆奶
第12章
礼部紧赶慢赶,终于在吉日前将帝后大婚最基本的规制备好。皇宫里一应白幡全数撤下,换上喜庆的红绸。
礼部一众官员累断了腿,自觉这短短七日干了往常一年的活儿。因为新帝不仅赶在国丧七日就要立后,还非得把登基仪式和大婚安排在同一日。
为了这事之前在朝堂上吵成一片,但如今的皇帝和先帝的执政风格迥然不同。骁勇,彪悍,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不少想死谏的臣子都不禁掂量起来,万一我说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皇帝并不拦我可怎么办?毕竟当今圣上可是西北领军多年,别说不惧一两个文臣血溅当场,就是亲手斩杀的敌人凑起来都够堆好几个京观了。他想早上登基晚上洞房就随他去嘛,我何必为此搭上自个儿一条性命呢?
于是乎就这么定下来,八月初八,炎朝第六任帝王韩君夜正式登基,改年号永宁,并于同日迎娶君后柳氏。
柳书言在紫宸殿,他挥退了来替他更衣打扮的嬷嬷,只留下了小桃红替自己梳洗。礼部着尚衣局赶制出来的大婚典仪服饰还好好地摆在木托盘中。
柳书言一眼就瞧出来了,是男子锦袍,不是儒裙。想几个月前他被一顶宫轿从侧门接进皇宫里,给他备的红色喜服全是女款,除了平日里穿的服饰,皇后瞿衣宫装也都是女子穿戴。他本就不是来享福的,自然也就对此毫不在意。但如今韩君夜却让觉得自己是被正视的,这是他给他的体面。
朱红艳丽的色彩上身,衬得柳书言更加夺目。喜服是男款,但上面绣了银色凤纹,腰间及下两条飘带上百鸟于飞振振其羽,行走间飘逸灵动,恰恰相形百鸟朝凤之景。
小桃红替他梳好发髻,戴上金冠,那冠两侧各垂坠一枚红宝石吊坠,于俊秀中见冶艳。
“君后今日大喜,要不唇上涂些朱砂吧?”小桃红端详着她家君后,觉得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模样,简直找不出半分缺点来。
柳书言看了看那红艳艳的口脂,摇摇头:“不必了。”
“添点颜色喜庆,也格外不一样些。”小桃红还在叽叽喳喳,而柳书言这段日子和她在宫里算得上相依为命,并没有拿她当下人,面对小桃红殷勤的劝说,用尾指蘸了少许朱砂,却不是点在唇上,而是轻轻闭了眼,抹在眼末。
再睁眼,小桃红惊叫起来。这也太好看了吧!简直九天仙子下凡尘!
奉天殿前,韩君夜一身绛红团龙喜服,头戴双龙戏珠宝石翼善冠,侧身一笑,朝他的皇后伸出手来。
柳书言走到韩君夜身边,握着他的手温暖有力,他们在百官注目之下,款款走过御路石阶,直登上奉天大殿。
百官位列其下,登高望远间,天地万物俯首。这就是君临天下的感觉吗?司仪官唱曰:“帝后大婚,福泽百年!”紧接着臣子山呼“帝后大婚,福泽百年!”层层叠叠的声音如海浪般远去不消。柳书言站在韩君夜身侧,被这一景象深深震撼。
帝后大婚不比寻常人家,不必跪拜天地父母及对拜,只需将皇后名碟祭告宗庙,至此柳书言和韩君夜就算已经完成了仪式。
傍晚,皇帝设宴款待群臣。柳书言于宫中吃着精致的汤羹,时过境迁,数月之前他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来到皇宫,没有婚礼也没有吃食,他在房里战战兢兢饿着肚子等,还好没有等到人来。
而如今,他期待着那人,期待着他的夫君。
太和殿,臣子们窃窃私语。于今日的大婚仪式上一瞥,不少人都认出如今的皇后柳氏不就是先帝的皇后柳氏么?今上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李代桃僵?情有独钟?
有头特别铁的官员非得要问出口,不过不敢冲着皇上,而是手一拱:“敢问柳侍郎,为何柳三公子与前皇后柳氏如此相似?你家既有才貌双全的儿郎为何这些年大家从来未见过?”
柳全德也是不疾不徐:“回廖大人,小子从小体弱,养于内宅,大人未见过实属正常。至于相貌嘛,人有相似,不足为奇。”
那人不依不饶:“何止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韩君夜在上首将手中玉杯不耐烦地一搁,发话:“美人总归相似,丑相才千奇百怪。”
廖大人不敢接话了,其他人见着皇帝的态度也不敢再多言。皇上非要指鹿为马,他们也就只能当个睁眼瞎,总不能还跑去清平寺求证一番吧。
于是只能默默在心里感叹:宫闱就是乱啊!看皇帝这急吼吼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珠胎暗结,再不赶紧就要兜不住了吧!这个皇后柳氏也是好手段!眼见要吃斋念佛了此残生,却没想短短时间就施展狐媚勾上新君!
韩君夜不欲再与他们浪费时间,丢下满室歌舞菜肴,去紫宸殿找他的皇后去了。说起来,今日的柳书言看起来格外不一样,眼尾一抹红晕,娇俏冶艳,看人的时候像带了钩子,让韩君夜从白日心痒到夜里。
而令他心痒的源头正乖乖地坐在床沿,一直在等着他呢。韩君夜喝了不少酒,此时见着柳书言便有些上头。他急切地走过去,拉起柳书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道:“夫人今日真美。”
柳书言顺势在他脸上轻轻一刮,嗔怨道:“少贫嘴。”
韩君夜见他竟然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纠正自己是夫君,觉得柳书言很有今夜献身的自觉,不禁下腹有些烧,混合着酒意,口干舌燥。而柳书言实则是为对方在今日大婚一应准备上的用心所感动,口头上被占的这点便宜也就没必要同他计较了,他知道韩君夜心里没将他当作是女人。
韩君夜去斟合卺酒,带着醉意碰翻了桌上的百子千孙果盘,一下子花生、百合、莲子、桂圆散了满地。
“别管。”韩君夜拉住想叫人来收拾的柳书言,“今晚谁来我杀谁。”
他们第一夜韩君夜也说过这句话,柳书言思及他们今日新婚,却已经厮混过好几回,不禁有些脸热羞耻。韩君夜挽着他的手干了自己杯中酒,他见柳书言只小小地抿了一口,不太满意,压上去把自己口中的酒液又渡了一点给他。
怀中,柳书言眼睫泛起晶莹,顺着那尾红痕滑落,直教韩君夜想欺负得再狠一点,叫他多落些泪来。
这夜,红烛燃尽,酒态方消。喝了酒的韩君夜比平日里更加霸道,将柳书言拆开了吃干抹净,一点不剩。
第二天,韩君夜轻手轻脚推门出来,对着要向他行礼的小桃红竖起了食指。“嘘,别吵到他了。”
小桃红配合地噤声,然后目送一脸餍足的皇帝离开紫宸殿上朝,韩君夜自即位后重开每日朝会,一日不曾落下。
而柳书言堆在锦被里,从肩膀到脚踝无一处不酸疼,他兀自沉沉睡着,直至窗棱透出的光影在他脸庞上跳动,似乎也对他瓷白如玉的肌肤极为喜欢。
“君后,君后。”
小桃红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柳书言迷蒙中扶着腰撑起来,问:“什么时辰了?”
小桃花答曰:“己时。”
是挺晚了,但若从他睡觉的时辰算来,他也还没睡多长时间呢。
小桃红见柳书言一脸困倦,不好意思地讲:“君后,不是我要催您起床,实在是”,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最后觉得还是只能实话实说:“实在是外面来了一堆妃嫔,说要拜见新皇后。”
柳书言刚睡醒,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宫里的妃嫔前几日不是全都迁去清平寺了么?哪里来的妃子?
几瞬后,柳书言的脸刹那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是新皇韩君夜的妃子!
他竟然有妃子!柳书言第一感觉自己被骗了,但转念一想韩君夜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他尚未娶妻,更别说是养了侍妾这类的。
他二十四五,血气方刚,又是亲王,府上有几个女人伺候再正常不过。再说他们之前还未相遇,总不能教人为他一直守身,边塞带兵苦寒,胡姬妖娆,郎情妾意总归难免。他登基为帝,这些女人自然就跟着变成了后宫嫔妃。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柳书言还是气得胸口疼,穿戴好来到前厅,放眼一望。
好哇,男男女女,娉娉婷婷十数个。柳书言头晕站不稳,跌坐在扶手椅上,又被痛得咬紧了下唇不愿发出声音。
他此刻是真想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第13章
堂中,为首的一名青衣男子朝柳书言行礼道:“臣名叫望月,昨日得礼部册封德玉公子,皇后千岁。”
柳书言看过去,这个叫望月的生得柳眉凤目,肤白如雪,虽为男子却腰身纤细,盈盈一握,瞧上去弱柳扶风,别有风韵。
韩君夜是不是也喜欢掐他的腰?柳书言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又酸又苦,脸色掩饰不住,只冷淡地点点头算作招呼。
余下众人纷纷自我介绍,向皇后请安。
“臣妾莺歌,幸得皇爷垂怜,赐熙嫔封号,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今后唯娘娘马首是瞻,一同伺奉皇上。”
莺歌是个明艳的女郎,眉目有塞外风情,许是韩君夜从西北带回的美人。在他困于边境不得回的难捱时光里都是这个莺歌陪着他的么?
柳书言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的一颗心醋得找不着归处,连句场面话也讲不出口,只吩咐小桃红从库房里拿自己陪嫁的首饰赏玩出来,一一赐给拜见的妃嫔。
望月,莺歌,柳眉,紫鸳,落雪……柳书言根本记不住这许多人,心中难受,身体也乏。小桃红见状,替他下了逐客令。
“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还请贵人们改日再聚。”
妃嫔们纷纷告辞,退出紫宸殿。
小桃红见柳书言脸色比平日更白了几分,提议道:“君后可要再歇息?”
柳书言哪还睡得着,摆摆手道:“罢了,沐浴吧。”
而紫宸殿宫外,妃嫔们结伴而行。柳淑仪撅着嘴说:“我还以为皇后是多么个倾国倾城的天人容貌,原来也不过如此么。”
她这话是朝着熙嫔莺歌讲的,恰巧说进了对方心坎里,在莺歌看来皇后柳氏一个男人远不及自己身娇体软花容月貌。
柳眉见没人指责她犯上,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而且皇后那不能容人的样子,哪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今日就差把不欢迎我们写在脸上了。”
紫鸳附和:“对啊,才没坐几分钟就推脱身子不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晚承宠君恩似的。”
说到这里,众人都有些沉默,后宫久旱,他们好久都没见过皇帝了。
望月这时候开口了:“我是无所谓,本来就没得君上临幸,但莺歌姐姐你是多年前就跟着皇爷的,得当一句敬重。”
莺歌被这么往高台上一架,也觉得自己今日口口声声唯皇后马首是瞻,姿态摆得够低了,可皇后根本没有应下,更别说拿她当姐妹。赏赐玉杯给她,分明是在讽刺她风尘出身,可以说是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莺歌心中暗暗记恨,手帕都绞紧了。望月淡然一笑,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才惊呼:“啊,姐妹们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韩君夜下了早朝就往紫宸殿赶,别说新婚燕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两个时辰不见,他都想得紧。可惜到了紫宸殿,却被宫人告知,皇后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拂晓呵斥道:“大胆!拒不接驾,论罪当……”
他话没说完,被韩君夜训斥:“住嘴!皇后不想见朕,那朕就晚上再来。”说罢带着一行人回养心殿继续埋首政务了。
期间韩君夜通传了紫宸殿一名小内侍,上次紫宸殿换血,韩君夜安插了人在里面,于是将上午发生的事知道了个大概,难怪他的皇后生那么大气。
这个礼部,万事推脱,唯独在送人进宫的事上办得如此积极。韩君夜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同柳书言解释,他那些后妃大部分是朝臣权贵在他回京之后送到王府的。
珍玩美人,贵族们权当是货物,只肖一张礼单,王府管事就收入库房,安置在内院。韩君夜那时广交群臣,也并不想驳人脸面,故而默认收下可并未染指。
即位登基需要操心部署的事实在太多,他本想得空就将王府里这些美人给安置遣散了,谁知礼部连夜给全塞进了宫里,还各自拟好了位份。
此时奏章就摆在案头,韩君夜直想给他们的主官批个大大的“干尔何事”!事已至此,柳书言气得不愿见他,韩君夜却喊不出一声冤枉。因为坏就坏在那后宫里,他并非全没碰过。
傍晚,韩君夜又厚着脸皮去紫宸殿讨饭吃。门口的小太监依然说皇后身体不适,谁也不见。韩君夜也不恼,只命他去通传,说自己就在门口等,哪儿也不去。
果然只捱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人就心软放他进去了。到了内殿,布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小桃红请皇帝用膳,柳书言却坐在一旁贵妃榻上别开脸不愿看他。
韩君夜挥退宫人,走过去牵柳书言的手,被对方啪地打掉。他又紧紧执起柳书言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说:“打这儿,是朕不对。”
柳书言听他这么说,知道定是有人已经同他汇报过今日之事了,恨恨地讲:“皇上说笑了,分明是臣妄想。”
妄想着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坐拥三宫六院。自己竟然祈愿可以分走韩君夜全部的爱意,太自不量力了……
韩君夜听他这么说,自己先心痛了:“不是妄想,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可以保证,今后唯你一人。”
他原本想在王府遣散众人,可眼下已送进宫里,再废除还得通过前朝。毕竟也是他王府中人,就养他们一世繁华也未尝不可,只是韩君夜断不会再碰除柳书言外的其他任何人。
柳书言望着韩君夜的眼睛,他的君王褐色瞳仁里只盛着自己的模样,他该相信他么?他能相信他么?
最后柳书言仍然遵从内心,搁在韩君夜脸上的手轻柔柔地拂过,像是无奈之下放过他又像是带着绵绵情谊的抚摸。韩君夜高兴地将人搂进怀里,柔情蜜意的情话张口就来,说着说着就又亲又揉,弄得柳书言又羞又怕,他挣脱开来说道:“饭菜要凉了!”
韩君夜只想吃他,哪想吃饭。可担心自家皇后这个身子饿不得,腰身摸着是越来越清减。于是按捺下心火,陪柳书言挪到餐桌上好好吃饭。
用完晚膳,散步消食,再陪柳书言作画取乐,夜很快深了。韩君夜没有要走的意思,柳书言开始赶人。
“时辰不早了,皇上回宫歇息吧。”
韩君夜瞪着他,撒娇一般讲:“皇后好生无情,你我新婚燕尔,竟要撵朕去独守空房,寒夜冷塌的,我……”
秋高气爽,不知道哪里冷了,柳书言揶揄着打断他的苦情戏:“皇上要是觉得孤枕难眠,可以翻牌子叫人侍寝啊,今日望月,明日莺歌,后日落雪,热闹得很。”
韩君夜被堵得没话说,不过这倒提醒他了,明日一定得记着吩咐拂晓告诫内务府那边,可千万别自作主张制作一套绿头牌出来。他们再上赶着办事,自己又得花好一番功夫哄人。
“朕只要皇后侍寝,日日都皇后侍寝。”韩君夜不要脸地贴上来,手又开始不安分,沿着腰线往下探。柳书言身子还痛呢,日日侍寝,那还不要他命了。
他边躲边道:“要留下就老实点,不然就去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