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樱桃 烂樱桃 第5章

作者:入眠酒 标签: 近代现代

第13章 浪费

  省略部分见微博@入咩酒

  阮则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措辞,尤伽映看着阮则用干净的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然后捏着衣摆单手脱掉了上衣扔在旁边的洗手池。

  水龙头拧开,阮则一边洗手一边对他说:“衣服洗完晾外面。“

  原本难以开口的话现在尤伽映却说的痛快:“如果我说刚刚是我的初吻呢?“

  “那有点可惜。”阮则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水珠顺着指尖落在地板上,“我不是初吻。“

  也对,哪怕是阮则,也是会在学生时代穿板正的校服,上课的时候趴在桌上打盹,和喜欢好久的人在操场无人注意的昏暗角落接吻。尤伽映把裤子穿好,从洗衣机上下来,抬头冲着阮则笑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不可惜。

  可惜不可惜的,当然是尤伽映自己说的才算,和喜欢的人接有些狼狈的吻,怎么算他也是占了大便宜。

  那天并没有成为感情的转折点,阮则的生活照旧,每天睡到下午四五点起床,洗漱完之后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窝在沙发上玩电子游戏,尤伽映晚上回去的时候偶尔会在楼道里碰到阮则,阮则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虽然住在一起,但能说上话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在某个温度适宜的夜晚,尤伽映去了阮则上班的ktv。

  ktv门口站了不少醉醺醺的男女,叫喊的声音很大,尤伽映走到旁边的便利店,门口有两个大爷正在下象棋,尤伽映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阮则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空气变得凉,听着包厢里传来的音乐声,阮则看见背对着他蹲在棋盘边上的尤伽映。

  “啧,这会儿应该要将他了啊。”围在边上的大爷似乎很不满意,他指了指尤伽映捏在手里的棋,“傻小子下这儿啊!“

  “下哪儿啊?”尤伽映偏过头,模样大概很乖巧,提出意见的大爷语气也软了下去,他指了指棋盘说:“这儿。”

  在讨人喜欢这方面,尤伽映应该是天赋异禀,阮则站着没动,直到一局棋下完,尤伽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耷拉着的眼睛在瞥见阮则之后唰的亮了起来。

  “你刚下班啊?“尤伽映走过来,站在阮则面前问。

  ktv里传来玻璃瓶摔碎的声音,阮则停了一会儿说:“站了一会儿。”

  “那你是在等我。“

  阮则本来想解释是因为隔壁包厢放了一首他挺喜欢的歌,但面前的大学生看起来很高兴,眼睛被光映的很亮,像阮则第一次在湿地见到的萤火虫。

  “在看你的象棋下的有多烂。”阮则转身往前走,尤伽映跟在他身后,先是解释自己太久没下技艺生疏,然后加快步子走到他身边,说:“在我开学之前晚上我都来接你下班好不好?”

  阮则没回答,走了几步才问:”你不上班了?”

  “辞了。“尤伽映低着头踩地上连成斜线的红色地砖,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解释道:”你放心,房租我还是交得起的。”

  阮则没说话,尤伽映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我白天写完作业就没什么事做了,天天在家等你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晚上出来接你顺便透透气——”

  “—尤伽映。”一直沉默的阮则突然喊他的名字,马路对面的红灯把阮则的全身都照的红彤彤的,红到尤伽映觉得大事不妙。

  “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就我一个同性恋。“阮则转过身,语气失去了往常的耐心和散漫,他很认真的看尤伽映的脸,然后说:“你不要把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

  这次尤伽映回答的很快,他抬起头和阮则对视:“我就浪费。”

  转绿的红绿灯开始倒计时,阮则不再看他转身往前走。这次尤伽映没有执拗地要走到他身边,一直走到楼道口,尤伽映都跟在他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阮则踩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在扭头之前,阮则听见尤伽映像倒豆子一样说:“就算天妒英才我只活到60岁,我也有快四十年可以浪费,四十年活佛也能熬成婆了,谁也不能保证你就一定不会喜欢我。“

  “我就要住在你家,就要接你下班,就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这一大段话说完,尤伽映甚至不敢喘气,他的心跳很快,嘴唇也开始起皮。尤伽映在黑暗中等待回答,可是阮则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在尤伽映忍不住又要开始倒豆子的时候,阮则才开口说:“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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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什么时候

  尤伽映开始每天去ktv门口等阮则下班。

  因为去的次数太多,他也逐渐成为象棋摊的固定选手,每晚参赛三到五场,战绩挺差,旁边站着观战的大爷替他着急,总是忍不住用手里的蒲扇敲他脑袋,尤伽映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站起来给让座,然后退出战场。

  阮则出来的时候总是一眼就能看到站在槐树下的尤伽映,他脖子上挂着白色的小风扇,手里拿着保鲜盒,里面装着洗干净的樱桃。大概过去几秒,尤伽映就会看到他,一边朝他走一边低头打开保鲜盒盖子,把最红最大的那个挑出来给他。

  回家的路不算长,尤伽映会站在他身边讲今天做的report,跑了什么数据,社团又要招新,原本申请的奖学金被副校长的侄女挤掉,阮则看了一眼举着小风扇自言自语的尤伽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有人会为了几颗樱桃动心。

  但后来阮则站在那棵死掉的樱桃树边上发呆的时候,他开始想起尤伽映给他带来的樱桃,那个时候因为樱桃吃的太多,他开始上火,嘴里起了两个很大的溃疡,而且那些樱桃甚至算不上甜。开始走分岔路的瞬间,应该是看到站在路灯下拿着小风扇,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热风消暑的尤伽映。

  但那个时候阮则没有时间复盘动心瞬间,在某一天尤伽映走上来推开那只搭在他身上的手时,阮则只觉得尤伽映越线,他刻意忽略被尤伽映拿在手里的保鲜盒,对尤伽映说:“以后不要来了。”

  阮则送完人回到家的时候,尤伽映坐在沙发上出神,屋里没有开灯,阮则没说话 ,去浴室冲了个凉转身走进卧室。凌晨的气温变低,阮则吃了褪黑素躺在床上,没干透的头发在枕头上晕出一片水渍,在快睡着的时候,阮则听见有人敲他的门。

  敲了两下,声音很轻,阮则躺着没说话,门也没有被推开。停了几秒,阮则听见站在门外的人念他的名字,然后小声问:“阿泽,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

  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大概促进睡眠,阮则很快睡了过去。这一夜他没有做梦,完整的十三个小时都是闭眼瞬间那样的空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三点,尤伽映不在家,阮则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灰青色的烟雾顺着空气往上窜,阮则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很低,天空灰的像大片没抹开得水泥。

  看起来要下雨了。

  晚上八点,雨水预期而至,在出门之前阮则听见天气播报员站在画着区域地图的绿布前讲:今晚十点至凌晨有暴雨蓝色预警信号,后半截阮则没听,直接关掉了电视。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ktv的生意不太好,原本预约了今晚包厢的客人也打来电话取消。十几个男人乐得清闲,聚在休息室里打牌,阮则坐在吊床上玩贪吃蛇,来回十几局都在吃掉第四个苹果时死掉,阮则把这些归咎于雨天自带的坏运气。

  游戏机提示着电量不足,阮则歪着身子在柜子里找充电线,正站在墙角抽烟的男人瞥见阮则突然问:“哎,每天来找你的那个小男生什么来头啊?”

  “学生。“各种颜色的数据线缠在一起,阮则试图抽出最长的那根蓝色。

  “真学生假学生啊?”男人掸了掸烟灰,笑的满脸褶子,“我还天天扮学生呢,脱光了红领巾一带,几个大姐乐的直往我内裤里塞钱。“

  一团数据线越扯越乱,阮则没了兴致,把游戏机扔到一边,抬头笑着说:“闭上你的嘴吧。“

  屋里抽烟的人越来越多,打牌的几个人开始为了上家有没有藏牌吵架,阮则往窗外看了一眼,站起来向经理提出早退,经理忙着打牌,冲他点点头便继续投入战局。

  下雨的日子不会有大爷围在便利店门口下象棋,阮则往路口走,距离第一个红绿灯还有些距离的时候,阮则看到站在电线杆旁边的男人,撑着一把透明雨伞,身上映着绿光,像一颗水盈盈的花椰菜。

  花椰菜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开口对他说:“今天怎么这么早。”

  阮则走过去,看了一眼尤伽映拎在手里的一大袋樱桃,胸腔里落了灰的大钟突然被撞的发出闷响,太过突然,阮则自己被吓了一跳。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以后不要来。“

  “我知道啊。”尤伽映把雨伞从左手换到右手,抬头看他,“我没在店门口,就不算接你。“

  阮则不知道上大学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幼稚,他低头笑了一下,对面的绿灯再次转红,在斑马线后等待的行人步履加快,路口就只剩下两个甘愿淋雨的傻子。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阮则这话问的突然,尤伽映愣了两秒才回答说:“都是国企的员工。“

  和阮则想的一样,不算大富大贵,但拥有父母的宠爱,良好的教育,出现在这个地球上的小二十年,遇到过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考试没能达到预期。

  “我爸拿了我妈的嫁妆出去赌博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妈因为吸毒花光了我的学费,第一次从戒毒所里出来没两个月就开始复吸,现在又进去了。如果你是因为我的长相还算看得过去才在这儿浪费时间,那是因为你没见识,大学毕业以后你会看到更多漂亮的脸蛋,他们一定比我有趣,懂得多,靠得住。”

  阮则停顿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尤伽映,真的没必要。“

  “所以呢。”尤伽映听得认真,但阮则觉得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尤伽映抬手抹掉眼角的雨水,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

第15章 走向海

  尤伽映没能等到阮则的回答,他和阮则并肩往回走,到楼道口合伞的时候才发觉阮则和他的肩膀都被淋湿了,他是左边,阮则是右边。

  顺着楼梯往上走,尤伽映抬头看走在前面的阮则,一个楼层十二个台阶,阮则会先迈左脚,最后一个台阶右脚落地,在距离七楼还剩四个台阶的时候阮则会掏出钥匙,圆形钥匙圈在食指上晃晃悠悠。

  分毫不差,尤伽映看着阮则推开门打开灯,橘黄色的光线落满全身,如果按照他计算的那样,阮则现在应该转身冲他笑,然后拉他进门接吻,最后说爱他。

  “晚上敲键盘声音小点儿。“阮则转头看了他一眼。

  尤伽映点点头,把往下滴水的雨伞放在门口,小声应了句好。

  哪怕是夏天淋了雨也让人打哆嗦,尤伽映在卫生间里站了一会儿,开了个门缝探出脑袋问:“我先冲个澡行吗?”阮则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表情不像平时那样放松,听见尤伽映的话,他抬眼看了尤伽映几秒,然后幅度很小的点点头。

  热水器需要十秒钟才会启动,尤伽映赤着脚站在一边,直到溅在脚背上的水滴开始发烫,他才走进去。雾气很快充满面积不大的浴室,尤伽映用湿手抹了把脸,看着摆在台子上的两瓶沐浴露。包装写满英文字母的是他的,那是陈珊前年去美国出差带回来的,据说是美国足球运动员最喜欢用的。

  尤伽映不确定是不是足球运动员的最爱,他停了几秒,拿了另外一瓶,打开盖子,尤伽映凑上去闻了闻,是阮则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洗的时间太长,尤伽映推开门就看到站在站在门口的阮则,对上视线,尤伽映抬手捋了一下头发,主动解释:“是洗的时间有点儿长。”

  阮则没接话,侧身往浴室走,在快推开门的时候又停住。

  “水很热吗?“阮则垂眼看他,在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之前,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尤伽映的耳后,没得到答案,阮则收回手,接着说:“脸很红。”

  尤伽映花了太多时间消耗止胸腔里不断下坠的重量,他看着阮则的眼睛,回答说:“可能是。“

  阮则唔了一声,他推开浴室的门,白色水汽顺着门缝向外蔓延,阮则抬手扇了扇,在转身关门的时候看到背对着他站着不动的尤伽映,脖子很细,靠近衣领的皮肤上有一颗很小的红痣。

  “下次用你自己的沐浴露。”阮则关上门,尤伽映转过头,很快听到了水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则就不在家,尤伽映发了信息但没有收到回复,他照常吃了一碗小锅米线,午觉之后开始做老师额外布置给他的报告,写到晚上八点,拎着保鲜盒出门,坐公交车绕小半个钦州买最新鲜的樱桃,在阿婆那儿把樱桃洗干净之后,再坐着公交晃回阮则上班的ktv。

  今天象棋摊没人,阮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开始腿酸,他向便利店的阿姨要了一张逾期报纸,铺在台阶上坐着等。身后包厢里的人吼的撕心裂肺,一首情歌从头到尾都不在调上,尤伽映笑着揉了揉耳朵。

  站在门口抽烟的男人瞥了他一眼,然后眯着眼喊了他一声:“十三号阿则不在,别等了啊。”

  尤伽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走过去,装满樱桃的保鲜盒沉甸甸的晃。

  对上尤伽映有些发愣的眼睛,男人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请了两天的假,你十五号再来估计能碰上。“

  “阿泽请假了吗?”

  “他每个月十三号都去徐城区看他老妈,我看你天天风雨无阻的在这儿傻等,还以为终于有人能把阮则这铁玩意儿收了呢。“男人笑了笑,看了一眼尤伽映袋子里的保鲜盒,接着说:“看你也是个好学生,我好心劝你一句,换个人吧,你和他不一个路子的。”

  “路要走到头才知道是不是一条路。“尤伽映笑了一下,“我这还没开始走呢。”

  看着男人又要说话,尤伽映先开口打断:“你知道阿泽在徐城区哪儿吗?“

  夜晚高架桥上的霓虹灯像桥,尤伽映在桥上排队,等着走向有阮则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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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命运

  阮则二十五年的人生故事被他用短短两句话概括,即便当时尤伽映表情平和,但阮则还是捕捉到在他说出“赌博吸毒“两个词时,尤伽映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对于尤伽映来说,这些故事应该只会出现在制作粗糙的小成本网剧里。

  应该没几个人会遇到亲眼目睹亲生母亲躲在浴缸里吸毒,一边抽搐一边翻白眼,然后死命的抓着还在未成年儿子的衣袖,一遍遍念叨:别报警,再给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