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樱桃 烂樱桃 第6章
作者:入眠酒
故事再往前追溯,只有十九岁的吕英爱上了在隔壁面点店打工的阮培生,二十一岁的阮培生高大英俊,只凭着每天上学买早点见的那几眼,也让吕英迅速坠入爱河。后来两个人生米煮成熟饭,吕英和父母决裂,辍学在家养胎,阮培生一天打三份工,晚上回家的时候会给嘴馋的吕英买半只烧鸡。
在阮则出生那年,阮培生和吕英领了结婚证,结婚照上两个人穿着租来的白色衬衣,吕英特地买了红色的蝴蝶领巾,那个时候即便大家风言风语,吕英还是十分有底气的说自己嫁给了爱情。
可惜爱情在没过几年就开始进入衰败,阮培生开始对体彩上瘾,辞掉了工作,每天在家研究彩票,十几张报纸上写满了数字。吕英赚的每一分钱都被阮培生拿去买了彩票,中五百万的好事没有降临在他们家,随之而来的是不断上门讨债的混混,还有裸露着半边乳房躺在卧室的陌生女人。
阮培生说他遇到了爱情。
或许是阮培生还有些良知,在吕英自杀未遂之后,阮培生不再带那个女人回家,只是开始沉默和酗酒。喝醉酒打人是常事,吕英不愿落下风,把阮培生那张浮肿的脸抓的满是血印子。这样的纷争一直持续到阮则小学六年级,在毕业的那天,阮培生带着吕英的几件金首饰和现金,永远消失在60平方米的空间。
赚的钱不够多,风韵犹存的吕英开始去夜总会上班,用涂满黑色甲油的手指夹烟,在每天晚上出门之前都会笑着对阮则说:妈妈去找爱情了。
爱情随之而来,阮则看着扔在沙发上的皮衣外套和牛仔裤,拿了搁在茶几上的烟盒和火机走出家门,15岁他抽了人生中第一根烟,大概真的是母子同心,那天也是吕英第一次吸毒。
后面的事完全脱离轨道,吕英染上毒瘾却没钱,她开始花以前存给阮则的学费,一年的学费大概也就能买十几克。后来阮则需要交学费,吕英拿不出钱,便开始偷窃,第一次偷了金店的一对耳环,卖掉之后吕英拿出一部分钱给阮则,剩下的又拿去溜冰。
第二次偷窃的时候刚好被隔壁店家抓了个正着,吕英的男朋友拿路边的垃圾桶砸过去,从里面的掉出来的酒瓶砸破了人家的脑袋,吕英被吓傻了,最后警察来的时候只剩下她自己。
吕英被判三年有期徒刑,但在入狱之前,她被带去审讯,要求她提供之前购买毒品的卖家,卖家是她男朋友,吕英没说,这一拖就又拖了好几个月。
母债子偿,在受害家属第七次到学校来闹得时候,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提出了劝退,阮则答应的干脆,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希望可以退回他这学期的学费。
“这次应该能戒掉了。”吕英坐在阮则对面,双手手指来回揉搓,她冲着阮则笑了笑,“等这次,这次妈妈出来,好好工作不让你操心,你就可以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我听他们说现在孩子要想发展好,还是得上学……“
“学习不适合我。”阮则看着吕英的眼睛,“看不进书。”
吕英脸上的笑容顿住,她低着头,好像在回忆过去:“也对,我记得你小时候就不爱写作业,你小时候喜欢画画,一画就是十几张纸,你可以去学画画。“
阮则看着窗外的云开始跑神,吕英在对面说个不停,直到她碰了碰阮则的手背,阮则才回过神。
“最近……最近有去看你外公外婆吗?他们身体好不好?”吕英的眼睛浑浊,眼眶凹的厉害,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四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半截身子已经入土。
“还好。“阮则擅长说谎,他移开被吕英握住的手,说:“外公有点儿高血压,在吃降压药。”
“对,人年龄大了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的,有在吃药就好,吃药就好。“吕英小心翼翼地看阮则,在阮则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喊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大。
“明年你就二十六了吧……妈妈也一直没有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孩子……妈妈不是催你,就是希望你不要因为爸爸妈妈觉得心里不好受。”吕英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告诉他们我和……和你爸爸的事,你爸爸应该也不会回来了,我出去以后也不会和你再见面,不会让人家里觉得你家里不干净。”
阮则转过身,看着吕英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衣服,走过去,碰了一下她的手,“你注意身体就行。”
“走了。“阮则走到门口,站在门边和吕英道别。
从小到大阮则没有抱怨过上天不公,但当他拐进那条狭窄长廊,看见站在尽头一身黑衣黑裤,拿着小风扇闭眼消暑的尤伽映时,阮则站在原地没有动。
“要是能分给我一点公平就好了。”阮则第一次感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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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先验收后付款
尤伽映在碰运气。
徐城区的戒毒所有两个,一个在西面,一个在东面,当尤伽映用丢硬币的方式做出选择的时候,对是否可以见到阮则没有一点底。所以在看到走廊那头站着不动的人时,尤伽映像是正在缓冲进入游戏界面的玩家,等了十几秒,才确定对面站着的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宝贝。
他压到宝了,尤伽映把没空管呼呼吹风的风扇,笑着冲站在那头的阮则挥手,周遭太过安静,尤伽映用气声喊:“阿泽,我在这儿!”
阮则没接话,等他一步步走近,最后在尤伽映面前站定,才说:“看到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戒毒所大厅,尤伽映并不对自己擅自跑来的行为自我感动,越过底线这种事,阮则应该是会生气的。尤伽映偷偷瞥了阮则一眼,见他表情平静,才试探着开口:“你热吗?我带了小风扇,挂脖子上挺凉快的。”
“不过里面空调开得足,你应该不会热。“尤伽映自说自话,他开始讲坐计程车来的路上,司机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故事并不有趣,但尤伽映讲到一半就开始笑,肩头一抖一抖的,引得阮则转头看他。
尤伽映笑的脸通红,眼里泛着泪花,很长的睫毛被泪水粘成好几簇,尤伽映掉眼泪的时候应该也会挺好看,阮则这么想。
远处刚建成的足球场传来笑声,阮则移开视线,看到几个穿着蓝白足球背心的男孩正跪在草场上大笑,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模样。阮则往前走快了几步,看了一会儿扭头对阮则说:“我小时候也是足球队的。”
阮则的小学生活里没有足球,唯一的娱乐项目是在隔壁工地玩沙子,后来因为阮培生无法忍受他鞋里的沙子,阮则就没再去过。趁着阮则发呆的几十秒,尤伽映已经小跑过去,蹲下身和看起来个子最高的小男孩说着什么。
停了一会儿,阮则看见尤伽映转过身指了指他,最后谈判结束,尤伽映跑到阮则面前,喘着气说:“踢会儿球再走吧?“
在阮则拒绝之前,尤伽映抢先说:“我都和人家说好了。”
其实他不去也不会怎么样,尤伽映不会生他的气,最多也就是沮丧几分钟,耷拉着眼皮,趿拉着步子走路。但尤伽映脾气好,自我康复能力很强,一会儿就忘了。
“十分钟。“阮则最后回答尤伽映。
可惜十分钟的球踢得比阮则想象中还要狼狈,他懒得跑,传到脚下的球又无数次被低他半个身子的男孩截断,几次下来,同队的男孩发出抗议,粗着脖子冲尤伽映大喊:“你还说他厉害!他菜死了!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骗人啊!”
尤伽映捂着肚子坐在草地上笑,绿色沾了满身,笑的差不多了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阮则说:“阿泽你好歹跑两步啊。“
最后的处理方式是阮则被判离场,站在一边给场上的球员看书包,连带着还有尤伽映取下来的电动小风扇。阮则抬眼看在球场上的尤伽映,跑得很快,黑色上衣里兜的满是风,黑白相间的足球像是粘在脚上,连过四个人,最后轻松射门。
被掀起来的绿色草皮随着高速转动的足球一起落进球网,尤伽映笑着转过身,微微弯腰和同队的男孩击掌,阮则夹在指间的烟没有抽,重新放回烟盒。
年纪尚轻的小男孩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失败,在尤伽映再次射门之后,稍微胖点的小男孩脱掉背心往地上一扔,连连说不踢了。欺负小学生的羞赧后知后觉涌上来,尤伽映捡起背心走过去,一边哄一边以美食诱惑。
“我请你吃樱桃好吧,进口的,可甜了。”尤伽映朝阮则站着的地方走,走到一半瞥见地上的风扇和书包,发觉自己把带来的樱桃落在了门岗。
阮则看着尤伽映满脸是汗的站在旁边,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拿。“
“我跟你一起。”
尤伽映愣了一下,然后笑容放大说:“好。“
原路返回时两个人的距离稍远,尤伽映怕自己身上的土弄脏阮则的衣服。手里的风扇沙沙的响,尤伽映正在想如何开启话题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时间超过十分钟了。”
“超时的钱一会儿给你。“就算被他敲诈尤伽映的心情看起来也很好,他停了一会儿说:“我也好久没踢球了。”
“为什么?“阮则罕见的接话,尤伽映偷偷的笑,接着说:“虽然都说上了大学就能放松了,但其实还是有很多功课要做,学习完之后就会开始犯困,这样一来一回的就没时间踢球了——”后半句尤伽映的音量逐渐变小,阮则高中辍学,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学习,但被迫辍学却会令每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失落。
很快走到门卫室,坐在里面的大爷看见尤伽映就站起来冲他摆手:“小伙子怎么丢三落四。“阮则没跟着过去,尤伽映跑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带来的保鲜盒打开,在塑料袋里倒出一半。
“一直吃会上火的。”阮则看着尤伽映手里的保鲜盒说。
“那回去放在冰箱里,过几天再吃。“尤伽映把盒子递给阮则,自己走到前面的水池洗脸,水开得大,水花溅了一身,洗完转身的时候,额前的头发都湿了好几缕。回去的时候保鲜盒是阮则拎着的,等坐着大巴车晃回去时已经到了晚上。
对于今天尤伽映突然出现在徐城区这件事,两个人一个没有问一个没有说,等到家冲完澡,尤伽映才像刚想到似的说:“下次你再出门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啊。”
阮则站在一边开空调,温度调到十六度之后把遥控器丢在沙发上,说:“我写了。“
“在哪儿?”
阮则看了一眼放在笔电上的纸,尤伽映顺着视线看过去,在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里发现了一串小字:出去一趟,明天回。
尤伽映拿着纸有些丧气的盘腿坐在沙发上,坦诚承认怪他自己没注意,阮则没说话。尤伽映打开电视,速度很快地j'k随便换台,最后在播放爱情电视剧的卫视停下。
“你想不想去城郊的薄荷园啊,学生票五折。”尤伽映看向阮则,“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催你的意思,就是我下个月就开学了。”这几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混乱的前因后果让尤伽映的音量越来越小。
“你的学生卡呢。”阮则停了一会儿才开口,眼睛盯着屏幕,看起来很认真。
尤伽映愣了一下,把包里的学生卡拿出来。
学生卡上印着的照片是18岁的尤伽映,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头发因为要军训剪得很短,钦州大学四个正楷印在卡片左上角。
阮则拿着学生卡,身子转向尤伽映:“我不想去薄荷园,虫子一定很多。”
“现在好像很流行学生卡打折。”阮则走过去,抬手把卡放进尤伽映的上衣口袋,他看着尤伽映的眼睛,“我也做个十秒的活动好了,凭学生卡,接吻五折。”
阮则俯下身,按着尤伽映有些凉的后颈,在接吻之前低声说:“你可以先验收后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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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啦 想不到吧
第18章 银杏
一个吻接的尤伽映喘不过气,因为感觉呼吸也会打扰这个漂亮的梦,但当尤伽映试探着把手搭在阮则肩头却被阮则抓住绕过脖颈时,尤伽映毫不犹豫地拥抱阮则,加深那个吻。
阮则很快占据主动,他把尤伽映按在沙发上,顺着嘴角吻到脸颊,最后侧头舔了一下尤伽映脖颈上微微突出的青筋。尽管理智告诉尤伽映他现在什么都不该说不该问,但当阮则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尤伽映还是拽着阮则的衣角,仰着脸问他:“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对吧?“
纯棉的衣角被尤伽映拽的皱巴巴,阮则垂眼看他:“你说呢。“
“我觉得是。”
阮则很好说话的点点头:“那就是吧。“
阮则回答的轻飘飘的,尤伽映要是不仔细听,那四个字可能会在一秒之后化在空气里。但尤伽映很满意,他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八月二十六号下午六点三十七分,尤伽映正式成为阮则的男朋友。
在开学之前,尤伽映还是和阮则去了一趟薄荷园,过程称不上愉快,在前往郊外的大巴车上,因为前座男人脱掉鞋子,尤伽映怨声载道,阮则闭眼靠着椅背休息,但眉毛却揪在一起。薄荷园也并没有宣传照上那么好看,绿叶并不饱满,漫天的不知名白色飞虫在尤伽映和阮则头上盘旋了半个多钟头,尤伽映并不希望两人的第一次约会有一丁点儿污点,但还是在踩到软乎乎的不知名物体时,骂了一句脏话。
但阮则好像终于开心了起来,站在一边低头笑。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选择打车,在到目的地时阮则付钱下了车,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尤伽映没跟上,转过头才看见尤伽映站在原地发呆。
阮则站着没动,尤伽映朝他走过来,看起来像是在笑。
“你突然付钱我还有点儿不习惯。“
阮则继续往前走,对面朝两人驶来的电动车车速很快,阮则伸手拦着闷头往前走的尤伽映,等电动车消失在路口才转头对他说:“那以后还是你付。”
尤伽映拉着阮则准备收回去的手,笑着说不:“等我工作了赚大钱养你。“
道路两边的三角梅开得艳,阮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用拇指很轻地按了一下尤伽映的手背,那天回去的时候,阮则和尤伽映看了一部香港电影,但因为尤伽映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情节断断续续地接不上,最后索性靠在阮则身边,侧着头研究阮则耳后的纹身。
“我也想纹一个。”尤伽映抬手碰了一下。
电影似乎进入主要剧情,阮则看的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捉住尤伽映摸来摸去的手说:“看电影要认真。“打岔打的并不高明,不过尤伽映也无所谓,因为他以后还会有大把的时间,阮则总有一天会答应的。
开学那天尤伽映定了闹钟,同时被闹起来的还有阮则。阮则靠着墙看着尤伽映收拾东西,住了大半个月,所有行李被收进一个双肩包。尤伽映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阮则的视线追随着尤伽映的行动轨迹,两个人都保持沉默,直到临出门的时候尤伽映才转过身。
“不留我在这儿住吗。”尤伽映的表情有些委屈,“我可以从宿舍搬出来。“
尤伽映拿着牛奶站在门口,白色的吸管顶端被他咬的乱七八糟,牛奶是尤伽映买的,因为觉得自己还能长个子,一箱牛奶只喝了四瓶,还有很多没喝完。
“好。”阮则说。
一个单字成为尤伽映一天的幸福开关,李程风看着尤伽映在宿舍收拾行李,走过去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申请书,想了一会儿还是问:“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尤伽映没接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嘴恨不得咧到后脑勺。
“草!”李程风一屁股坐在床上,盯着床板开始自言自语:“连尤伽映都脱单了,整个宿舍就他妈剩我一个光棍。“
行李袋里没有装太多东西,其实尤伽映也并不确信阮则会留下他,为了创造第二次机会,尤伽映特地把牙刷和剃须刀留在了阮则家的浴室,但是阮则要他留下了。尤伽映并不打算和别人分享喜悦,在离开之前,他也只是笑着对李程风说加油,然后背着包飞快跑下楼。
阮则的家离主校区并不算近,上课的时候尤伽映看过路线,他需要倒两趟公交,共计时间四十二分钟。尤伽映顺着石子路往前走,拿着手机定好了明天六点二十的闹钟。穿过大片银杏树,尤伽映站在校门口,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多,但尤伽映还是透过层层缝隙,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站在马路对面的阮则。
红灯开始倒计时,尤伽映站在等待通行的队伍里,看着阮则低头摆弄手里的烟盒,一根烟抽出来又放进去。绿灯亮起三十秒,尤伽映顺着人群朝对面走,离阮则越来越近,到最后站在阮则面前,尤伽映用了十七步。
阮则在看到尤伽映的时候收起烟盒,伸手拿过尤伽映的包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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