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恋恋真言 第26章
作者:八分饱
这两年战争爆发,联盟经济大不如前,最后谈下来的价格还是亏了不少,沈柏渊肉都疼了,从交易市场出来,郁闷得连抽了好几根烟。
回医院的路上,沈柏渊路过了首都剧院。
相较于两年前,这里冷清了许多,售票厅窗口紧闭,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曾被人层层围住,只为了抢到一张票。
曾经那部风靡一时的话剧《恋恋真言》依然在演出,只是两位主演都换了人,剧情也有修改,爱情故事的部分被缩减,振奋人心的爱国情怀占了大半,但卖座却大不如前。
战争正在进行着,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赶赴前线,而他们沸腾着的现在,距离舞台上演绎着的英雄过往,也只不过短短四十年。
沈柏渊在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当年拉着齐砚行来看话剧,他看得津津有味,哭湿了两张纸,旁边的齐砚行开场没多久就睡着了,白浪费一张票。
结果谁能想到,那个木头脑袋竟然娶到了舞台上的omega主角。
而他呢,现在还在打光棍,简直离奇!
说起来,母亲还能记清楚事的时候,每天都在催他结婚生子,说想抱孙子。要是他现在带回家一个omega,告诉母亲,她很快能抱上孙子了,母亲不会觉得自己十五岁就搞大了omega的肚子,然后把他爆揍一顿吧。
想着想着,沈柏渊竟觉得自己有点幽默,一个人站在路边,干笑了几声。
然而回到医院,他又要面对令人难受的情况。
“你这孩子,怎么又没去上学?”沈母躺在病床上,眼含泪水,说着错乱的话,“你爸去世了,没有人管你,你就要这样自暴自弃吗?”
“妈……”沈柏渊摸了摸兜里空了的烟盒,呆滞地垂下手。
中学一年级时,沈柏渊的父亲因工伤去世了,留下母子俩相依为命。
那段时间,沈柏渊觉得上学挺没意思的,不如早点去打工养家,索性天天逃课,在外面鬼混,挨了母亲一巴掌才清醒过来。
原来一直到现在,母亲都还记着当时的痛心。
他削了一个苹果,努力让注意力集中在长长的苹果皮上才忍住没有流下泪来。
“妈,吃个苹果。”
沈母转过脸看着窗外,眉头紧锁,没有伸手接。
沈柏渊苦涩地笑了一下,将苹果放到桌上的碟子里,又给母亲倒了杯热水,呆站在床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样子的母亲沟通。
半晌,他抹了一把脸,哑着嗓子说:“您好好休息,我去学校……去学校好好学习,明天再来看您。”
靠在医院吸烟区的角落,却没有一支烟能点燃,沈柏渊攥着捏瘪的烟盒,感觉自己像个逃兵,既不能说服母亲错乱的记忆,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扮演中学时的自己。
他窝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从下午待到深夜,又从深夜待到天擦亮。
他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面对母亲。
一直到早上,医生开始陆陆续续查房,沈柏渊才从长椅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双腿,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母亲睡得并不安稳,不知道梦中是否也在为不好好念书的叛逆儿子操心。沈柏渊尽量放轻动作,沾湿棉签,反复擦拭母亲干裂的嘴唇,又用毛巾帮她擦了擦手,看着母亲因为常年干家务活而变得粗糙的手背,沈柏渊眼眶酸胀,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半跪在病床前,嘴唇嗫嚅着,无声地祈求:“快点想起来吧,求您……”
想起来他不再是那个事事需要父母操心的混小子,已经长大成人,有出息了,也能赚钱了,足够成为一个家的庇护者。
母亲醒来之前,沈柏渊嘱咐了护工几句,快步离开医院,去军部打报告。
他要申请调回首都工作,最起码在母亲手术到恢复的这几个月里,他绝不能再离开一步。
程问音发情期的最后一天,依然和他的alpha一起度过。
因为alpha一直耐心地为他提供安抚信息素,他不需要依赖抑制剂也能不被发情热掌控,精力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今天同样是他和宝宝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天,下午,他们就要乘火车回到首都,下次和齐砚行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宝宝拿着玩具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裤子,仰起脸看着他:“妈妈,吃……”
程问音把宝宝抱起来,无奈地摸了摸宝宝圆鼓鼓的肚皮,“怎么又要吃呀,不是刚刚才喝过奶吗?”
宝宝满身都是奶香味,蹭着程问音的脸颊,叫人心软不已。
宝宝已经一岁半了,说话越来越清楚,会不厌其烦地向爸爸妈妈表达,自己想要吃,想要玩,想要抱抱。
小孩子的愿望无非就是这几样,被满足了就会很开心。
与此同时,宝宝的个子也长了不少,各类辅食都吃得很香,奶粉也一顿不差,以至于程问音都开始担心,要是宝宝长得太快,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抱不动他了。
“再等一下,爸爸很快就带好吃的回来了。”
程问音把宝宝放下来,让他自己在房间里走动,也好消化一下,不然容易积食。
齐砚行去买午餐了,本来他还想征用沈柏渊的锅和“粮仓”,被程问音劝退了:“还是不要了吧,等柏渊回来,发现自己的存货都被吃完了,肯定要气死了。”
齐砚行最听老婆的话,当即就决定去食堂带午餐回来。
基地的环境还是有些乱,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他不想被一些无关的人和事打扰,因此这两天都没怎么参加集体活动和聚餐。
齐砚行随身带了钥匙,但当他站在门外准备开门时,忽然犹豫了一下,选择敲了敲门。
程问音在卧室整理行李,是宝宝先听见了敲门声。他可急坏了,抱着小鸭子走到门口,想要开门,可是他太小了,够不到门把手,还是要喊妈妈来帮忙。
“啊,妈妈来……”
“是爸爸回来了吗?”程问音听到宝宝的呼唤,放下手里的活,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打开门,看到齐砚行提着饭菜站在门外。
宝宝伸长胳膊,要爸爸抱,程问音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帮他脱下外套,听到口袋里钥匙碰撞的声音,偷偷笑了一下,没有拆穿他。
齐砚行抱起宝宝,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爸爸一下就开饭。”
宝宝这两天经常被他用亲一下来讲条件,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啵地一下亲了上去。
程问音在一旁看着父子俩互动,也踮脚亲了齐砚行一下,像是普通日子里,迎接丈夫下班回家的妻子。
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还剩下三个小时。
宝宝吃到了奶香小馒头,兴奋得像个小陀螺一样,在爸爸妈妈身边转来转去,被地板不平的地方绊了一跤,自己爬起来拍拍裤子,到程问音旁边张大嘴,还想吃小馒头。
程问音看他吃得这么香,又喂给他一小块,问齐砚行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和宝宝一样,吃饭特别积极,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应该是,”齐砚行给他夹了一块鸡肉,“我小时候很胖,饭量肯定不小。”
说到小时候的话题,程问音忽然想起,他来之前本来想着要跟齐砚行确认一下,外公相册里不见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在他手里,结果这几天一直忘了问。
他旁敲侧击道:“砚行,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又说:“你都看过我的了。”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齐砚行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又夹了一块肉给他,回答说:“可以,下次回老家的时候,我找找以前的相册。”
程问音看着碗里根本吃不完的肉和菜,抿了抿唇,放下筷子,故意用严肃的语气问他:“哦,那你就可以偷偷拿走我十二岁的照片吗?”
齐砚行手一抖,刚夹起的肉又掉回了盘子里。
他抬起头,心虚地看向程问音,“音音……”
“嗯,说说吧。”趁alpha在发愣,程问音把那块肉夹到了他碗里。
一道竹笋炒肉,这个笨蛋几乎把里面的所有肉都挑给他了。
吃过饭,宝宝坐在秋千上打哈欠,又想睡觉,又舍不得玩具,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最后还是齐砚行在他栽倒之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宝宝睡下后,轮到齐砚行的审问了。
因被外公出卖,证据确凿,嫌疑人齐某只能老实交代。
齐砚行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拆开以后,全家福后面还有一张旧照片,正是外公相册里缺的那一张。
十二岁的程问音站在油菜花田里,耳后别着一枝小小的油菜花,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音音小时候很漂亮,也很可爱,”齐砚行自知理亏,担心妻子不高兴,赶紧说好听的话挽回,“现在也是。”
程问音本来也没因为这件事生气,起初是有些惊讶,现在则是单纯想逗逗他。
反倒是alpha直白的夸奖让他耳根一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放下照片,侧过脸和他亲吻。
吻得很轻,很浅,但嘴唇一刻都不愿意分开,仿佛要将剩余的时间都用来亲吻。
alpha的手比他大上一圈,手掌宽而厚,指腹和掌根有长期接触枪械留下的茧,程问音耳后敏感的皮肤被他轻碰着,酥酥麻麻的。他意识到齐砚行摸的地方刚好是照片上,自己别着油菜花的位置,身体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程问音在基地停留了三天,看到了不被阴云遮住的圆月,带着宝宝沐浴了山里的阳光,呼吸了清新空气,只有这最后一天是阴天,窗外阴沉沉的,见不到一丝阳光,不开灯的室内被笼罩在离别前的阴霾中。
程问音侧坐在alpha怀里,轻轻拨弄着他的领子,小声问:“你们基地……应该不会再搬了吧?”
这里已经足够偏僻了,离家也很远,他无法想象如果基地再一次迁址,齐砚行还能去到什么地方,回家一定会更加困难。
“不会,”齐砚行低头吻了吻他的发心,“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做研究,试验场刚翻修过,应该会用到战后。”
程问音无比依恋地枕在他肩上,“嗯,那就好。”
至少他和宝宝来过这里了,以后如果想象齐砚行在做什么,就能多一份画面感,齐砚行也能继续住在这间存有一家人记忆的房间里。
他埋在alpha颈窝里,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贪婪,不舍得离开他的味道。
半晌,他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松开alpha的领口,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把宝宝叫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齐砚行没有立即执行,而是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叫他“音音”,但没有后文,又叫了一遍,嗓音发紧,还是什么都不说。
直到程问音的眼角滑下一滴泪,他护在omega腰后的手掌忽然加了力气,变成扣住的姿势,同时深深地吻住了他的爱人。
……
车站永远与离别的命题挂钩,阴沉的天色更给这场离别增添了一抹沉重。
齐砚行反复确定下了火车后,军部会派专车来接,也有人帮忙搬行李,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宝宝懵懵懂懂的,大概是意识到了要跟爸爸分开,说什么也不肯让程问音抱。
程问音不希望宝宝稀里糊涂地接受离别这件事,耐心地跟他讲道理:“我们该跟爸爸说再见了,回家等爸爸好不好?”
宝宝瘪着嘴不吭声,黑亮的眼睛一眨,金豆豆就掉下来了。
程问音要将他从齐砚行怀里接过来,他才开始哇哇大哭,死死抱着齐砚行的脖子不撒手,“不要不要,呜……”
火车进站,悠长沉闷的汽笛声响起。
宝宝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齐砚行顺势将他送到程问音怀里,同时低头轻轻吻掉了程问音的眼泪,“音音,不哭。”
程问音攥着他的手,喉咙仿佛被黏住了,只能发出一声又闷又难听的“嗯”。
很奇怪,他明明一直在笑,眼泪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上车后,程问音看着车窗外朝自己挥手的齐砚行,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握住宝宝的小手,也朝他挥了挥,在火车发动的汽笛声中,笑着用口型说:“我们回家等你。”
火车起步,速度渐渐提了上来,月台上的身影变成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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