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 余醉 第13章
作者:方浅
“不用,你先出去。”
沈临桉走到门口扭头回望,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古铜色皮肤,手臂肌肉虬实,可沈临桉还是忍不住去看他后背的疤,那是烧伤吗?一定很痛。
姜一衍洗好澡,穿好衣服,打开门,对门口站着发愣的沈临桉说:“好了。”
其实他自己可以撑过去够轮椅,但还是等沈临桉推过来,然后在他的帮忙上坐上轮椅。
“想问什么?”
沈临桉帮他拿过外套,深秋有夜有点凉,“你的背。”
“烧伤。”
“一定很痛吧?”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当初躺在医院,领导,同事,亲朋好友去看他,都只会跟他说让他坚持,没人问过他痛不痛。
“不痛。”
沈临桉是个见不得别人痛苦的人,在医院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了,后来哪怕自己身处黄连一样的处境,也总是盼着别人都能活在蜜罐里。
“那就好,那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得回去了,明天早班。”
“你找工作了?”
“对,在一家便利店工作。”
“不错。”
推他回卧室,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接电话,身旁都是人,只有他最醒目。
“需要帮你倒杯水放床头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今天谢谢,回去小心。”
又是一阵沉默,沈临桉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姜一衍家,他对这个姜老板越来越好奇了,他的腿,他那满背疤痕,都在暗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还是个不喜欢分享故事的人。
也对,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来的,最后写满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故事,合起来就叫做“一生”。
作者有话说:
61快乐呀,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永远开心
后面可能更新没那么快,最近在住院,不好意思哈
第17章 你对人生有没有绝望过
这几天沈临桉总是走神,越想越不放心姜一衍,又想起他卧室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他一脸桀骜,像是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就那么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同事见他一直发呆:“阿临,发什么呆?”
“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到了换班时间了,舍不得下班啊?那我走了,你帮我上。”同事开玩笑道。
“想得美,我走了。”
抄小路回家,穿过月琴湾,明明该直走,脚比大脑反应快,拐了个弯往3栋方向走,进电梯才反应过来,怎么又跑过来了?
按响门铃,在门口打着腹稿,要是他问自己过来干什么该怎么回答,要不,说昨天钥匙落他家了,过来找?
门打开,姜一衍抄着锅铲坐在轮椅上,见是沈临桉,平静地说:“进来吧,没吃饭吧?”
“没有。”
“一起吃?”
“哦,好。”
这是他们时隔一周再次见面,沈临桉偷偷打量他的腿,还是包着黑色的药,只不过药好像干了,有些地方已经龟裂了,看着有些恐怖。
没问他为什么来,转身操控着进厨房,沈临桉刚想说他来炒,姜一衍撑着另一条腿站起身,靠在灶台前炒菜,袖子被他挽高,颠勺的时候隐约能看见胳膊肌肉,沈临桉突然想起他前段时间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现在想想,他确实有资格问这个问题,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都能自立更生,他只不过是缺钱,不一定要死啊。
炒好一个菜,姜一衍扭头对沈临桉说:“冰箱拿几个鸡蛋过来。”
“要几个?”
“拿四个。”
“做什么?”
“虾仁抱蛋。”
菜炒好了,姜一衍又坐回轮椅,今天敷药的腿开始发痒,连带着骨头里也一阵一阵痒,不知道是在生肉还是生筋骨,总之哪哪都不舒服,原本想炒个西芹百合虾仁腰果大杂烩,沈临桉过来了怕不够吃,虾仁拎出来跟鸡蛋单独做一道菜,最后再炒了个青菜。
沈临桉指着他有腿:“你能站起来啊。”
“嗯。”
“我以为你两条腿都受过伤。”
“另一条腿已经好了。”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一衍说:“问。”
“你有没有对人生绝望的时候,绝望到一点生存的欲望都没有,只想着尽管结束这操蛋的一生。”
姜一衍沉默了几秒,抬头:“有。”
沈临桉心颤了下:“那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姜一衍反问他:“你现在还是很想死吗?”
沈临桉摸了下耳垂,昨天开始打了耳钉的地方有点胀痛,想起大伯,又想起奶奶,他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很想死,只是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诺言,还有好多事没做完,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去死。”
姜一衍放下筷子:“我没有刻意去撑,有段时间确实很是想死,只是我明白一个道理,死才是懦弱的表现,要死很容易,活着面对自己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每一天,才是对我们的人生负责。”
“不太懂,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你所牵挂的人全都不在了,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姜一衍顿了几秒,“有,因为你也是别人牵挂的人。”
回去的时候沈临桉抬头望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圆了。
姜老板说的对,他也是别人牵挂的人,他也有朋友,有堂哥,有同事,还有姜老板,他应该也会在他死后为他落一滴泪。
没有直接回家,绕去古井旁,今夜月色很美,月亮的倒映透过铁网落在井底,像是将月亮分成很多份,沈临桉对着井底无声的诉着相思之情。
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四口时,在滇南的民宿是由当地旧院子改造的,后院葡萄架下也有一口古井,妈妈有时被客人刁难受气,总是会跑到古井旁边坐一坐,年幼小的沈临桉总是会问她,为什么要坐在古井旁边。
妈妈告诉他,古井底下有神仙,神仙能听到人类的声音,所有伤心的,委屈的,思念的都能说给井底的神仙听,神仙会帮忙传话,会把不开心变开心,把思念传给想念的人。
长大后的沈临桉早不相信什么神仙了,可他依旧保留了向井口诉说思念的习惯。
除了古井,他也不知道向谁诉说,能听懂他委屈的三个亲人都不在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因此心生怨恨,没有恨过命运不公,也没叹过命苦,实在累了就休息,想哭就睡觉,难受就唱歌,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今天说到了姜一衍,沈临桉小声对着井口说:“你们不知道,那个姜老板是个很神奇的人物,明明长得凶,靠近他却有种难以明状的安全感。”
在古井旁待了差不多两小时,冻到手脚冰凉才慢慢往回走,一路上除了安静的月光陪着他,没有一点声音。
家里比外面更安静,这房子是父母弟弟过世后,他抵掉小超市后租的,那时的他还清一部分债务全身上下也就三千多块钱,奶奶因为受打击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非得跟他住,大伯拦都拦不住,他找了很久,找到西区这片安静的老城区。
热水器又坏了,草草洗了个冷水澡钻进被窝,又是稀里糊涂的一天,好像活着也没那么难。
等这月发工资了,先还舅舅一万,其他人的下个月还,定个小目标,困难总会过去的,沈临桉边算着帐,边安慰自己,最后在疲劳中入睡。
罕见的睡到闹钟响到第二遍才醒,平时生物钟都会在六点左右叫醒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头重轻脚的,好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
下楼时碰到周惜云,她正在门口教周康康刷牙:“上下刷,里面也要刷,对,很棒了!”
沈临桉跟着夸奖:“康康最棒!”
周惜云叫他:“桉哥,我煮了粥煎了饼,要吃了再去上班吗?”
“不吃了,来不及了。”
走到院子门口,他又回头:“哦,对了,我这份工作也算稳定了,这段时间再有收纳整理订单可以接了,我会抽空去做。”
“行,那你慢点。”
上次那一单做的手忙脚乱,这段时间算是稳定下来了,应该能调节时间了,早班的话,下午下班能去做,晚班的话白天能去做,多挣一分是一分。
中午,便利店老板陈项经过这边,知道沈临桉今天白天,路过餐厅帮他带了份饭过来。
一进门听见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欢迎光临。”
走到货架后,看到正在整理货架的沈临桉,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临桉一直是蹲着的,见老板过来,赶紧起身:“老板,你来了。”
这一起整个人眼前一阵黑,陈项忙扶住他,摸了摸他额头:“你发烧了,怎么不请假?”
“没什么,我经常这样,不会耽误事。”
“这不是耽误事不耽误事的事,身体第一,走,带你去医院。”
说着陈项给店里另一个员工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顶下班。
“老板,不用去医院,就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陈项蹙眉:“那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不用送,很近的,我自己能回去,老板你帮忙先看会儿店。”
“锁会儿门没事,你现在这状态走回去我不放心。”
“那麻烦老板了。”
沈临桉住的地方车进不去,只能开到巷子外,陈项跟着他走进小巷,看着他进了一座院门,沈临桉回头向他道谢。
直到沈临桉消失在院门后,陈项才想起来帮他带的午餐还留在店里,看了看院子门上的门牌号,点开附近美食,找了家评分最高的惜拾餐厅下了份汤和饭,而后离开。
姜一衍腿上的药今天终于去老中医那洗掉了,洗完腿上残留着青色药渍,短时间应该是不会消褪,好在穿长裤也没人看得出来。
不得不说老中医的药有奇效,今天再站起腿脚利索多了。
老中医嘱咐他不能拎重物,不能干重活儿,不能跑,不能跳,只能走走路,养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一段时间再跑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