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平米 24平米 第19章
作者:谈执
“不是,是我爸妈。”江淮刚说完,吵架声猛然拔高了一个调,江淮顿了顿说:“啧烦死了,稍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段知友没有说话。
他听见江淮的开门声,接着吵架声清晰起来, 能明显能听出是一对男女,很快的又是另一道开门声,吵架声瞬间被隔绝,但仔细听仍能听得模模糊糊。
段知友问为什么吵架啊,江淮也说不出所以然,最后用“琐事”二字概括,江淮说:“他们吵了二十几年了,我都习惯了。”
“啊。”段知友似有所感,感叹道:“就跟我爸打我一样。”
江淮忍不住笑,清冷的音色里有了温度:“他一把年纪,还打得动你吗?”
“你知道了?”段知友顿了顿,开始卖惨:“打得动啊,今晚差点给我打瞎了。”
“嗯?严重吗?”江淮果然担心了。
段知友见好就收,连忙说:“哎,也不严重……如果得到江淮一枚亲亲,小段就可立即恢复光明!”
“段知友,你真是……”江淮哑然失笑,少顷他压着声音,有些冷酷地说:“真想把你的脸亲烂,你该庆幸现在你不在我眼前。”
江淮鲜少使用这种语气,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宛如电流在段知友全身流过,段知友禁不住打了个酥麻的颤儿,整张脸都红了。
第31章 千里难寻
“你……你……”段知友被撩得晕晕乎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挤出一句: “你怎么这么会啊?”
“会什么?”江淮问。
楼道里很冷,待不久便浑身冰凉,只有贴着手机的耳畔是暖的,江淮走动了两下,声控灯随之亮起,照亮他清俊的脸,而脸上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神色。
“会谈恋爱啊。”段知友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了些酸味,“这得谈多少恋爱,才能这么会撩呀?”
“我会撩吗?嗯?”江淮唇边勾起,偏不提自己是第一次谈,只揶揄地说:“是我会撩?还是你不经撩?”
段知友正要跳脚,江淮那边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随后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插进两人的聊天中。
“江淮,回来啦?”
段知友屏住声,听到江淮客气地回应:“陈老师好,我今天刚回来。”
“好好,哎你怎么站外面啊?”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辨别出屋内在吵架,于是劝道:“你爸妈这两口子可真是……江淮,你也该劝劝,不能总置身事外啊,孩子可是连接父母的桥梁!”
江淮不置可否,只“嗯”了两声。
在礼貌的淡笑里,段知友听出几分无奈和冷漠。
“哎,进去吧!楼道里多冷啊,瞧你才穿了几件衣裳啊?”陈老师笑了笑,塑料袋的摩挲声随之响起,他说:“不说了,老伴等着我给她带夜宵呢!”
“嗯,陈老师再见。”江淮的声音和又一阵踩台阶声混合在一起。
片刻,电话那一边恢复安静,江淮解释:“刚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他住我们楼上,七十多岁的老教师,上七楼毫不费力,身子骨挺健朗,我要是七十岁也跟他一样就谢天谢地了。”
段知友紧跟一句:“也挺多管闲事!”
停顿一瞬,听江淮并没有反驳,他接着嚷嚷:“他说的什么话啊?孩子怎么非得是‘父母的桥梁’了?我可不想当什么桥梁,谁爱当谁当去!”
江淮轻轻呵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陈老师就是热心。”
段知友想起刚刚那人说过楼道里冷,江淮又穿得少,他眼前似乎已看到单薄的江淮在寒风里瑟瑟挨冻的画面了,心疼地连忙说:“你回家吧,我们别说了。”
“怎么?这才谈了几天啊,就烦我了?”江淮有意逗弄小狗。
“哪有?你少冤枉我!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怕你冷哎!”果不其然,段知友立即火烧火燎地为自己辩解,待听到江淮闷闷地溢出一声笑,才反应过来:“嘿,你成心的是吧?”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江淮说。
段知友微微愣住,比起两人当面相处,今晚的江淮确实话更多了些。
江淮轻声问:“段知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世上的人遍地都是,说得着的人千里难寻。’?”
“没有。”段知友很诚实,他回味了片刻那句话,带着期冀问:“我是你‘说得着的人’吗?”
“是。”这个字好像一枚小石子,轻巧地跃进段知友的心湖,引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在涟漪扩散殆尽,江淮又说:“你也是我的‘千里难寻’。”
心湖霎时泛滥,柔软地淹没段知友意识,他愣神地问:“我是吗?”
“你是。”江淮语气笃定。
两人都沉默下来,无形的电流里,交织着不可言说的心动。
半晌,段知友蛮横地说:“我知道了!你快进屋吧,我挂了!”
江淮听着耳边响起的挂断声,微微一愣,紧接着唇边漾开笑意。
啧……脸皮可真够薄的。
江淮没急着进家门,下楼到中学的操场上走了两圈,这是他小时候就形成的习惯——不能回家时,他便一个人出去走走。
此时夜色已深,天心月圆,寒气也侵人,如同从前他独自走过的每一个夜晚,可心境却不同往日,从前他见天地清寂,只觉得世界上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可现在心头缠绕着一缕滚烫,衣衫虽薄,也不觉得寒冷。
实在是…… ——恋爱使人昏头。
第二天早上,咳嗽不断的江淮冷着一张面,如此反思道。
起初几天,还有放寒假的感觉,等适应在家的生活,每一天都变得重复无味,时间也仿佛拨动得快了些,江淮想:也只有每天晚上和段知友的通话时刻值得期待。
然而老房子隔音不好,这很快被他的父母得知。
某一天晚饭,一家人正沉默地进食,江淮母亲忽然落下筷,看了眼丈夫,后者皱了皱眉,并没有打算执行妻子递来的信号,继续埋头吃饭,江淮母亲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起来。
江淮见此心下了然,说:“想问什么?”
果然,母亲问:“最近见你总和人通电话,是交女朋友了吗?”
江淮放下碗,抬眼凝视母亲:“不是。”
母亲优雅地笑了笑,做出一番善解人意的姿态:“如果你不想说,我们也不打听,小淮你清楚的,我们又不是那种喜欢探听孩子隐私的父母。”
父亲这时也抬起脸,微微点了下头,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不吵架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模范父母。
江淮挑眉,重复:“不是女朋友。”
“不是就不是,我们只是随口问问。”母亲停顿一下,又委婉地说:“其实,你也该交女朋友了,都快大学毕业了不是吗?”
江淮忍不住打断她:“为什么你们觉得是女朋友,而不是……”
母亲意外地看着江淮,问:“而不是什么?”
江淮承认,这一刻他有些冲动。可话已经快说出口,让他再忍回去也没必要了,所幸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理清楚了。
江淮扯了扯唇角,说:“我是说,为什么非要是女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一片寂静中,他眼见着母亲的瞳孔渐渐睁大,一声脆响,父亲的筷子也掉到桌上。
第32章 你给我出去
“你在开玩笑吗?”
半晌,江淮母亲疑惑地这样问,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江淮指尖沿着碗身不自觉地摩挲,片刻前的死寂令人窒息,在颅内热血冷却后,他的确想过要不要找补一句“开个玩笑,你们别当真。”毕竟现在还有找补的余地。
然而,江淮开不了口,即便从小到大为了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他也撒过数不清的慌。但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江淮握紧双手,直视父母,说:“没有。”
母亲脸上的笑瞬间掉了,慌乱与不可置信的神情占据了那张总是保持优雅的面庞,她望着江淮,嘴唇有些颤抖:“为……为什么?”
为什么?
江淮其实没有理解她在问什么。
为什么要交男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顶着母亲渐渐尖锐的目光,江淮硬着头皮盲答:“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要交男朋友。”
这句话像是刺到母亲,她眉梢吊起,面容倏地有些狰狞——发火的前奏,江淮很是熟悉。
“我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有同……这种毛病?”她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江淮抿了抿唇,没有纠正“毛病”这个错误的说法,只道:“天生的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声重响拍在桌面,所有菜碟为之一振,倒搭在汤盆边缘的瓷勺“啪”地落下,像司南那样转了两圈儿才停下,勺尾正对着江淮那鲜少发怒的父亲。
“胡说!”父亲额角跳着青筋,怒道:“什么天生?我们谁有那毛病?”
“我没有那个意思。”江淮感到头疼,尽力冷静地解释:“天生并不代表遗传。”
“改了!”
“那就改了!”
父母两人的话音同时响起。
江淮唇角牵了牵,苦笑打趣:“你们俩倒难得说到一块。”这两人当然不会笑,只同仇敌忾地凝视着他。
“改不了,真的。”江淮摇了摇头,说:“你们一向自诩开明,不是那种顽固独裁的父母,那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是否也可以尊重我的选择?”
“别给我们戴高帽子!”
江淮挑眉:“我有吗?”
母亲猛然站起来,神色里隐隐有一种歇斯底里,江淮的心随之悬起来,但外表还算冷静,随后母亲盯着他看了几眼,终是克制住怒火别过了头,她声音很低:“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此时如果换做父亲,他绝对会不甘示弱地回击,准确引爆母亲的怒火,最终引发绵绵不断地争吵。吵架是无意义的,并不会说服对方,人们只会在争吵中坚固自己的观点。从小被争吵所烦扰的江淮冷眼旁观,深知这一点。
因此在母亲说完后,江淮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在玄关拿起外衣,便开门出去了。
父亲似乎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楼道的冷风涌入毛衣空洞,江淮披上外套,在将拉链拉到顶部时,对面的门打开了,丁哲尧提着垃圾正准备下楼,看到他微微一愣。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丁哲尧耸了耸肩,说:“你脸色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