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平米 24平米 第18章
作者:谈执
段知友仰倒在床上,划开手机后,直接给江淮打了电话。
那边隔了挺久才接,背景里有些混杂着水声的嘈杂,像在厨房里操作时的声音。
“喂。”江淮音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像是春水里漂浮的薄冰,凉凉地贴了段知友一下,让他浮躁的心绪清净不少。
“你到家了?”段知友说,“我开始想你了。”
江淮轻轻笑了:“哦,这是直男能说出来的话吗?从哪儿学的啊?”
段知友被他笑得耳尖一酥,把抱枕抱紧了些,不满地纠正:“前直男!没学,自己悟的。”
“哦。”江淮尾音勾得很长。
两人静了片刻。
“嗯,”段知友酝酿了会儿,说:“今天来接我那人,其实不是我爷爷,他……”
“江淮,过来端菜!”
忽然,江淮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段知友一愣,接着怒了,那声音不是丁哲尧还是谁?他黑着脸扔掉抱枕,喊道:“江淮!姓丁的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江淮:“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段知友:“行,你解释!”
江淮:“……”
段知友:“解释啊,我等着。”
“那个,我爸妈去教育局开会了,家里没人,丁哲尧他家在我家隔壁,我过来蹭个饭而已。”江淮有些无奈,“而且,又不是只有我和他,他舅舅还在呢。”
“对,我还活着呢!”遥遥的,那边插进另一个男人带着笑的声音,“江淮他男朋友,你就把心放进盆骨里吧!”
段知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别理他。”江淮似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他哄道:“也别瞎吃醋,嗯?我也想你的。”
段知友的一腔邪火顿时偃旗息鼓了。
他闷闷地说:“你们好热闹。”
江淮站在楼道里,冷风嗖嗖吹过来,不消片刻便叫他浑身冰冷。
从段知友这句话中,江淮敏感地察觉出对方有些低落,又想起刚才被打断的对话,江淮清了清嗓子,想让段知友继续。
然而段知友说:“你快去吃饭,不说了。”
江淮:“唔……”
“但是,晚上要给我回电话!还有,吃完饭赶紧回你家,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江淮难得乖巧:“好。”
挂掉电话,江淮进了门,餐桌就在门边,已经摆上了有模有样的四菜一汤。
丁哲尧站在一边摆筷子,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抬头看了江淮一眼,没说什么。
江淮家和师晓梦家住的是教师公寓,没有电梯的多层楼有些年份了,户型也是紧凑的两居室,以前小时候没什么感觉,如今三个成年男人共在一处,才觉出空间实在逼仄。
师晓梦解了围裙,率先坐下,又招呼江淮坐下,等拉他大外甥时,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丁哲尧掸了掸衣角,才坐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淮别开眼睛,窗台上放着一只古朴的陶土瓶子,瓶中插了两枝枯荷,一枝是饱满的花苞,另一枝是舒展的花朵,高低错落,各有姿态,倒是格外别致。江淮喜好艺术,对于这种拥有美感的事物,不免多看两眼。
另一边,师晓梦瞅了瞅丁哲尧,纳闷地问:“不是,好好的,你给谁撂脸子呢?”
丁哲尧没看他,却说:“给你。”
师晓梦将惊讶表情做得夸张:“我怎么了我?我可太委屈了吧!”
虽然两人隔了一代,但在年龄上并没有差太多,师晓梦性格跳脱,丁哲尧比较沉稳,听他二人对话,会觉得师晓梦更像小辈些。
江淮移回目光,看向师晓梦,许久不见,他越发光彩动人,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来岁,江淮反而觉得他比自己更有活力,以自己对师晓梦的了解,这些天他应该没缺性的滋润。
丁哲尧沉默了下,低头看着桌面,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撮合我跟江淮?可人家早有人了,你这不是给我瞎撮合?你说,我不给你撂脸给谁?”
江淮夹菜,一脸事不关己。
师晓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脸上浮现顿悟的神色,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敬向丁哲尧: “这确实是舅舅的错!”
江淮与丁哲尧都忍不住嗤笑。
空气中似乎又充满了愉快的因子。
而这时,段知友家的气氛压抑而寂静。
餐桌很宽敞,将三个人的距离隔远,头顶上是两层通高,灯饰繁琐华丽,摇摇欲坠。
时不时地,陶雨悄然去看丈夫和儿子,但这两人都一言不发地用餐,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数次想引起话题,可话到嘴边却莫名说不出口。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滋味。
陶雨心中抱怨段鸿的到来,他一向很少来这个家,起初陶雨还担心——这是否会动摇自己的地位?但渐渐地,她便接受了只有自己和儿子的生活。
段鸿停了筷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才看向段知友,说:“你毕业后,想在公司里做什么位置?”
陶雨有些紧张地瞥向儿子。
段知友顿了顿,神色莫名,问:“哪个公司?”
段鸿眉间一簇,沉声:“当然是家里的公司。”
段知友扯了扯唇角,目光直视父亲:“什么时候,我说过要去你的公司?”
段鸿还算平静,反问:“那你准备去哪里工作?”
无视陶雨使来的眼色,段知友偏头想了想,少顷,脸颊上酒窝浮现,他说:“咦,我倒真有一个想去的公司,叫——游鱼科技。”
第30章 把你的脸亲烂
“啪”的一声,段鸿重重放落茶杯,他沧桑的脸上布满阴云:“他联系过你?还是你联系的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段知寒。
可段知友装傻:“谁啊?”
段鸿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小儿子,后者仿佛毫无察觉,靠在椅子上等他回应,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刺激到段鸿,他倏地将面前筷子砸向段知友,暴喝:“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两只纯银筷子首先落在桌上,发出脆响,而后弹到空中,闪亮的反射光划出两道轨迹不同的弧线,一只飞出餐桌,另一只打在段知友的侧脸。
瞬间,段知友感到尖锐的疼痛在眼尾处迸发,他下意识捂住右眼。
陶雨惊叫一声,跑到儿子身边,急切地问:“打到眼睛了?啊?快给妈妈看一下!”
段知友脑子里忽明忽暗,倒没有特别愤怒或是失望,毕竟段鸿也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手了,他只是觉得出乎意料。 ——段鸿和段知寒断绝关系已经这么多年了,时间并没有淡化他对段知寒的厌恶,自己仅仅提起段知寒公司的名字,就能让他失态至此。
竟然对亲生儿子厌恶至此吗?
果然在他这位父亲眼里,儿子不过是传宗接代,装点门面的工具,如果工具不能发挥主人想要的作用,甚至沾染上“不可改正的污点”,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放弃,去寻找下一个全新可塑的工具。
只可惜,新工具也无法满足段鸿的期望了,段知友在心中讽刺地想到。
眼角的疼痛渐渐麻木,段知友刚移开捂着眼睛的手,就见陶雨扑过来托住他的脸,神情焦灼地察看。
段知友心一软:“没破,只是撞了一下。”
他垂眼看见陶雨纤长的美甲,打趣道:“可以了妈,别我没被他打瞎,先被您这副玉甲戳瞎了。”
陶雨没好气地锤他肩膀,说:“瞧你这又红又肿的,快去找药涂一涂!”
段知友正想说不用了,就听段鸿冷哼一声:“一个大男人,磕磕碰碰很正常,用得着这么矫情吗? 就是你总惯着他,才把他惯成现在这副德行!”
怒火燃向陶雨,可她抿着嘴一言不发。
笑了,他什么德行?段知友顿了顿,揽住陶雨展颜一笑:“妈你说得对,走!你带我去涂药。”
陶雨不安地朝段鸿看了眼,后者面色凝重,极具威压感,不待她反应,段知友便揽着她上了楼。
涂药时,陶雨规劝儿子听段鸿的话,段知友摇头,只是让她不要管自己。
陶雨在很年轻的时候,凭借美貌嫁给了年纪大但富有的段鸿,此后没再工作,二十年来都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优渥生活,她觉得这种生活很好,也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因此她不理解段知友为什么抗拒继承家业。但她也不会多言干涉儿子的事情,就像她从不过问段鸿的事情。段鸿很早就对她说过:“男人有男人的事业,你们女人别插手。”
段鸿依旧没有在这个家停留太久,他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进到段知友房间,居高临下地发表了一番训斥,主题思想是“别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毕业后就去家里公司。”然后叫司机过来接走了他。
段知友全程油盐不进,脑子里循环:“你没事儿吧?”
晚上等江淮来电久等不到,好不容易手机响了,一看却是许久没联系的张帆。
段知友问他新冠痊愈了吗。
张帆:“理论上是……但我总觉得近期性生活不太得劲,不晓得是心理作用还是后遗症。”
段知友大惊失色:“这是可以说的吗?”
张帆:“……”
段知友见缝插针地透露自己的恋情:“那为了男朋友着想,我以后要加倍防护。”
张帆倍感震撼,感叹:“猜到你可能会弯,但没猜到会这么快。”
少顷,张帆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段知友好奇地放大一看,无形之中脸被打得生疼。
截图上正是去年年末两人的聊天。
那时刚封校,段知友不得不回宿舍和江淮一起过夜,张帆打趣他,他说:“再怎么好看也是男的,两男的,恶心不恶心?”
此刻的段知友腆着被打肿的脸,嘴硬:“我就是要恶心心。”
张帆痛骂:“叠词怪!”
没聊多久,张帆说该去上课了,两人匆匆结束对话。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段知友沉不住气,自己给江淮打了电话。那边接得倒是快,但背景音仍旧很噪杂,像是有人在吵架,但听不清内容。
江淮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给忘了。”
他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有些淡淡的沙哑,段知友瞬间没脾气了。
“谁在吵啊?丁哲尧他们?”段知友以为江淮还没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