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 吻一缕烟 第26章

作者:四面风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老板主动提出休息一会儿。他的耐疼能力着实让老板刮目相看,对他态度好了不少,给他拿了瓶红牛,让他补充体力。

  余初喝着红牛,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半成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给谭知静发过去,“知静哥哥,你能看出我文的是什么吗?”

  出乎他的意料,谭知静立马就打过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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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确定系统里的敏感词有什么,没敢写那个“蹊”。

  余初:多想变成江上的海鸥啊,能知道知静哥哥心里想什么。hhh

  小初初又要挨训了。

  微博画了个图,大家发挥想象力把它变好看一点就差不多了。

第44章 你真的不喜欢吗

  “你干什么呢?”谭知静劈头问过来。

  余初兴冲冲的一声“知静哥哥”被截断,听见电话里又生气地说:“停下来,不许弄了!”

  余初说:“晚了,已经弄完了。”这次他当先挂电话的那个人。

  他狠心把手机静了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江水,海鸥,问老板:“还要上几遍色?”

  老板笑他:“受不了了?”

  余初说:“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跟我好好说话。”

  老板嗤笑了一声,看眼他的文身,说:“你那块儿肤色偏白,白染料不好显色,还得再多填几次。”

  余初本来是有一些怕疼的,和谭知静打完电话后就一点儿都不怕了,把腿一伸,说:“继续吧。”

  这老板虽然脾气不好,但技术着实没的说。据他自己介绍,白色墨水得比深色墨水扎得深,却又不能把皮肤扎出血,否则会变色。他给余初扎的这半天,虽然疼得要命,但确实没出一丁点儿血。

  海鸥那部分又注了几遍色,老板终于说:“再来最后一遍就差不多了。”他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一副满意的样子,态度也好了一些。

  余初深吸一口气,擦擦脸上的汗,一副马上就能熬出头的模样。

  谭知静就是这会儿进来的,大夏天依然西装衬衣,一脸怒色,像是凭空出现在这小店里,惊得余初瞬间痛感紊乱,文身针像是扎在他的头皮上。

  他从没见过谭知静这么生气。

  “停下!别弄了!”谭知静说,这次是对文身店老板说的,除了进门时看了余初一眼,确定他就在这儿,之后就不再看他。

  老板转过头问:“你谁啊?”

  谭知静把老板搡到一边,攥着余初的胳膊要把他从文身床上拽下来。余初扒住床沿不肯下来,嘴里喊着:“我不走,我凭什么听你的!”

  谭知静停下来,回首瞪视着他,两腮因为咬着牙而鼓起来。

  余初看呆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谭知静松了手,转身离开。余初顿时天昏地暗,手忙脚乱地去拽谭知静的衣服,捞了个空,就从文身床上跳下来,在后面抱住谭知静的胳膊,连声说:“知静哥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文了!我这就把它洗了!”

  谭知静又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店里墙上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之类的证件。余初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万分庆幸没被甩开。

  老板在一旁说:“我们是正规店,该有的都有,之前也跟他说过,所有能碰到他身体的东西,针头、染料,包括我戴的手套和他躺着的时候身下垫的纸垫,都是一次性的。你们怕染病,我们比你们更怕,出了事儿我们生意就彻底别做了,我们可比你们更注意。”

  谭知静怒道:“他这么小,你们就给他文身!”

  老板脖子一梗,“他不是成年了吗?”

  谭知静生气地指着身旁的余初:“十八岁!他刚十八!你让他在身上留一个跟自己一辈子的东西……”后面明显还有很多话,硬生生吞回去了。他总是有很多话被吞回去,嘴唇紧紧抿着,像两道严防死守的门。

  老板拿出吵架的气势:“法律没说不能给十八岁的人文身吧?我们行业内也是说未成年人不行,十八岁算成年了吧?理论上算是有行为能力了,对吧?除非他是弱智或者精神病。”

  谭知静不想跟这人浪费时间了,去看余初:鞋子没穿,外裤也没穿,内裤一边的裤腿卷到腰上,一大片文得红肿的皮肤露在外面,隐私部位都被勒出形状;呆呆地看着自己,只知道抱着自己的胳膊。

  谭知静更生气了,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他又瞪了余初一眼,接通电话,直接就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跟那边道个歉,就说我病了。”

  电话对面说了两句,谭知静突然吼起来:“买什么烟你也问我?你平时跟我出去那么多趟,眼睛脑子都是摆设吗?能不能想点儿事儿、动动脑筋,别什么都指望我行吗?我就是一个人,没有分身术,我没法同时又在厂里盯着又在外面跑,你们——”他的怒火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余初一眼,把胳膊从他怀里抽出来,长衣长裤地走进外面的烈日下。

  这又是谭知静的一个新形象,发怒的形象,让余初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文身店的老板也在看谭知静打电话,他倒笑起来,问余初:“你家里人啊?你哥?脾气挺大啊。”

  余初低着头把内裤卷起的裤腿放下去,把脱在一边的短裤拿起来穿上。

  老板说:“再文最后一遍就差不多了,真不弄了?”

  余初低着头穿好裤子,再去穿鞋。

  “你要是不想文了,也就这样了,反正我不退你钱哈。都是你自愿给的,不是我非得要高价。”

  这时谭知静打完电话回来了,问:“你管他要了多少?”

  老板笑着说:“小帅哥有钱,他自己说的价,六千六。”他那店员也出来了,一副给老板撑腰的模样守在旁边。

  谭知静说:“你们干脆抢钱去吧。”又对余初说:“赶紧把鞋穿好,跟我去医院验血。”

  老板拦住他们,主要是看着谭知静:“你这人长得挺帅,怎么说话那么难听?我都说了我们是正规店,你这不是损害我们信誉嘛,说你污蔑我们都是轻的。”

  谭知静拉起余初绕着走,那老板却不依不饶:“不行,每一个文身都是我的作品,我的作品得尽善尽美。你刚才进来一捣乱,把我的创作都打断了,我得把它弄完。”

  谭知静忍无可忍,“你有病吧?”

  旁边的店员在老板面前积极表现,骂回去:“你才有病呢!俩神经病!”

  余初从谭知静身后猛地跳出来,挥起拳头就要揍过去:“你骂谁呢!王八蛋!我揍死你!”谭知静手快地拉住他,没让他打上。

  那店员退到安全的地方,继续跳脚:“骂你俩呢,也不说自己是同性恋,我们还没嫌你们脏呢,有没有艾滋都说不定!”

  文身店老板回身一拳打到他脸上,“你tm有病吧?骂谁呢?”

  趁谭知静愕然的功夫,余初也飞扑过去,三个人打成一团。

  打完了,大家心里都畅快起来,只除了谭知静。

  余初又躺回到文身床上去,得检查一下文身有没有受到磕碰。他这会儿看见文身床上印着的小小的店名,明白知静哥哥是怎么找过来的,却不敢有幸福的感觉。他是真的后悔了。

  文身安然无恙,谭知静也总算看清了余初到底文了什么图案。但他似乎对此毫无兴趣,问老板:“以后真没法去掉吗?”

  “能洗,能把颜色洗淡一点儿,但是他要求颜色饱和,染料都注得深,想洗完以后跟没文过一样是不可能了。不过他这个文身线条这么少,面积也不算大,以后不喜欢这个图案了,洗淡了拿新文身盖上就行了,文身以后又后悔的,多数都这么干。”

  余初说:“我不洗,我不会后悔的。”他只后悔惹知静哥哥生气了。

  老板闻言看了他一眼,见怪不怪地笑起来。谭知静却只看着他的文身,不看他。

  余初盯着谭知静的侧脸,说:“我没有文谁的名字,我文的是一幅画,一幅漂亮的画。一幅漂亮的画留在身上一辈子,又能怎么样?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谭知静还是只看着他的文身。老板随着他的话也看过去,看那江水之上的白鸥。文身所在的那片皮肤都红了,江水是在绯红的皮肤上流过,海鸥也是在绯红的皮肤上飞翔,就像晨曦或晚霞。

  老板看着看着,动了真情,说:“确实挺漂亮的,我必须得给它上完色,都扎了那么多针了,就差最后这一点儿,不弄到完美你也太亏了。”他其实是在劝谭知静,余初也看着谭知静,全凭他定夺。

  谭知静已经检查过这里的设备了,那老板自夸:“你们去医院干嘛?我这儿比医院都干净。”

  他终于看向余初的脸,问他:“疼不疼?”听起来就像:“傻不傻?”

  余初看见他心疼的眼神,心脏剧烈一颤,忙移开眼,却又悄悄地抓住他的袖子。

  针扎下来的时候,谭知静把余初的手握进自己手里,看那针头一下一下刺进余初的皮肤,画出一只更加清晰的海鸥。

  文完了,谭知静问清楚文身后的注意事项。等都说完了,那老板说:“我把多余的钱退给你们吧。”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说:“给你店员当精神损失费吧。”

  老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管他,咱们论咱们的。今天这事呢,咱们算是各有不对,就各打五十大板,我说话是有点儿不好听,不过你一开始那劲儿也实在是招人烦——”

  谭知静打断他,“你要是退钱就赶紧,我们还有事。”

  老板嘿嘿一笑,“有什么事儿这么急?是迫不及待要好好欣赏一下某个小朋友身上新添的漂亮东西吗?”

  谭知静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余初脸上慢慢地红了。

  老板退钱的时候又夸了余初几句,说他耐疼,还说小朋友专门挑最疼的白染料,就是为了文出来的图案看起来干净,生怕有人不喜欢。

  谭知静深深地看了余初一眼,余初害臊地把脸靠在他肩膀上,双手一直环在他胳膊上,直到要上车时才松开。

  坐进谭知静的车里,第一件事就是用消毒纸巾给手消毒。谭知静觉得那种店里鱼龙混杂,脏得很,让余初用两张纸巾。

  擦完手,余初心虚地低下头,说:“你要骂我吗?我准备好了。”

  “需要我骂吗?道理你都懂吧?”

  “嗯……”余初低着头抠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感觉到身上那处文身是活的,一点一点地拨醒他。他忽然觉察到自己这幅文身的含义远比他事先以为的更丰富。它不仅是在自己的身体上,也在谭知静身上留下了痕迹,所以知静哥哥刚刚那怒气也是因两个人而来。

  “知静哥哥,我是不是耽误你事儿了?”他问。

  谭知静擦完手又开始擦方向盘,说:“没事儿,都安排好了。”

  余初忍不住偷看他,想看他累不累,有多辛苦。

  “你们本来要去县里干什么呀?”

  “要账。”

  “啊?要账还要准备烟啊?”

  谭知静轻声冷笑,“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欠债的是大爷。”

  是吗?余初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他的亲生爸爸就是欠债的,却不得不跑了,不然会连累他和他妈。姥姥说他亲爸爸是天生坏种,是赌徒和混蛋,尽管她从前非要把女儿嫁过去的时候,说的是完全相反的话。

  余初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遗传了亲爸爸的坏种基因。

  “想什么呢?”谭知静问他。

  余初眨了眨眼睛,把这些心事一点一点地眨回去,问:“知静哥哥,你真的不喜欢我的文身吗?”

  谭知静把用完的消毒纸巾扔进垃圾桶,倾身压过来,狠狠捏住余初的下巴。

第45章 白鸥振翅欲飞

  他的手上用了力道,捏得很疼,但比起刚才被针扎的疼可差远了。

  余初仰起脸,张着唇,舌尖颤抖。谭知静也张开嘴来,眼睛盯着余初的嘴唇,缓缓地低下头,临碰上时却又撤了回来,坐回到驾驶位上。

  像是紧缚在身周的那张网骤然松开了,余初跌了下来,窝进座位里小声地喘气。

  谭知静给自己点了支烟,脸朝向窗外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