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 吻一缕烟 第3章
作者:四面风
这时郑铎跑过来让余初帮他拍照。余初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单反,对谭知静说:“你等我一下!”然后穿上鞋子,跳下沙发跑过去。
郑铎要拍双人合照、三人合照、四人合照……余初念在他过生日,全都满足他,摆弄镜头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看到谭知静又去了一趟洗手间。
依然是很快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并且依旧是用胳膊肘开门关门。
最后郑铎要拍集体大合照,喊谭知静过来帮忙。谭知静已经被他惊动了,站起来,又被余初阻止,说:“我给相机定时就行了。”然后问谭知静:“你要一起照吗?”
谭知静微笑地摇摇头,用大人的虚伪语气说:“你们好朋友一起拍,我就不参与了。”
余初没再强求。集体照,和别人混在一起的,无所谓。谭知静的脸应当单独出现在画面里。
余初给相机调好角度、定好时,和郑铎他们拍完了集体照。他回到沙发上,开始一个劲儿地看谭知静,看得光明正大,看得谭知静也看过来,用眼神询问他。
余初歪着脑袋朝谭知静咧嘴一笑:“我能再问你一道题吗?”说着,再次把自己的笔递到谭知静手边。
谭知静用面临威胁的眼光看向那支笔。
就在他与洁癖搏斗的功夫,余初又把笔收回去了,笑嘻嘻地说:“你讲,我来写,这样是不是能学得更快?”
谭知静松了口气,抬起头,在余初不含恶意的狡黠中看明白了,有些意外地笑起来,说:“好。”
余初也笑了,同时脸上热得厉害,他知道谭知静这会儿一定已经发现自己十分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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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车上,谭知静回头看余初,把余初迷住的那个眼神,是在犹豫要不要制止他踢椅子背。
第4章 弄脏
这下他们两个不仅是这间包厢里唯一的同类,还同享了一个秘密。起码余初是这样认为的。
他还想和谭知静再多分享一个秘密,斜过身子一脸神秘地说:“你猜我是怎么看出你有洁癖的?”
谭知静的表情像是并不承认自己那算洁癖,对余初的想法也没有好奇,他只是出于礼貌地看过来。
“我爸也有洁癖。”余初说。
谭知静那不在意的眼神顿时添了几分兴趣,余初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和郑副处级别相当还姓余的,只有余副局了。如果谭知静家里有事需要找人,巴结郑铎和巴结余初是一样的。
这时余初忽然觉出自己这半天对于谭知静而言,可能已经有点儿烦人了。他继而了悟到,谭知静之所以会对自己保持耐心,恐怕还是沾了余副局的光。
他同时为自己和谭知静感到几分伤感。
谭知静还做出愿闻其详的模样,余初却不想说了,笑着带过:“他的洁癖和你的不一样。”然后把卷子往两人中间一放,再沾沾余副局的光,让谭知静帮他做作业。
谭知静口述解题步骤,余初拿着笔写。他确实聪明,基础极差,但都能听懂,也要多亏谭知静讲得清楚。
余初赞美他:“你讲得比我们老师还清楚!”
谭知静听到“老师”这个词时,眼珠微微错动了一下,大概是想到那个对自己有意的班主任了。这些都被余初看在眼里。
谭知静陪余初做着作业,同时分出心思盯着郑铎那边。他上了余初的当,郑铎他们喝得越多、闹得越欢,他就越心烦,从兜里摸出烟盒。
因为洗完手后没再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给自己点上烟,吸之前却想起来,问余初:“介意吗?”
整间屋子里都是二手烟,这一问像是多此一举。余初摇摇头,再疑惑地看眼他夹着香烟的手,指甲干净整齐,顿时明白了,因为自己是这间屋里唯一滴酒未沾的一个。谭知静认为自己“干净”。
谭知静也干净,头发和脸上干净,颈后短短的发根干净,白衬衣的领子也干净。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跳进余初的脑袋:他一直都想把自己弄脏,还有比眼前这个更合适的人选吗?他一直都在找一个时机,那个念头已经在他脑袋里驻扎多时……眼前,难道不正是机会吗?
找一个最干净不过的有洁癖的人……把自己弄脏……这念头之前只是在余初的脑海里蛰伏着,这会儿陡然翻滚起来,他看着谭知静吐出一缕烟,那迷人的模样让他这个陈旧的念头都变得迷人起来。
余初忍住胸口滚烫的感觉,问谭知静:“我刚才不小心看见了,你女朋友和你分手了吗?”
谭知静脸色冷淡下来。
但余初开始装小孩子,用小孩子的天真表情继续发问:“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谭知静的脸彻底冷下来,不言语地吸了一口烟,借吐烟的动作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再看余初。
可余初就像看不懂脸色那样,一脸好奇地歪过身子追问:“我看见我们班主任和你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可能是……”他往谭知静那边歪得更厉害了,像是要靠在对方身上。屋里太吵,他不能小声说话,只能模仿说悄悄话的语气:“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觉得我可能也是,但是我不太懂。”
谭知静转过头来,唇间溢出一缕烟的尾巴。余初小心地呼吸,嗅出从他口中吐出的烟比屋里的二手烟好闻。
谭知静因两人挨得过近,上身微微后仰,望着余初沉默了一瞬,用劝导后辈的口吻说:“你们是不是快高考了?等考完再考虑这些问题,以免分心。”
余初无趣地撇了下嘴,撤回到自己该待的位置。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有答案了:是男朋友。
之后直到郑铎的生日聚会散场,余初都没再特意去看谭知静,连回家都是坐的别人的车。
他回家是自己开的门,进屋后打开灯,顿时如曝尸般站在比样板房还洁净的家里——整洁得像一个精装修的坟墓。
他换好拖鞋,拎着运动鞋小心地放进鞋柜,不让鞋底碰到柜沿,然后给妈妈打电话,问她和余副局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少女般欢欣,说他们还在外面吃饭。
“你们去哪吃的?”
“城西的旋转餐厅!”妈妈还是那么喜欢浪漫,余副局对她的用心总能在她身上激发出幸福的感受,“在这儿吃晚饭真好,宝贝,我们现在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我们这儿也建设得这么美了……以后要带你也来一次,一定得晚上来,太美了。”
电话里传来余副局的声音:“等小初高考完就可以过来,这边还有别的玩儿的,叫上几个朋友……”
妈妈应和两声,又对余初说:“我和你爸今天估计得吃到很晚,就不回去了,省得打扰你休息,你明天还要早起。你自己在家乖乖的,明天早上阿姨去家里给你做早餐。”
“那你们今天晚上睡哪儿?”
妈妈的声音里同时有满足和害羞,“我们去花园路。”
花园路在城郊,那里有余副局的一幢别墅。当余副局和妈妈想做一些不方便被余初听见的事,就去那边。
余初心里抽紧,问:“怎么不吃完饭以后直接睡在酒店?”
妈妈笑起来,“又不是没地方住,在家门口睡酒店像什么话,被人看见了对你爸影响也不好。”
余初没有办法。对于大人的事,他一直都没有办法,只能徒劳地提醒一句:“那你们也早点休息,我爸每天那么多事儿,也挺累的。”
妈妈欣慰地应了一声,说余初升上高三以后明显变得懂事了。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快乐,像是已经完全忘了她曾经如何不穿衣服跪在花园路别墅的卧室里,余副局也没穿衣服,也跪着,两人痛哭、逼问、招供、吼叫,像两只掉光了毛的发疯的猴子。
妈妈最后在电话里说:“爱你,宝贝。”这愉悦的语调与那天晚上的哭叫缠在一起,就像今天晚上KTV震耳的音乐与耳机里开到极大的音乐缠在一起那样,要把他从耳朵那儿撑破。
余初受不了地晃了下脑袋,耳朵里面安静了。
可他并没有好受起来,反而觉得那些声音是藏进自己肚子里了,自己马上就会把那些声音消化吸收干净,它们将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抬头环视一下四周,又觉得是自己被这空旷的房间吃进肚子里。直到他冷不丁想起在谭知静于嘈杂中缓缓吐烟的嘴唇,乱套的心神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像是要给自己壮胆,对着空荡荡的空间响亮地冷笑了一声:“哈!”这声音兀地出现,又兀地消失,真被这房间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应该是更不了,周二争取!
余初妈妈和余副局的“虐恋”应该是个雷点。变态是有原型的,写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主观情绪,可能会写得非常变态。
第5章 羞耻
第二天放学回来,妈妈还没有回家,余初就知道余副局又发疯了。这一次发疯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很久,余初本来还侥幸地揣测余副局可能已经痊愈了。
直到第三天放学回到家,余初看见妈妈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发呆,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他走上前,小声喊:“妈。”没有反应,再大点声:“妈?”
妈妈受惊地扭过头来,脸上没有伤痕,脖子里也没说有,只是眼神呆板得像被抽走了魂儿,胆子也变小了。最深的伤总是藏起来的,藏在衣服下面,藏在身体里面。
不是男人亲自动手。他只是让女人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然后主动地自我惩罚。
妈妈无措似的站起身,问他:“放学了?饿了吗?我去做饭。”眼神闪躲着,不愿也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余初猜到妈妈可能在想:要是没有生这个孩子就好了……然后再为自己产生这个念头感到羞愧。
真是遗憾,余初是因为余副局才锦衣玉食、才能和谭知静那样的人说上话,可他却不是余副局亲生的。
妻子想为现任丈夫再生一个孩子,丈夫却不肯,因为,“我才不会让我的孩子住别人用过的子宫。”
这是余初亲耳听到的。后来两个大人发现余初会偷听,之后再去花园路别墅过夜就不带他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余初对妈妈说,他不确定自己的母亲今天是不是能回家,所以先在外面吃饱了才回窝。
大自然中的母亲总是记得要喂饱自己的孩子。
所以余初如此恨余副局。并不是恨余副局对于自己母亲身体的占有欲,毕竟这个女人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身体必然属于丈夫,天经地义,她本人都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为自己不够纯洁感到羞耻。
余初恨的是余副局让自己母亲的身体蒙受羞耻的同时,也让她为自己“母亲”这个身份感到羞耻。当“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身份起冲突时,母亲心中的天平有时会倾向“妻子”那边,这就让曾经听到的那些亲热的“爱你,宝贝”,都变成谎言。
可他只敢暗地里和余副局对着干,他都不敢让脏鞋底碰到余副局的鞋柜沿。
余副局喜欢没有被“使用”过的东西和人,所以他要偷偷把自己弄脏。
余初总是先想到自己母亲,然后由自己母亲想到余副局,再由余副局想到谭知静。
但有时他也会主动去想谭知静,只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曾经模糊的念头因为有了具体的肖想对象,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明朗。这不像是他故意不好好学习、故意不写作业,这件胆大妄为的事只有他自己是做不成的,还需要谭知静配合。
他从郑铎那里打听到谭知静家里是开厂的,做的生意正好归郑副处管,同样的,也能归余副局管。再多就打听不出来了,谭知静为什么没上完学就回来了,要在这里待多久,郑铎都不知道。
这种无头绪让余初几天来心浮气躁,有时烦得直想大喊一声,他就让自己去回想谭知静的嘴唇。他不敢去想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去想都会自己冷不丁地跳出来,惊得他心率失速。他只敢主动去想那双嘴唇,那双薄薄的唇,微微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溢出一缕烟。那天包间里的灯光炫彩迷离,让那双嘴唇和那一缕烟都染上梦一样的色彩。
他想着这些,躁动的心情渐渐就能平静下来。
之后没过多久就是距高考一百天的誓师大会,高三的学生都被安排去学校礼堂开会。
各种校领导依次讲话,真是太无聊了,比做题还无聊。余初坐在椅子上转着笔,忽又冒出一个想法:谭知静应该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是不是也曾坐在某张书桌前没完没了地做题?他是不是也曾坐在这个礼堂里面,参加这种傻得冒泡的誓师大会。
身后忽然乱糟糟的,余初敏感地往后看了一眼,是一个别班的女生,正伏在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怀里小声地哭。周围几个女生像是在为她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两个班坐得近,余初班的女生们也被惊动了,相互说着悄悄话,像是在借东西。但是他们两个班坐得离主席台很近,校长正在讲话,都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余初问旁边的女同学:“怎么了?”
女同学含糊道:“女生的事儿,你别问了。”
余初又朝那边看看,看到坐那女生后面的三个男生臭着脸,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周围的男女同学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们。
余初又碰碰旁边的女同学,小声问:“她是不是流血了?”
女同学惊讶地看着他,脸上还红了。
“借不到吗?”
“嗯……”女同学红着脸应了一声,忽又惊喜地低呼:“总算借到了!”
可是还开着会,观众席上坐得这么密,有人走动立刻就会招来所有人的视线。来月经的女生刚被嘲笑过,不敢站起来去换卫生巾了。余初看见她把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旁边梳马尾辫的女生大概是在鼓励她,她却一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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