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 夏日长 第23章
作者:贺新郎
“爷爷真帅。”乔荆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精神小伙。”
“你少贫。”爷爷说。
天气热,中山装有点厚,还是长袖长裤,乔荆玉怕爷爷热着,找好光线就开始拍。
他给爷爷在屋子里拍了几张,院子里拍了几张,又在石榴树、石桌旁拍了几张。
最后依爷爷的要求,用白墙做背景,拍了两张肩膀以上的。
“骆海,你也去换个衣服。”爷爷说,“咱们拍个合照。”
“对对。”乔荆玉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指着石榴树,“我给你们俩在这里拍,这里光线好,石榴树也漂亮。”
骆海很快从屋里出来,他穿了一件白衬衣,下边是黑裤子,清清爽爽的。
乔荆玉指挥他站在爷爷旁边,从镜头里看着爷孙俩,“你俩这衣服,还挺搭。”
快门按下,画面定格。
石榴树下,白衣黑裤的清瘦少年,站在双鬓花白的老人身旁,一朵石榴花伸出枝头,静静停留在他肩上。
爷爷笑着,仿佛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乔荆玉突然有点想哭。
他向来敏感,此时虽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但隐隐已有不好的预感。
照片得去镇上洗,乔荆玉把拍废的几张删掉,其余的都导入u盘,交给骆海。
洗照片这活儿就交给骆海了。
村小学的教学楼落成后,支教队捐的一批图书也到了,他们得赶在离开之前,把图书阅览室弄好,乔荆玉被揪去给图书分类,还要填标签、贴标签什么的。
乔荆玉还挺喜欢干这种活儿的,他小时候的梦想除了步行街卖仓鼠,天桥底下贴膜,还有去新华书店工作。
陈嘉却有点坐不住,主要是这活儿太无聊了,他百无聊赖,“哎,骆海今天怎么没跟你来呀?”
“他去镇上有事。”乔荆玉说。
“哦,我说呢。”陈嘉转着手里的笔,“你们俩平时跟连体婴一样。”
“有那么夸张吗?”乔荆玉惊讶。
“怎么没有?”陈嘉说着都有点吃醋了,“你自从住到骆海家,跟他混熟之后,都不怎么跟我玩了。”
“是你不跟我玩好嘛?”乔荆玉不认同,“你们天天在学校里忙,又不带我。”
陈嘉说:“天热呗,蚊子又多,我爸不让叫你出来,怕你不舒服,怕你中暑。”
“我哪儿有那么娇弱?”乔荆玉撇撇嘴。
“得了吧乔宝玉。”陈嘉笑他,“你别是忘了自己这个外号吧?”
因为在学校里太娇气,同学都这么打趣他。
乔宝玉有点恼羞成怒了,“不许再提这个外号。”
他可不想把这个外号带到大学里去。
“唉…”陈嘉突然叹了口气,“说起来,骆海也有点可惜。”
“什么?”乔荆玉问。
“你知道他怎么失学的吗?”陈嘉问。
乔荆玉停下手里的活儿,“知道,因为爷爷。”
陈嘉凑近他说:“我听我爸跟村长聊天,以前好像有人愿意资助他,让他到城里读书,他拒绝了。”
这是骆海会做的选择,乔荆玉再清楚不过了,骆海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
“这些都要冲印吗?”照相馆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孩,打开u盘看了看照片,有好几百张。
骆海低头看着电脑屏幕。
文件夹是按照时间顺序排的,最上面是乔荆玉给他和爷爷拍的。
乔荆玉大概有定期整理手机相册的习惯,也整理了很多手机里的照片到u盘里,骆海看到有他们那天在山上拍的。
有云和天空,山和树丛,风雨兰和小木屋,还有他和乔荆玉。
“就冲这几张吧。”骆海在电脑屏幕上划了个范围,冲印爷爷的单人照还有他和爷爷的合照,最后手指一顿,犹豫道:“还有…这张吧。”
傍晚,乔荆玉回到家的时候,骆海也刚从镇上回来,爷爷戴着老花镜,正欣赏自己的照片。
乔荆玉也凑上去看,镇上照相馆冲印的还不错,很清晰,骆海还买了一本相册,把照片都插进去了。
爷爷把相册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那张以白墙为背景的肩膀以上的照片上。
他摘下老花镜,对骆海说:“等我死了,就用这个当遗照。”
乔荆玉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其实,在爷爷要求他拍这么一张照片时,他就有这种猜测了。
他去看骆海,骆海垂着眼睛,乔荆玉不知道那双低垂的眸子里藏着怎样的哀伤和不知所措。
爷爷身体不好,也许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生老病死,是谁都无法逃脱的轮回。乔荆玉很难过,为爷爷的身体,也为骆海。他不敢想,如果爷爷没了,骆海会有多难过。
现在他明白了,爷爷把自己收拾整洁,拍这些照片,大概是想给骆海留个念想。
老头把相册合上,拍了拍骆海的胳膊,“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做饭去,饿了。”
骆海转身进了厨房。
屋里只剩下爷爷和乔荆玉。
“乔儿。”爷爷突然叫了乔荆玉一声。
乔荆玉这才回神:“怎么了爷爷?”
“乔儿啊。”爷爷看着他,表情认真又郑重,是乔荆玉从没见过的,“我们骆海没什么朋友,等你走了,回到城里了,可别忘了他。”
乔荆玉眼眶一热,几乎就要掉眼泪了,他向爷爷承诺,“嗯,我不会的。”
“好孩子。”爷爷攥了攥他的手,“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以后会有福报的。”
其实老爷子还有一桩心愿,那就是在自己死之前,能给骆海找到亲生父母。只是这个心愿,恐怕来不及实现了。
他就是怕,骆海既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亲戚朋友,他怕自己死后,骆海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第26章 夏日午后
离别的序幕悄然拉开。
回城后乔荆玉也快开学了。
他现在却没有即将奔赴大学开始新生活的热切,之前的那一点新奇和期待,都被离别冲淡了。
乔荆玉是个特别能被离愁别绪感染的人,面对不会再见的人与物会尤其伤感,此时他尚年少,不懂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的离别和放下。
图书阅览室布置好了,夏日午后,窗明几净的室内,洒落一地细碎的阳光。少年靠在书架旁看书,手里是一本《夏洛的网》。
他是这本书的第一个借阅者,很有仪式感的在借阅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很犯规地用蓝色水彩笔画了一个喷水小鲸鱼。
借阅卡是特别有岁月感的东西。
他从有记忆开始,城市里的图书馆已经不使用这种东西,学校里的图书馆也是扫码就可以借走。
但村里的图书阅览室没有配备相应的借阅系统软件,所以乔荆玉选择使用古老的借阅卡和登记册,这样等他们走了,校长可以安排学生轮流来阅览室做借阅登记工作。
“乔乔!来帮忙!”
窗外传来陈嘉的声音,伴随着楼梯上杂乱的踩踏声。
“来了。”乔荆玉把借阅卡放进书里,把书塞进木质书架,轻声说:“再见了。”
这个图书阅览室从无到有,他几乎负责了全部的工作,从书架的摆放,到图书分类,再到一张张小小的借阅卡。
而这大概会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
捐赠给村小学的五十台电脑到了,陈嘉他们正在往下卸货。
机房在三楼,所有的东西都要搬到三楼的机房里,今天还要全部安装好。
乔荆玉费劲地抱着一个大纸箱,气喘吁吁往三楼挪动,一边爬楼梯一边喘,好不容易把箱子搬到机房,东西放地上就扶着墙开始喘。
后背全都湿透了,脑门上也全都是汗,他觉得很不舒服,胸闷,心口有点疼,喘不上来气儿。
粗重的喘息声格外刺耳。
陈嘉正好搬东西上来,听见他的气喘声连忙问:“你怎么了?怎么喘那么厉害?”
乔荆玉摇了摇头,“没事儿。”
他以前有心脏问题,陈嘉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扶他坐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荆玉边喘边说:“可能是,刚才上楼,跑太快了。”
“行了行了,你先别说话了。”陈嘉的手放在他后背上,一下下帮他顺气儿。
这都什么事儿呀,几百年不让乔荆玉帮忙干点活,好不容易指使他一次,还喘成这样。大概是这几天忙活图书阅览室的事,有点累到了。
缓了几分钟,乔荆玉好点了,喘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我没事了,你别紧张。”乔荆玉说。
陈嘉怎么可能不紧张,“你今年去复查过吗?”
“年初去了一次。”按理来说需要一年复查两次,今年夏天还没来得及去呢。
陈嘉说:“回去之后再去复查一次吧,这都过去半年了。”
“嗯。”乔荆玉点点头。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事,就是平时缺乏锻炼,不怎么运动,干点活儿就喘,歇歇就好了。只是因为以前生过病,身边所有人都特别关注他的健康,一点小事就草木皆兵。
“你别管我了,去忙吧。”乔荆玉看了看兵荒马乱的机房,今天可有得忙了,桌椅板凳都没摆放,计算机也得一台台安装。
陈嘉的两个同学正围着装计算机的纸箱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乔荆玉以为他们在看说明书,一转头瞧见每个纸箱上都贴着一张a4打印纸,还是彩印的,上面是一则寻人启事。
是失踪儿童。
这种寻人启事,乔荆玉经常看到,有时候网购东西,那些热心于公益项目的店家都会在快递箱里带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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