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 夏日长 第25章
作者:贺新郎
两人驻足看了一会儿。
乔荆玉不知道骆海在想什么,只是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有个一闪而过的想法,骆海有没有可能是被拐卖的?
虽然骆海说自己是弃婴,但他们这一代赶上计划生育,按理来说,健康男婴很少会被丢弃。
骆海说他被捡到时生病了,并猜测这是被遗弃的原因。但看骆海现在那么健康,推测当时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如果真的是什么难以治愈的重大疾病,在这医疗条件那么差的小山村,骆海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乔荆玉当然不相信是爷爷骗了骆海,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晚上的时候下雨了,这个夏天雨水特别多,而且都是大暴雨,还打特别响的雷。
乔荆玉窝在床上看纪录片,手边是一碗洗好的野果子,就上回跟骆海进山发现的,他很喜欢吃,骆海就经常进山给他摘。
门帘唰的一下拉开。
骆海湿漉漉的进来,带着一身雨水。
“你去哪儿了?”乔荆玉连忙坐起来,盯着浑身湿透的人。
他下床,准备去给骆海找干毛巾。
骆海拽住他,将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他。
“这什么?”乔荆玉接过带着雨水的塑料袋,打开来看,是一袋野果子,就是他正吃的那种。
骆海把上衣脱了,“今天未卜湾χzㄚし癥哩晚上下一夜大雨,果子肯定都被打落了,就不能吃了,我去给你摘了点。”
乔荆玉突然鼻子一酸,“你干嘛…”
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呀。
只是一点吃的而已,至于冒着那么大的雨进山吗?
骆海拿着湿透的短袖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
“爷爷睡了吗?”乔荆玉问。
“睡了。”骆海在书桌前坐下。
他刚一坐下,屋里的灯突然闪了几下,然后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
乔荆玉惊讶的“咦”了一声,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
“应该是停电了,”骆海说,“我去找蜡烛。”
“蜡烛?”乔荆玉以为自己听错了,想了想,他好像只在过生日时点过蜡烛。
他把手机递给骆海,“你用这个照着。”
很快,骆海找了根蜡烛过来,还是红色的。
“你害怕吗?停电。”骆海点燃蜡烛,滴了几滴蜡油在床头小桌上,然后把蜡烛放上去,就固定住了。
“不害怕。”乔荆玉爬上床,靠在床头看着那一簇烛火,“还挺有氛围的。”
他拍了拍床,“上来躺会?”
骆海没有拒绝,和乔荆玉一起靠在床头,并排半躺着,让他想起那天和乔荆玉在宾馆看的电影。
同样是夜晚,同样下着雨。
“订了三天后的车票?”骆海问。这是今天下午听陈嘉说的。
“嗯。”乔荆玉点点头,“陈伯伯统一订的。”
“什么时候开学?”骆海又问。
“九月初。”乔荆玉说。
“那挺好的,回去后还能休息几天。”骆海说。
“嗯。”乔荆玉瞬间就有了点离别的伤感。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对吧?”他突然问骆海。
骆海侧头看过去,屋子里昏暗,只有一点小小的烛火,他看不太清乔荆玉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像含着水光。
“嗯。”骆海回应。
“那你会联系我吗?”乔荆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问,他只是隐约觉得,骆海不会再联系他。
骆海没想过这回事,也没想过乔荆玉回去后他们怎么联系,他有他的生活,乔荆玉也一样,他们本就不同,乔荆玉就像误入他生活的一个插曲。
再说了,他们两个男生,还能像小情侣一样整天腻腻歪歪的打电话吗?
乔荆玉想说加个微信吧,手机都掏出来了,又想起骆海那个老年机不能用微信,早知道给骆海买个手机了,现在也有点来不及,估计买了骆海也不要。
“你知道我的手机号吧?”他看着骆海,“以后如果换号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如果换号,也会给你发短信的。”
“行。”骆海答应了。
窗外雨下得很大。
乔荆玉静静听着雨声,心里格外平静。他们互相都留了联系方式,那就不会把骆海弄丢了吧。
雨声有点催眠,乔荆玉闭上眼睛,跟说梦话似的说了一句,“骆海,你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后面就不知道了。
或许是雨声太大,骆海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又或许是骆海说了,但他太困了没听着。
半夜,暴雨还在下着,雨声一点都没消停,乔荆玉迷迷糊糊听到铃铛声夹杂在风声雨声里。
床头那半截蜡烛已经熄灭,屋子里特别黑,停电的山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乔荆玉摸了摸身侧,是空的,骆海不在,大概是回隔壁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又睡过去。
直到被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惊醒,玻璃窗子映出院子里救护车闪烁的蓝灯。
乔荆玉一骨碌坐起来,彻底清醒。
他光着脚跑出去,看到穿白衣服的医护人员正把爷爷抬上担架。
骆海被挤在一旁,隔着那么多人,乔荆玉甚至看不到他的表情。
场面十分混乱,爷爷被抬上担架,从屋里抬出来,骆海跟在后面,举着一把伞遮住爷爷的身体,雨水砸在伞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乔荆玉懵了几秒,连忙又跑回屋里,穿了鞋,拿上手机,又从背包里掏出临来的时候爸爸塞给他的现金,好像有五千,怕他到了不能电子支付的地方,以防万一用来应急的。
他拿着钱,慌慌张张跑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骆海正准备上车,闻声转过头看他。
大雨一下子把人浇透了,乔荆玉打了个哆嗦。
“回去!”骆海在雨中抬高了声音,“看好家!”
乔荆玉不敢多说,怕耽误时间,只能把钱塞给他,“那你把这个拿着!”
骆海没接。
“拿着。”乔荆玉硬塞给他。
救护车尾门“砰”的合上,拉着鸣笛声驶出院子,闪烁的蓝色顶灯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乔荆玉浑身湿透,在院子里呆站了一会,才回屋换衣服。
他有点害怕,摸索着点燃了床头那半截蜡烛。
救护车动静太大,村里几乎都知道了。
陈嘉冒雨赶过来,“乔乔,你怕不怕,我来给你作伴。”
陈文川担心又是打雷,又是停电的,乔荆玉一个人会害怕,毕竟骆海家靠着山,位置比较偏,周围也没什么人家。
乔荆玉让出半边床,“我就是怕爷爷出事,你说,爷爷不会有事吧?”
陈嘉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爷爷年纪大了,上了岁数的人都这样,各种乱七八糟的病找上来,中风很容易复发的,这回还真不好说。”
第28章 纯洁的爱
乔荆玉后半夜没怎么睡,根本睡不着,眼睛闭得酸痛,就是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大概困狠了,终于失去意识,醒来时天光大亮,九点了。
外面雨过天晴,要不是村里泥泞带着水洼的小路和空气里青草的气息,昨晚那场大暴雨就像没来过。
陈嘉带乔荆玉去村长家蹭饭,幸亏村长家吃饭晚,要不然都赶不上了。
来到村长家院子里,陈文川正跟村长老伴聊天,乔荆玉听他们说话才知道,村长去镇上医院了,刚刚走。
他顿时有些懊恼,再早来一会儿就好了,就能跟村长一起去镇上看看了。
陈文川看他心神不宁的,脸色也不好,关切地问:“荆玉,昨天吓坏了吧?”
乔荆玉摇了摇头,回想昨天的场景,光剩下慌乱了。他真不敢想象,骆海是怎么保持镇定的。
饭菜摆上桌,乔荆玉端着一碗面条,听村长老伴跟陈文川说起骆爷爷的事。
他耳朵都要支起来了,直觉会听到一些有关骆海身世的内容,或许会有新发现。
原来爷爷是个孤儿,六七岁的时候爹娘都死了,他就以要饭为生,那年头要饭的人特别多,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后来长到十几岁,男孩子最能吃的时候,天天都吃不饱,他就进山找野果子抓野鸡,那时候山上还有狼,没人敢孤身进山,但人极端饥饿的时候,是顾不上这些的。
爷爷在山上能找到吃的,就在山上定居了,一开始住山洞里,就像野人一样。
“老爷子一个人在山上呆久了,脾气就有些古怪,年轻的时候也有人给他说亲,后来都没成,大家看他没这意思,就没人给他张罗这事儿了。”村长老伴说。
“那他就一辈子没娶妻成家?”陈文川想到骆海,“他那孙子不是亲的?”
来了!
乔荆玉心里一阵激动,终于说到这里了,他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什么。
村长老伴说:“骆海是老头在山上捡的,照我说也是缘分。老头六七岁死了爹娘,也没有兄弟姊妹,又没娶妻生子,无儿无女,孤苦一辈子,临到晚年捡到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有人养老送终了,村里人都说是他的造化。”
那天骆海在学校帮忙派发护理包,有人骂他“野种”,事后村长也跟陈文川说了几句骆海家的事,当时陈文川就猜到骆海估计不是骆老爷子的亲孙子,但真没想到是在山上捡的。
“这当父母的也太狠心了,竟然把孩子丢在山上,哪怕丢在谁家门口也行啊,也算给孩子留个活路,丢山上是一点也不在乎孩子死活了。”陈文川说。
“谁说不是呢?”村长老伴皱了皱眉,“不瞒您说,我们这边早些年确实有扔孩子的,那都是为了生儿子,把闺女丢了,我三妹妹就是我娘在地里干活捡到的,丢男孩的实在是少。”
她压低声音说:“我们这边呀,有些人生不出儿子,还专门托人抱养呢,他们都说是抱的亲戚家的,谁知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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