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 夏日长 第78章
作者:贺新郎
“阿姨,乔荆玉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骆海迎着乔珍的目光,没有闪躲。
他刚从乔荆玉的主治医生那里过来,已经问过了医生。由于他以前经常过来,医生一直以为他是乔荆玉的哥哥,就全都告诉他了。
“所以呢?”乔珍问。
“阿姨,能不能允许我,在手术前陪着他。”骆海说,“我保证,在手术之后,我会听你的话,离他远远的。”
这时病房的门“咔哒”一声响,江博臣出来了。
“乔乔醒了吗?”乔珍连忙问。
江博臣摇了摇头,看了骆海一眼,低声跟前妻说:“孩子最近心情不好,就让小海来看看吧,都快手术了,就让他开心点吧。”
乔珍对上骆海祈求的目光,再想到儿子最近的情况,眼泪又流出来,最终还是松了口,“你去吧。”
“谢谢你,阿姨。”骆海郑重道。
他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本来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但乔珍这样轻易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也说明乔荆玉的情况确实很差,差到让乔珍可以暂时不计较他们的事。
乔珍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示意他进去。
儿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她因为儿子即将到来的大手术心力交瘁、寝食难安,已经没有精力再顾及其他事情。
这段时间看着儿子因为骆海不来医院情绪低落,她不是没有后悔过。那天当场撞见骆海亲乔乔,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丧失理智、考虑不周,直接就对骆海说了那些话。
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就算两个人要分开,最好的时机也不是现在。无论如何,先让乔乔把手术扛过去再说。
时间赶在五月的尾巴上。
春天过去了,夏天眨眼间就来到,已经是初夏了。
这家医院绿化做的特别好,病房区后面是一个小林子,里面的树木枝繁叶茂。
清晨,骆海恍然间似乎听到一声蝉鸣。
紧接着又是一声。
病床上的人好像也听到了一般,眼睫轻颤,乌黑浓密的小羽扇倏然掀开,露出明亮水润的瞳仁。
骆海坐在床前看书,没留意到人已经醒了。
乔荆玉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舍得出声打扰。
直到英语单词书又翻过几页,骆海把书搁在桌子上,想看看乔荆玉的点滴,这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醒了?”
不知怎的,骆海嗓音有些颤抖,眼睛有点酸,但还是勉强克制情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乔荆玉却答非所问:“骆海,你瘦了好多。”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窝,还有两边脸颊,小声说:“都凹进去了。”
“胡说八道。”骆海攥住他瘦骨嶙峋的手,低头细看那苍白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青的、紫的、结痂的…眼前逐渐模糊。
那么多天没见了,骆海来之前想了很多的理由,该怎么向乔荆玉解释,自己突然变忙碌的状态。但乔荆玉却没有问他去哪儿了?怎么不来?第一句话是说他瘦了,可是明明瘦成一把骨头的人是他自己。
“骆海,我好像听见蝉鸣声了。”乔荆玉望向窗外,“夏天到了吗?好想出去看看。”
因为他和骆海在夏天认识,所以夏天在他心里有了特殊的意义。
骆海说“好”,“等你做完手术。”
乔荆玉说:“我还想回山南镇看看,你们村子里,去年夏天住在你家,每天晚上被后山树林里的蝉鸣声吵得睡不着。”
骆海笑了,“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
乔荆玉也笑,“后来就习惯了。”
甚至有点怀念。
那个夏天有太多珍贵的回忆,观云村漫天的星光,骆海背着他走在蜿蜒的山路;山南镇一场大雨将人困住,他们在小旅馆里一起看了第一部 电影;后山登高望远白云层层如海,骆海向他坦诚自己并不美好的身世;狂风骤雨的夜晚两人并排躺着,床边是荧荧一点红烛;小院里榴花似火,乔荆玉摁下快门记录石榴花停留在那个少年的肩头…
你说悲苦是你命运的底色,接二连三的失去是天意安排的嘲弄。那么我的出现是否让你有过片刻欢欣,觉得活着也值得?
爷爷临终前最放心不下骆海,乔荆玉离开观云村的时候,老人曾拉着他的手,让他走了以后千万别忘了骆海。老人家终究是怕自己死了之后,骆海既无父母兄弟,又无亲戚朋友,会断了跟这个世界的联系。而他唯二的两个心愿,一是找到骆海的亲生父母,一是骆海能重返校园。
不知道爷爷在天有灵,能不能看到当初来到他们家里的那个弱不禁风、看着就不靠谱的少年,已经为他把这两件事办到了。
骆海的父母已经找到,只等双方相见。
骆海也已经重返校园,只待六月高考。
乔荆玉想,就算他真的不幸手术失败,下不了手术台,如果见到骆爷爷,也可以跟爷爷说一句,我也算没辜负您的托付。
三模考试结束后,骆海就很少回学校了,他跟班主任请了假,美曰其名要调整状态。
反正他已经没什么需要向老师们学习的了,平时自己刷套卷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频繁,班主任也就没说什么,但是让他隔两天就回学校汇报一下自己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以免他懈怠。
骆海有了很多时间陪在乔荆玉身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乔荆玉睡觉,而他在病床前做题。
有了骆海的陪伴,乔荆玉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最起码心情是愉悦的。
骆海在的时候,他吃饭会比之前多,甚至还能加餐一杯果汁、一些零食。
晚饭后,医生来病房跟江博臣下通知,说乔荆玉的各项指标不太稳定,手术时间得推后几天。
这么一推,手术时间很可能就跟高考时间撞了。
乔荆玉第一反应就是,骆海考试,他做手术,万一骆海因为担心他,发挥不好怎么办?而且,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万一醒不过来,骆海都看不到他新鲜的尸体。
“没关系。”骆海揉了揉他的脸蛋,“如果真的撞了,要不我…”
“你快给我打住吧!”乔荆玉捏住他的嘴,“你别说你不去高考,你要是真因为我手术不去考试,我死了都不能闭眼。”
“你考不上A大我死都不能闭眼!”
“你给我闭嘴!”骆海阻拦不及,听他说了两个“死”,脸色已经阴沉的很难看。
乔荆玉怯了,还嘴硬:“你少封建迷信了。”
“那也不能乱说话。”骆海摊开他的手掌心,抽了一下,“说点好的。”
“我乔荆玉一定长命百岁,遗臭万年,祸害你一辈子!”
乔荆玉说完,拿眼睛偷瞄骆海。
骆海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这还差不多。”
病房外头,江博臣刚准备推门进去,乍一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说话,还头对着头,气氛暧昧,又连忙退出来。
“怎么了?”乔珍皱眉。
江博臣努努嘴,不无感叹,“你看他们,多好呀,乔乔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没有那种如果!乔乔要是个女孩,我更不会同意他跟凤凰男结婚!”乔珍瞥了江博臣一眼。
江博臣从这一眼里感觉到犀利,立刻明白这是在骂自己。
可乔珍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如何能不动容?这些天,骆海照顾乔乔的点点滴滴,她也都看在眼里。但动容归动容,真要是让她完全接受骆海,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两个年轻人的青涩懵懂、柔情蜜意,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就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更知道现实的可怖,有时候不是靠两人有情有意就能解决的。世俗之中,主流的男女之情都面临诸多障碍,更何况不为主流所容的同性之爱,他们注定要面临更多压力。
而她是一个母亲,也注定要为孩子操心一辈子,恨不能他事事顺遂、一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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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今天终于甜了吧,作者很怕你们哭哭的表情 QAQ
第83章 往事泛黄
手术之前,乔荆玉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大概 也是他能为骆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那就是跟骆海的亲生父母见一面。
其实早就该见了,对方也数次通过志愿者联系他,表达想要尽快见面的意思。
但由于乔荆玉的身体状况不好,爸妈和医生都不许他出医院,看他看得特别严,跟蹲监狱也差不多了,他实在没办法抽身独自赴约。
这回能偷跑出来也多亏乔横。
乔荆玉坐进车里,摘掉帽子和口罩,身上穿着乔横宽大的衬衫外套,抱怨道:“你这衣裳也太大了,又大又肥,刚刚裤腿差点把我绊倒。”
“少爷,您就凑活吧。”乔横打着方向盘,顺利拐出医院,“我来不及去你家拿你的衣服,咱们就两个小时的时间,得速战速决。”
“你是怎么同时把我爸我妈还有骆海都诓出去的?”乔荆玉挺纳闷的。
乔横侧身,从后排抓过来一个氧气袋,塞进他怀里,“吸着氧,我串掇你姥姥带着你爸妈去烧香拜佛,给你祈福。”
“不用吸氧了,我现在觉得还好。这俩人可真行,还高级知识分子呢,跟着老太太搞封建迷信。”乔荆玉又问:“那骆海呢。”
乔横缓缓减速把车停下,亲自把吸氧管给他插上,脸极度的臭,“你知道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就不用回家了吧?”
发绀缺氧是法四最常见的临床症状,乔横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偏偏这个病号自己心很大。
“好吧,听哥哥的话。”乔荆玉知道乔横带他越狱是承担着风险的,抱住哥哥的胳膊蹭了蹭,“最爱哥哥了。”
“你少来。”乔横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躲开,而是提醒道:“坐好。”
乔荆玉说:“你还没说骆海被你骗哪儿去了。”
乔横一声轻嗤,“诓他还不容易?我跟他说你想吃鼎记的蟹黄小笼包,他家因为怕影响口感所以没有外卖,他就乖乖去买了。”
“可是鼎记有外送啊,再不济也能找跑腿,他只要打开外卖APP就能看到。”乔荆玉说。
“所以说他傻啊,我说完他立刻就去买了。那么远的路程,那个路段还挺堵,来回就得两个小时。”乔横有心想刻薄两句,但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说他“傻”了。
乔荆玉笑了笑,手揣进兜里,摸到口袋里的东西,表情又严肃起来,心里涌起一种紧张的情绪。
骆海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复印件,乔荆玉长得就有点像他妈,鼻子像他爸,他只要跟他爸妈站在一起,别人就知道他们是母子或父子。
照这样看,骆海的爸爸应该挺帅的,是个中年老帅哥,妈妈应该也挺好看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大美女。
乔荆玉自从潜伏进寻亲群,什么样的奇葩故事都听说过,有些孩子因为有缺陷被遗弃,有些孩子因为是女孩被遗弃,有些孩子是年轻男女一时冲动的产物不得不遗弃,当然,这其中还是被拐走的居多…
他是个十足的颜控,一想到骆海的亲生父母都长得挺好看,心里对他们的印象不由得好了几分,虽然还没有见面。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
乔荆玉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困,他现在很嗜睡,这种困倦源自体力不足、身体虚弱的不堪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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