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秋 鸣秋 第13章
作者:不见南楼
语气平静,却好似风雨欲来的前兆,听得人脊背发凉。
作者有话说:
虐的地方基本都过去啦,以后等待秋宝的都是光明~
第16章 医院
由于陆鸣秋意识微弱,到谢氏名下的私人医院后立即被送进了抢救室中。谢辞雪站在狭长安静的走廊内,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他觉得自己人生的二十八年中,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今晚更绝望。
想起不久前陆鸣秋义无反顾投湖的场景,他的心跟被钝刀子反复划拉一般,泛起绵密而酸楚的痛。
杨皎坐在家属等候区的长椅上,把脸埋入掌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缓了大概两分钟,她重新抬起头,视线落到前方那道落寞的身影上,谢辞雪已经没了晚餐时的从容不迫,他额发凌乱垂落,唇角染血,西装的袖扣只剩下一枚,另一枚或许是在打斗中遗落了。杨皎忍不住开口:“谢先生,你身上还有伤,去找护士处理一下吧?”
谢辞雪摇了摇头:“我要亲眼确认他没事。”
杨皎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坚定不移,便不再劝,而这句话也让她确认,眼前这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或许真的很爱陆鸣秋。
她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紧接着,她的余光瞥向走廊的入口处,顾少容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医院,此时正靠墙站着,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较远,但杨皎还是能感觉出,顾二少双眼视线的落点正是亮起红灯的抢救室。
杨皎对陆鸣秋的感情经历了解不深,她知道师弟很忌讳谈论这些,于是她也不多问,可今夜顾少容所做的一切,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是个疯子,他会逼死陆鸣秋——这让杨皎出离愤怒,于是她猛地站起身,走到顾少容的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清脆,响彻整条走廊。
顾少容高高在上多年,这是他头一回被甩耳光,而且动手的还是一个女人。
他气极,但想起对方是陆鸣秋为数不多的好友,又硬生生将自己的脾气压了下来。
顾少容阴恻恻道:“你得庆幸老子不打女人,否则……”
杨皎柳叶似的细眉一挑,讥讽地冷笑道:“顾二少,如果我师弟今天出了事,等着你的绝不只是一巴掌!你最好衷心祈求他平平安安!”
语毕,杨皎转身回到长椅上坐着,也不去管顾少容听了这话会作何反应。
医院的灯白晃晃一片,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谢辞雪站在这样的灯光下,脑海里的思绪如潮水般起落,片刻不歇,以至于他根本空不出心思去留意杨皎和顾少容之间的争执。
走廊静得可怕,宛如处于幕间的舞台,死寂无声。时间在这样凝固的气氛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骤然变绿,医生挂着疲惫的笑容从门内走出来,宣布陆鸣秋已经脱离了危险。
谢辞雪紧绷多时的情绪终于得以缓解,他真诚地向医护人员表示感谢,而后扭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陆鸣秋,青年浑身湿漉漉的,脸上血色尽失,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他双眼紧闭,安安静静地睡着,模样可怜极了,像是被风雨打湿的百合花,柔弱而纤细。
确认完陆鸣秋的情况,谢辞雪扭头问:“医生,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大概明天。”医生说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他有抑郁病史,情绪大起大落,极有可能再次出现自杀行为,最好多留院观察几天。
听完医生的建议后,谢辞雪准备到窗口去给陆鸣秋办理住院手续,他转过身,发现顾少容还杵在走廊上,存在感极强,看着心烦。
谢辞雪冷笑一声:“你还不快滚?”他这次是真的气狠了,平日里讲究的那些教养和风度全都化作了飞灰。
“他……”顾少容并不在意谢辞雪话里的敌意,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他怎么会有抑郁症?”
谢辞雪气极反笑:“顾少容,你觉得呢?”
“……是因为我?”顾少容想起过去这几年,陆鸣秋变得愈来愈沉默,情绪也愈来愈内敛,他以为这是一个人正常的变化,是陆鸣秋愿意待在他身边的证明,可他实是没想到,原来陆鸣秋的痛苦早已深入骨髓,变为沉疴……
“顾少容,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当年究竟做了什么,让陆鸣秋变成这样!”谢辞雪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他那么喜欢画画,但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提过笔了!他说他再也不能画画了,陆鸣秋和你在一起七年,你敢说这件事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吗?!”
顾少容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他想起四年前的那场惩罚,想起陆鸣秋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曾摸过画笔,他想起这些被丢在角落里的回忆,脸色随之变得煞白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罪魁祸首。
这个认知令顾少容无比痛苦。
谢辞雪一见到他这副心虚的模样,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事儿确确实实和顾少容有关。于是他快步上前,抬腿用力地踹向顾少容的膝弯,等男人下意识踉跄两步后,他又伸手薅住顾少容的头发,猛地将人抡向走廊的墙壁。
一旁围观的医生和杨皎直接傻眼了。就在医生犹豫要不要叫保安过来的当口,他听见谢辞雪冷漠的声音响起:“顾少容,我限你三分钟内讲清楚来龙去脉,你到底对陆鸣秋做了什么?”
顾少容头痛欲裂,温热的血从他额角滑落,一路流到他的眼睛里,这样鲜艳的红,让顾少容的思绪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没有反抗谢辞雪的钳制,而是发出一声嘲讽般的笑,说:“看来陆鸣秋和你的关系也就那样啊……你这么想知道,求我啊!”
顾少容心里清楚,他实打实的给陆鸣秋带来了伤害,这样的伤害无法弥补,以至于让陆鸣秋在绝望之下只能寻求一种粉身碎骨般的解脱。
他的确是始作俑者,而他也的确后悔了。
从意识到自己其实爱着陆鸣秋开始,这种悔意就如烈火,时时刻刻炙烤着他。
可他的后悔是给陆鸣秋的,谢辞雪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在一个相对正确的时间,用正确的方式接近了陆鸣秋……装出一副高尚的样子,实际上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想要得到陆鸣秋。
所以,顾少容可以对陆鸣秋低声下气,甚至可以原谅陆鸣秋朋友的一巴掌,但面对谢辞雪的质问,他是半点都不愿服软,情敌之间天然对立的关系,就注定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顾少容,你!”谢辞雪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了,对付这样的人,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暴力。
顾少容见他还想动手,语气辛辣道:“谢大少爷,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陆鸣秋男朋友呢!搞清楚点,我才是他正儿八经的男朋友……你这么正义凛然,又有多了解他啊?说白了,咱们这种人都是一个德行——想要,那就想方设法的得到——所以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啊!”
顾少容说话的语速飞快,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眼底的绝望与偏执更是如水一般,快要满溢出来了。
谢辞雪看清顾少容眼底的神色后,忽然松开了钳制。他在盛怒里依旧保持着一丝冷静,这让他意识到,顾少容早就输了,而且,或许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可怜的,他拥有过陆鸣秋,却不知道珍惜,也不懂得爱,直到失去了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可这世上最难之事,便是回头,陆鸣秋不可能再原谅顾少容了。
想通这一点,谢辞雪懒得再和顾少容纠缠。他从西服外套的前袋里掏出一块方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双手,然后才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顾少容,我从来没有装过,倒是你,别再自己骗自己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即使陆鸣秋不选择我,他也绝对不会再选你。所以快滚,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陆鸣秋的眼前……”
谢辞雪将方巾叠好,放回兜里,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补充了一句:“还有,别的不说,我至少不会风流成性,天天找小情儿,我也不会因为喜欢一只鸟,就把它抓起来关进笼子里,你说对吧,顾二少?”
顾少容脸色阴沉,恨不得一拳打碎这个狗男人的笑,但他今晚受的伤太多,再继续打下去,恐怕要卧床几周,实在不值当。
因此他只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辞雪的背影远去,几秒后,他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顾少容,我不知道你对我师弟做了些什么,但是,谢先生说得对,喜欢一只鸟就不应该把它关起来……否则,它是会死的。”
丢下这句话,杨皎匆匆跟上谢辞雪的步伐。
喧嚣的走廊重归于静,过了许久,顾少容才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可飞出笼子的鸟,还会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吗?”
他在心里回答:不会的。
所以谢辞雪,你也会输,我们都一样……
顾少容面无表情地整理好仪表,单手插进裤兜里,恢复了往日的潇洒模样,旋即慢悠悠地走出了医院。
等到一切的冲突和争执彻底消散,旁边被迫围观了整场大戏的医生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擦擦额上的汗,心道,豪门确实恩怨多。
第17章 嫂子
陆鸣秋闻到一股馥郁怡人的幽香,迷迷糊糊间,他还以为自己躺在花丛中,可睁开眼后,望见的却是洁白的天花板。
“哟,你醒啦?”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清亮、干净,尾音习惯性的往上翘,显得格外张扬。
不是谢辞雪。
陆鸣秋立刻作出判断,他微微偏过头,正巧对上一双苍翠欲滴的眼睛。这双眼睛好似一个天然的标签,只要看见,便能知晓来人的身份。
“岑时,”陆鸣秋开口,声音虚弱无力,“你哥哥呢?”
“医生刚刚叫他,应该是要谈些关于你的事儿。”岑时坐在陪护椅上,回答得漫不经心。
陆鸣秋记得昨晚的事,他猜自己投湖后,大概是谢辞雪下水救的人,这让他生出几分毫无道理的怨怼——他不想活,可谢辞雪偏偏救了他。他知道对方的行为是出自好心,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责怪救命恩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好在谢辞雪此时离开了病房,陆鸣秋有大量的时间调节自己的情绪,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问了一个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问题——
“你怎么会在医院?”
“听我哥说,他和顾二那个疯子打了一架,我有些担心他,就来医院看看情况咯,”岑时抿抿唇,随后用略显生硬的语气说出下半截话,“也顺便看望一下你。”
其实,他和陆鸣秋之间没什么天大的矛盾,只是两个同样高傲的天才互相看不顺眼,陆鸣秋不爱搭理岑时,岑时也不想和陆鸣秋说话,八年前,他们彼此保持着这样的默契,度过了一个相看两厌的夏天,可八年后,脆弱的陆鸣秋让岑时感到陌生,而且哥哥对陆鸣秋的喜欢,也让他没法再继续保持冷漠——他总不能老是对未来的嫂子摆个臭脸吧——这会被哥哥骂的。
所以岑时选择屈尊降贵,主动示好。
可惜他的示好太隐晦,陆鸣秋根本没察觉到,他平淡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哥哥有没有受伤啊?”
“没事,都是些轻伤。”岑时说。
陆鸣秋点点头,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聊了,他与岑时本就不算熟悉,两人同处一室,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淡淡的花香于陆鸣秋的鼻尖浮动,他偏头望去,发现蓝色的床头柜上摆了个花瓶,里面插着一簇新鲜的百合花,粉白花朵错落有致,纯洁而美丽。
岑时见他看花看得出神,解释道:“这是我哥买的,他说你喜欢漂亮的花。”
陆鸣秋笑了笑,他的心确实会因为一簇花而开怀。他躺在病床上,想起谢家老宅的花园和自己卧室里的果汁阳台,这些柔软而娇嫩的植物,就像一种精神寄托,总能令他生出几分对人世的留念。
他继而想起昨晚的事,在投湖的一霎那,陆鸣秋其实并没有思考太多有的没的,可沉入冰冷的湖水中后,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那个时刻,却有太多的回忆涌上心头,并且全与顾少容有关。但他对顾少容没有爱,昨晚他只是太恨太恨,这种澎湃的恨意压倒了一切,竟然在生与死的关键时刻,成为他唯一的心结。
可恨到最后,陆鸣秋却又觉得无趣,他已是一片荒芜而贫瘠的土地,就算报复了顾少容,也还是开不出几朵花。
他的恨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陆鸣秋才感觉到悲哀,过去七年里与他纠缠至深的那个人,其实不值得爱,也不值得恨。
这让他的过往更像是一场荒诞的笑话。
陆鸣秋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长气。病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闷无比,直到抓耳的、迷离梦幻的音乐旋律响起,才打破了眼下的静默。
但这阵旋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就被岑时给挂断了,他啧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啊,是骚扰电话。”
陆鸣秋古怪地看着他,轻声问:“你的手机铃声是空铁的《Dream on》?”
岑时瞪大双眼,惊讶道:“你听过这首歌?”
“噢,我以前很喜欢听摇滚乐的,”陆鸣秋微微一笑,“我家里还有空铁的专辑。”
“你看上去不像是个会喜欢摇滚乐的人。”
“你哥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陆鸣秋挑起眉毛,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张扬,“你觉得喜欢摇滚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你这样的吗?”
岑时的打扮的确很符合大众对摇滚的想法,他有一头长及腰际的波浪卷发,漆黑的发丝间做了银白色的挑染,一身墨绿色的复古皮质西装,喉结处纹了朵艳丽的玫瑰花,十根手指的指节上亦有各种各样的小刺青,比如十字架、月亮、星星等等,配上他那副桀骜不驯的表情,简直是将叛逆写在了脑门上。
“我可没这么说,”岑时摸着自己左耳的珍珠耳链道,“我的意思只是,你看起来比较稳重,和我不太一样……”
“因为我只是喜欢听歌,不是喜欢搞摇滚。”陆鸣秋说。
“哦哦,理解。”
共同爱好往往能拉进人们之间的距离,虽然陆鸣秋说自己只是喜欢听歌,但对岑时而言,任何与摇滚有关的话题都能勾起他的讨论欲,他问:“你最喜欢哪个乐队啊?空铁?”
“其实是Suede,他们有首歌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岑时来了兴趣,追问道:“哪一首啊?”
“《When The Rain Falls
》”
陆鸣秋如实回答了,但岑时问为什么意义非凡时,他却不愿说了,他轻描淡写扯开话题,反问岑时有没有最爱的乐队,一提起这个,岑时兴致勃勃,他从空铁聊到枪花,又从枪花聊到甲壳虫,中间夹杂着他爱上摇滚乐的契机,以及几段他和朋友们组乐队的经历……陆鸣秋显然是个极好的听众,该给反应时给反应,虽然他的反应都很平淡,只有“嗯”、“啊”、“哦”,“然后呢”这几个词,但岑时还是很满意。
他觉得他未来嫂子的性格相当好,音乐品味也相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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