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秋 鸣秋 第16章

作者:不见南楼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家教良好,说话向来温声细语,礼貌周到,很讨长辈们的欢心,沈秀萍见他西装革履,十足的精英派头,觉得自家儿子交朋友的眼光还挺好,于是她亲切一笑,道:“阿辞,快进来吧!”

  谢辞雪走进门,这时陆鸣秋的眼泪已经差不多流干净了,他接过谢辞雪手里的礼品盒,递给自己的母亲:“妈,这是我们买的一些礼物,里面有首都的特色糕点,还有茶叶、丝巾,以及给我爸带的几瓶酒……”

  沈秀萍敏锐地注意到,她儿子用的人称代词是“我们”,这让她觉出些许的不对劲,但她此刻也没有多问。

  “我和你爸哪里需要这么多东西?下次别买了……”沈秀萍把这些礼盒放到玄关柜上,然后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崭新的拖鞋,一双粉色一双蓝色,鞋面的图案瞧着倒像是情侣款。

  陆鸣秋向来比较迟钝,就没发觉拖鞋的图案有什么问题,倒是谢辞雪更细心,瞧出了其中暗藏的隐秘,他抬头看了一眼沈秀萍,有些紧张地抿紧唇,总觉得对方好似误会了什么……但这种误会或许正是他乐见的,所以谢辞雪一声不吭地换上了拖鞋。

  陆家的装修相当简洁,粉白的墙面,黄杨木制成的家具,电视背景墙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圆形的挂钟,沙发背景墙上倒是挂着一幅书法——用柳体写成的《赤壁赋》。在这幅书法作品底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骨相和陆鸣秋有几分相似,但轮廓更锋利,眼窝更深邃,气质也更沉稳。中年男人冲陆鸣秋喊了声“秋秋”,旋即用温和的目光打量谢辞雪。

  陆鸣秋主动开口,向他父亲介绍谢辞雪,他没有介绍得太过详细,只说谢辞雪是他在首都认识的好朋友,目前是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

  陆愈听罢,很是赞许地夸了一句“年轻有为”,而后转头问自家儿子最近几年的生活和工作,陆鸣秋拿出之前想好的说辞,称大城市节奏快,工作太忙,他前几年不回家也是想努力赚钱,给小妹挣医药费。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淡,陆家父母都没有怀疑,他们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听得陆鸣秋心里泛酸。

  谢辞雪的注意力一直在陆鸣秋身上,此时见他情绪不稳,便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陆鸣秋见父亲顺着谢辞雪的话,开始和他讨论起大学的文学课,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秀萍看了眼挂钟,发现已经四点半了,她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一边说:“秋秋,过来给我搭把手。”

  “哦。”陆鸣秋应了一声,他脱掉外套,走进厨房,按照母亲的指示洗菜、择菜。

  沈秀萍靠在流理台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长相没多大的变化,只是头发长了,人也清减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吃饭……

  她轻叹口气:“幺儿,你遭罪了。”

  听见这句“幺儿”,陆鸣秋才真真切切的有了实感——自己这个漂泊七年的游子,终于归乡了。

第21章 留宿

  傍晚六点多钟时,菜品陆续上桌,麻婆豆腐、鱼香茄子、蒸烧白、干煸四季豆、以及白灼大虾,全是地道的家常菜,摆盘虽然没有饭店来的精致,但味道相当不错,吃着很下饭。

  陆愈好酒,特别爱在吃饭的时候小酌几杯,他一听谢辞雪会喝酒,而且酒量不错,当即便拿出自己前天买的泸州老窖,给对方满上。

  谢辞雪端起酒杯,二话没说,直接一饮而尽。

  陆愈有了酒友,两杯热酒下肚,话匣子也随之打开,他开始谈论自己曾经喝过的酒,从白酒说到红酒,又从四川的泸酒老窖说到俄罗斯的伏特加。

  谢辞雪一边听,一边戴上塑料手套,给白灼虾去壳。沈秀萍看见后,以为他爱吃虾,还专门把装满大虾的瓷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谢辞雪剥虾根本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为了给她儿子吃。

  他动作利索,七八秒就能剥好一只虾,剥完之后直接放进陆鸣秋的碗里,陆鸣秋对此表情淡淡,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是被照顾惯了。

  沈秀萍心里翻起骇浪,面上却半点端倪都不露,她笑着招呼谢辞雪,让他多吃点菜。陆鸣秋听见亲妈的这句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辞雪给自己剥虾的举动不大妥当,他轻咳一声,赧然道:“我妈说得对,你多吃点。”

  “好。”谢辞雪脱掉手套,转而夹起一筷子鱼香茄子,就着碗里热乎乎的米饭,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一旁沉浸在酒里的陆愈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情况,他喝了一口酒,望着窗外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说:“……我当初在俄国留学那几年,喝得最多的其实不是伏特加,那酒太烈,我喝不惯,但他们当地有种啤酒,喝起来有淡淡的麦芽香气,搭配熏鱼和香肠一起喝,风味绝佳,我年轻的时候最爱这一口。”

  “啤酒我喝的不多……”谢辞雪顺着陆愈的话往下讲,问了好几个关于俄罗斯啤酒的问题,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所以这顿晚饭吃完以后,陆愈开口做主,让谢辞雪干脆别走了,就在他们家歇一夜。

  沈秀萍也觉得这么晚了还让谢辞雪出去睡酒店不大好,就点点头说:“出去住太麻烦,你今晚就别走了……不过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客房,只能委屈你和秋秋挤一晚上。”

  “不委屈。”谢辞雪在心里回答,自己明明是赚了,哪里来的委屈?

  自家父母已经把留宿的事情给敲定了,陆鸣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帮忙收完碗筷,再度回到客厅,就见母亲正拉着谢辞雪的手,询问他的工作情况和家庭构成,陆鸣秋听得直皱眉,他走过去坐下,哼哼唧唧道:“妈,你又不是查户口的,问这些问题做什么……”

  “你好不容易带个人回来,我当然要关心一下,”沈秀萍拿起果盘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一把塞进陆鸣秋手中,“你刚刚就吃了半碗饭,再多吃几个水果。”

  “不要,吃不下了。”陆鸣秋把草莓重新丢回果盘里。

  沈秀萍嘟囔道:“以前没见你食量这么小,你又不用减肥,多吃几个草莓撑不死你!”

  “……”

  陆鸣秋不敢反驳他妈,干脆闷声不吭,拿起遥控器一直不停地换台。谢辞雪适时开口说起自己留学的经历,把沈秀萍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陆鸣秋暗暗松口气,他把电视频道调到央视八套,之前看的那部电视剧正好开播,等两集剧情播完,挂钟的指针悄然指向九点,陆鸣秋现在养成了到点就去床上躺着酝酿睡意的习惯,他起身,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带回来的洗漱用品,转身问沈秀萍:“妈,家里还有我能穿的睡衣吗?”

  沈秀萍顿了一下,道:“……应该有,我去找找。”

  说完,她起身进了主卧,十几分钟后,沈秀萍拿着两套同色同款式的棉质睡衣走了出来:“之前商场促销打折,我给你爸买的时候,顺手多买了两件,现在刚刚好,你和阿辞都可以穿。”

  陆鸣秋对自己母亲的一些习惯很了解,她买生活用品往往喜欢买双份或者更多,以免日后急用了却找不着,故而眼下多出两套睡衣实属正常。他接过那两套衣服,把其中一套扔进谢辞雪的怀中,然后走到卫生间里开始洗漱。陆家的房子是二十多年前买的,隔音差,陆鸣秋刷着牙都能听见客厅传来的电视声,可这样喧嚣的环境反而让他安心,有一种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感觉……不一会儿,沈秀萍说话的声音也隔着门板传进了卫生间,她说谢辞雪晚上再穿如此板正的西服,就显得整个人特别紧绷,让他赶紧去卧室换睡衣……

  听见母亲热忱的声音,陆鸣秋的眼底浮现出清浅的笑意,似春风送暖,冰雪尽散。笑意一直持续到他走进卧室,已经换上睡衣的谢辞雪转过身,正巧撞见一双潋滟的眼,霎那间,他的心如同被小鹿撞了似的,砰砰砰跳个不停,久久不能止息。

  “谢先生……”见谢辞雪一直不错眼地盯着自己,陆鸣秋的耳朵渐渐红了,“我去问问我妈把被子放到哪儿去了。”

  说完,他慌里慌张地离开了卧室,等再次回到房间时,谢辞雪已经去了卫生间,陆鸣秋耳朵上的热度这才彻底消散。他独自铺好床后,就直接躺了上去。这间卧房的面积比较大,所以安置的木床也非常大,睡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绰绰有余,但陆鸣秋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和谢辞雪挨得太近。

  于是他默默挪动身体,往大床的边缘移动,移完以后,他两眼放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十分钟,洗漱完毕的谢辞雪走进卧室,他关上房门,仔细打量这间屋子,洁白的墙壁贴着奖状,窗边的书桌上整齐地码着一摞书,全是俄国文学,比如《卡拉马佐夫兄弟》、《茨维塔耶娃诗选》、《樱桃园》、《战争与和平》等等,他的目光扫过最后一本书,是莱蒙托夫的诗词合集,他忽然想起自己大学选修俄语时,曾经读过一首诗,作者就是莱蒙托夫。

  他转头,看着陆鸣秋亮晶晶的眼睛,问:“陆先生,你很喜欢俄国的文学作品?”

  陆鸣秋说:“我爸毕竟是研究这个的,从小耳濡目染,读得比较多而已,谈不上喜欢。”

  “那你会说俄语吗?”谢辞雪坐到床边,低声问。

  “我只会说一些特别简单的日常用语,太过复杂的长句我完全听不懂,”陆鸣秋道,“我语言天赋不怎么好,我爸先前教了我好多年,但还是没学会。”

  说完,他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看见你桌子上的书,想起我曾经学俄文时,读过的一首很美的诗,所以问一问。”谢辞雪摘下眼镜,露出清亮的凤眼。

  “你会俄文?”陆鸣秋一脸惊讶。

  “只是粗浅的学过,并没有达到精通的程度,和你父亲肯定没法比,”谢辞雪说,“不过当年学的那首诗我还记得,可以用俄语念出来,你想听听看吗?”

  “好啊。”

  陆鸣秋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串通畅而流利的俄语从谢辞雪口中吐出,温柔舒缓,似大提琴般低沉、浑厚。他虽然听不懂对方念的诗,但他能感觉出这诗一定写得很美,否则谢辞雪不会念得这般沉醉。等到最后一个字音结束,陆鸣秋迫不及待地问:“这首诗用中文怎么说啊?”

  谢辞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等合适的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

  陆鸣秋轻哼一声,明显对他这种故弄玄虚的答案不满意,但谢辞雪打定主意,就是不愿在今晚告诉他。陆鸣秋没再追问,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用圆滚滚的后脑勺对着谢辞雪,摆明了不高兴。

  谢辞雪被他可爱到了,于是主动放柔声音,耐心哄道:“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但当下的情景不合适。”

  过了几分钟,陆鸣秋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略显沉闷:“为什么不合适?”

  因为这是一首描写爱情的情诗啊……谢辞雪悄悄在心里回答,不过表面上,他用了更加含蓄的措辞:“这首诗里写了星星,所以我想在一个缀满繁星的夜晚,慢慢念给你听。”

  陆鸣秋心里暗道:现在的环境污染这么严重,城市里还能看见缀满繁星的夜晚?

  可或许是谢辞雪的这番话说得太漂亮,让陆鸣秋忍不住生出几分向往,他一时间竟忘记了先前的小情绪……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伸出小拇指道:“拉勾,你说过你永远不糊弄我,所以你得办到刚才说的那句话,要让我看到满天闪烁的星星!”

  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娇,谢辞雪怎么舍得拒绝他,他伸出左手的小拇指,郑重地和陆鸣秋拉勾起誓:“放心,我一定让你看见星星。”

  于是,陆鸣秋不再纠结那首俄文诗,他平躺在床上,将双手交叠放置于腹部,然后紧紧闭上双眼,开始酝酿睡意。

  谢辞雪见状,抬手关掉卧室里的电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小壁灯,照亮床头的一隅。

  他借着壁灯的光,安静地欣赏陆鸣秋的睡颜。过了许久,谢辞雪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无声道:“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猜一下谢总念的什么诗~

第22章 小妹

  次日清晨, 遮光窗帘将熹微的阳光尽数挡住,于是室内昏昏沉沉,呈现出一种冷寂而幽深的青灰色调。

  谢辞雪率先清醒过来, 他戴上金丝眼镜, 偏头去看怀里熟睡的人——陆鸣秋睡觉不老实,夜里总爱乱动,动着动着就顺势拱进了谢辞雪的怀里, 像只黏人的小动物, 可爱极了。

  陆鸣秋眼睛紧闭着,柔软的额发垂落下来,正巧遮住他黛色的眉, 他的神色非常放松,嘴巴微张,唇角扬起一点弧度, 好似一个若隐若现的浅笑。

  谢辞雪猜测, 陆鸣秋可能是做了个甜梦。

  未免吵醒对方, 他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双眼的视线也一直黏在那张恬淡安宁的睡颜上。陆鸣秋长相俊美, 白日里睁着一双鹿眼,总是显得天真而脆弱,但他睡着时, 源自骨相的锋利便显露无遗,罕见的有了几分攻击性, 与常人熟睡时的毫无防备截然不同, 叫人不敢轻易的靠近和触碰, 所以谢辞雪几乎是无意识地收敛了呼吸。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陆鸣秋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他的黑发被蹭得极为凌乱,有几缕甚至支棱起来,翘到了天上去。谢辞雪看见这一幕,心底涌现出绵绵爱意,似泛滥成灾的桃花水一般汹涌又澎湃。

  约摸半小时后,陆鸣秋哼唧一声,缓缓睁开双眼,他从迷蒙的视线中,窥见一截流畅的下颌线,他猛地抬起头,发现谢辞雪的凤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这时他才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呼吸可闻,近到足以产生一种暧昧的旖旎。

  陆鸣秋打着哈欠,欲盖弥彰地翻了个身,试图掩饰自己在男人怀里醒来的事实。

  谢辞雪装作没瞧见他的一系列动作,笑着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陆鸣秋含糊地答了一句,转而翻身下床。谢辞雪又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陆鸣秋说想去疗养院看望小妹。于是两人先后换衣洗漱,在家用完早餐以后,陆鸣秋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与谢辞雪一道出门了。

  疗养院离陆家不算远,开车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选址比较偏僻,闹中取静,来往的车流量不大,周围没什么喧哗声,环境相当清幽。停好车,走到疗养院的前台后,二人填完来访情况登记表,顺着护士的指示,上到三楼,走廊右侧的最后一间房就是陆映春的病房。

  陆鸣秋抱着一束淡粉色的康乃馨,用空闲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叩门,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一声虚弱的“请进”,他推门而入,并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脸上挂起微笑,心底的愁绪和紧张感半点都不露。

  一个年轻且瘦弱的女孩靠坐在病床上,她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肩头披了一件胭脂色的针织开衫,她的五官和沈秀萍非常相似,柔和而美丽,但她的皮肤苍白,几近透明,显出死寂的病气,这让她看起来宛如一株即将枯萎的山茶花。

  山茶花看见陆鸣秋,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像画龙时点睛,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哥!”

  陆鸣秋快步走过去,坐到陪护椅上,将手里的康乃馨递给陆映春,然而此刻小妹的注意力已经移到了她哥哥身旁跟着的男人身上,她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对方。陆鸣秋瞧见她目光的落点,适时向她介绍谢辞雪。听完以后,陆映春的表情变得颇为微妙,她接过康乃馨,顺手把花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哥,谢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陆鸣秋的脸猛地涨红,他咳嗽两声,摆摆手道:“小映,你别乱讲,我和他就是好朋友……”

  “是吗?”陆映春用余光打量谢辞雪,这个男人看他哥哥的眼神分明就不清白……朋友?说出去谁信啊。

  不过顾忌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未曾点破,陆映春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她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说:“哥,里面有妈上次到来的橘子,我吃不完,你帮我吃几个呗……”

  “可别,刚吃完早饭呢……”陆鸣秋当即拒绝,“我胃不好,吃多了不舒服。”

  “行吧。”陆映春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时,谢辞雪拍拍陆鸣秋的肩膀,提醒他:“你不是给妹妹带了礼物吗……怎么不拿出来?”

  “哦对!”陆鸣秋打开自己的双肩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用墨绿色印花包装纸裹好的正方形礼物盒,上面还缠绕着一条由浅金色丝带挽成的蝴蝶结。

  “小映,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映春拆开蝴蝶结,掀起礼物盒的顶盖,浅绿色的拉菲草上放置着一张崭新的黑胶唱片,根据封面的花体英文字来看,这是某国际知名管弦乐团录制的《蓝色多瑙河》。

  “哥,你随便买点吃的带给我就行了,别花这么多钱买黑胶唱片啦……”陆映春知道自己的病开销大,哥哥独自在首都漂泊,赚钱很不容易,所以她早早就放弃了从前的兴趣爱好。

  陆鸣秋摸摸小妹的头,宽慰道:“没花多少钱啦……倒是谢先生给你买的黑胶唱片机更贵,可惜快递还在路上……”

  “谢谢。”唱片机一般都是四位数起步,陆映春喜欢古典乐,自然知晓这东西的价值,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前她肯定不敢收,可毕竟买都买了,对方一片好意,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推辞的话,只能大大方方道个谢。

  “不用谢,你哥哥当时说你喜欢弹钢琴,我还想过要不要送你一架钢琴呢。”谢辞雪纵横商场数载春秋,深喑国人骨子里信奉中庸之道——唱片机价格不菲,可在钢琴的对比之下,就显得比较微不足道了。

  果不其然,陆映春听见这话以后,表情顿时自然了不少,倒是陆鸣秋歪着脑袋,眨眨眼,一脸惊讶之色,仿佛在问:你居然还想过送钢琴?

  这副模样太乖巧,看得谢辞雪有些想笑,他用手掩住下半张脸,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缓解心底泛滥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