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移栽指南 高岭之花移栽指南 第16章

作者:番茄加糖 标签: 近代现代

  男人将地上亮晶晶的东西捡了起来,在看清是何物后,他从黑暗里迈步而出,高大英俊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

  谢承洲将手上的那枚胸针亮给孟辰安看,似笑非笑地问:“好像我的临时舞伴变成一只猫跑了,孟总有见到吗?”

  孟辰安下意识地看向对方胸口,谢承洲身上果然佩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白玫瑰胸针。他僵硬地杵在那边,任凭今晚柔婉的月色将他脸上的赧然蒙上一层透明的轻纱。

  不过要他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那只偷跑的猫咪,他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他朝夜色里侧了侧脸,故作镇定地说:“没看见。”

  谢承洲笑道:“是啊,这里原本除了孟总也没别人。”他话里有话,虽然没有直接戳穿孟辰安的谎言但从他略微戏谑的目光中不难看出他已经猜到了一切。

  孟辰安想要辩解几句,但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越描越黑,他索性什么都不说,谢承洲的话里玩笑的意味居多,只要他没有真的为此感到被冒犯,这事就不是大事。

  谢承洲朝他伸出手,“我们又见面了,孟总。”

  孟辰安和他右手交握,就感到掌心里被一枚硬物烙到,对方将东西推进他手里,然后松开了手,那枚胸针就这么物归原主了。

  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孟辰安最终还是将胸针佩戴在了胸口。

  谢承洲望着在夜色里绽放的洁白玫瑰,凌厉的五官线条被月光和花香软化了稍许,他发出邀请,“走吧。”

  孟辰安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真的是因为一个无聊的酒会游戏出来寻找自己丢失的舞伴。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起码现在他不需要再想方设法地接近谢承洲,这样的巧合也并非没有好处。

  两人穿过僻静小路,逐渐靠近人声鼎沸、灯光绚烂的所在。

  舞池里管弦乐丝滑地倾泻而出,音符在飘着酒香的空气里跳跃。

  从第一个人察觉这对不思议组合的出现,到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集中在他们身上,不过短短数十秒。

  那些包含了好奇、震惊、猜疑、忌惮、嫉妒等许许多多情绪的有色眼神,像刀锋利刃一般投射在孟辰安身上,然而还不等他适应,罪魁祸首却没事人一样地转身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孟辰安骑虎难下,他在众目睽睽中将手交给了对方,然后腰间一紧,谢承洲的大手稳稳地搂住他的腰,在悠扬的曲调中带领他在舞池旋转。

  从头到尾对方都牢牢把控着一切,不管是节奏还是舞步,孟辰安都很不适应。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操纵的感觉,就像现在,他在谢承洲面前只能磕绊地跳着女步,他想,此时的自己一定像只伸着脖子的大鹅,古怪地摆动身体企图跟上节拍,在外人眼里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如同过了一个多世纪,孟辰安从未觉得一支舞能够如此漫长,等最后一个音符终止,他才如释重负地从被困茧蛹的窒息感里解脱出来。

  谢承洲从侍者那边要了两杯酒,两人轻轻地碰了杯。

  孟辰安抿了一口,清爽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芬芳萦绕在唇舌间,他抬眼郑重地说:“谢先生,您能抽空听我说几句话么?”

  谢承洲点了点头,两人来到僻静处,孟辰安身后是一株旺盛的木绣球,繁花堆雪,素雅静美,硕大的花团令枝丫都折了腰。

  “你想说什么?”谢承洲并没有在刘家久留的打算,他看了眼腕表,能给对方的时间并不多。

  孟辰安心知长篇大论并不适合现下的场合,他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了对方。

  实际他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此时此地并非谈生意的好时机,更何况,单凭一支舞的交情若能就此拿下谢承洲,那不是他自己疯了,就是谢承洲疯了。

  “孟氏与我的经营理念不符,我没有要与其合作的打算。”对方的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孟辰安笑道:“您误会了,不是和孟氏,是和我自己的公司。”

第20章 一文不值

  谢承洲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孟辰安的态度不像在开玩笑。

  如果之前对孟辰安的印象还是第一眼让人瞩目的漂亮花瓶,那么现在就变成了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了。

  他有些后悔今晚在对方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为此他有些不快地冷下了脸,连态度都带上了些许轻视和傲慢,“我开的不是慈善机构,看来孟总对谢氏还不够了解。我连孟氏都瞧不上,你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又哪里有比孟氏更值得合作的价值呢?”

  孟辰安没有被他的话吓退,他正视谢承洲,“孟氏是台老朽的机器,这种连齿轮零部件里都是斑斑锈迹的老家伙当然无法入您的眼。谢氏需要的不是曾经的商界大拿,而是未来的后起之秀。”

  “那就等你成了后起之秀后再来找我。”谢承洲连个眼神都欠奉,他转身离开前,不无残酷地说道:“你很有野心没错,但是你父亲当年的事让我很难相信他的儿子,也就是你的人品。毕竟多年前谢氏曾经吃过一次亏,不管是孟氏还是你,你们姓孟的在我这边的信誉一文不值。”

  孟辰安的脸色变得比木绣球更加苍白,他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大簇的花团,柔嫩的花瓣被碾成烂泥,汁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尘埃中。

  鞭笞般的酷刑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心里恨极痛极却不能否认一个字,因为对方说的在目前来看确实是事实。

  谢冲书提早到达目的地等待孟辰安。

  他将车停在别墅外,一个人孤独地享受夜晚的静谧,头一次感到原来等待也可以变得如此甜蜜、悸动。

  直到十点多,才陆续有车辆和人群从里面出来,他怕孟辰安找不到他,干脆跑到大门口蹲点。

  他个头高大,很是显眼,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忍不住看他。

  谢冲书心里得意,他哼着歌,灵魂像只雀跃的小鸟,在夜空中欢快地扑腾翅膀。

  孟辰安走在最后,他一早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男生,对方眼睛亮极了,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璀璨。

  他和身旁的熟人告别,然后走到谢冲书面前。

  谢冲书在看到他后更加高兴了,灵魂也瞬间归位,他浑身冒着喜悦的气泡,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他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拉住孟辰安的手,又怕他喝多了不敢跑太快。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用手遮挡住顶部,等人坐进去后又恨不得自己亲自给人系安全带。

  孟辰安好笑地拍掉他企图作怪的手,“我没喝多,你安分一点。”

  谢冲书笑嘻嘻地拿出一盒牛奶,用吸管戳开后殷勤地递到他嘴边,孟辰安瞪了他一眼,接过牛奶吸了几口,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

  谢冲书换了首舒缓的歌,边发动车辆边对他说:“困了就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

  孟辰安并不买账,“你开车我不敢睡。”

  “为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坐,我的车技你还不放心吗?”

  “少废话,专心开你的车。”

  谢冲书嘴里嘟嘟囔囔地发牢骚,全是吐槽孟辰安不识好人心,自己半夜不睡觉好心好意来给他当免费司机,竟然还这么嫌弃自己。

  他故意皱着一张苦瓜脸,企图用装可怜博取同情,但这种过于幼稚的举动只会换来对方的大白眼。

  孟辰安和他抢白了几句后酒意逐渐上涌,眼皮子越来越重。

  在红绿灯路口,谢冲书将车停稳后,从后座捞起一件薄外套盖在他身上,孟辰安睡得很浅,他睁眼就看到谢冲书放大的脸,他下意识朝后躲,奈何身前身后外加一根安全带,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他躲猫猫。

  他只能将脸面向车窗,透过茶色的玻璃欣赏飞速后移的霓虹灯影。

  谢冲书打了转向灯,他盯着前方不断跳跃的数字,轻声问:“你似乎情绪不是很高,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他心里有点忐忑,担心那个让孟辰安不快的人是自己。

  孟辰安没有回答,街道边五光十色的灯光容易让人产生视觉疲劳,没过多久他就闭了眼养神,似乎睡着了,没有听到谢冲书的话。

  谢冲书不再勉强他,专心地开车。夜晚的路况比白天好了许多,车子开得很稳当,如同一只摇篮轻微地晃荡着,孟辰安在浅眠中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

  那些快乐的、美好的回忆像拼图的碎片从落满灰尘的角落里飞出,拼拼凑凑成一幅幅色彩凋零的画,最终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和血色的格调,再度破碎成渣滓,朝着四面八方溃散。

  孟辰安心头一跳,惊醒过来,眼角沾染了点湿意,他下意识去看谢冲书,对方察觉到视线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嘴角扬得老高,又开始喋喋不休,“醒啦?很快就到家了,再睡会儿。怎么一直看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合你眼缘?现在为你开车的可是S大金融系的门面担当,出场费可不低,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孟辰安嗤笑道:“你这是明码标价挂牌下海?”

  “如果是你也不是不可以,金主您要包养我吗?可以打个对折。”

  “胡说八道,不正经。”

  谢冲书不依了,辩解道:“哪里不正经了你说,孟总我这是和你在正儿八经谈生意,你怎么能人身攻击?”

  孟辰安懒得和他打口舌官司,伸手给了对方手臂一记老拳,结果发现对方运动细胞太发达导致上头的肌肉硬邦邦的,非但没让他涨点教训,反而还把自己的手给锤痛了。

  车内充斥了谢冲书放肆的笑声,他故意显摆了一下形状流畅的肌肉纹理,还不忘嘴上占便宜,“痛不痛?给你吹吹。”

  “吹你个鬼。”孟辰安将他的脸推开。

  因为谢冲书的插科打诨,孟辰安低落的情绪好了不少,他突然有了对身旁这个年轻人倾诉的欲望。

  “刚才有个人说了我爸的坏话。”

  谢冲书:“所以你不高兴了?”

  孟辰安点点头,“他说因为我爸,他对我本人的品德也持怀疑态度。”

  “这人是什么种类的封建老古板,现在还兴玩连坐这一套?”谢冲书无法理解这种靠语言攻讦别人来获得精神愉悦的人的脑回路。虽然对孟辰安父亲的事一无所知,但这不妨碍他无条件地站在对方这边。

  他说:“人的两片嘴皮子最不是东西,上下一碰就能伤人。从小到大因为我妈的事,我没少听闲言碎语,更恶心龌龊的话也不是没有。即使她有错,也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子不嫌母丑,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她不好,我会和他理论,如果他不听,我就揍他,揍到他认错为止。你说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孟辰安笑出了声,“你的办法真是简单粗暴,可惜不适合我。”

  “看你样子就不像会揍人的,打架还不跟挠痒痒似的。”说完又想起刚才的小拳拳,谢冲书整个人像只偷了米的老鼠,笑得乱颤。

  孟辰安又赏了他一记重拳,谢冲书很上道地故意怪叫:“哎呀!胳膊折了!好痛!手断了!”

  笑闹够了,他又恢复了难得的正经,说:“我没见过伯父,但能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相信他不会是大奸大恶的人。”

  “这么些年,你还是第一个说相信我爸的人。”

  “那是,不相信伯父怎么行?毕竟我是励志要做他……”

  “做我爸什么?”

  谢冲书乖觉地闭了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得意忘形了,差点嘴瓢说出会惹人生气的话。

  好不容易和孟辰安关系有所缓和,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只能继续胡说八道将这茬揭过去,“做伯父儿子的朋友啊。”男朋友,他默默补充了一句。

  “无聊。”孟辰安偏过头不理他。

  谢冲书继续他的歪理,“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套他麻袋。不过,要是我因此进去了,你得来给我送饭。”

  话越说越离谱,神他妈进去了,他不理解谢冲书的脑回路,这孩子从小是在道上混大的吗?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暴利输出,别是一早就长歪了吧。

  孟辰安说:“要是拳头能解决,估计光是本地想揍他的人能绕S市一圈。”

  谢冲书夸张地“哇塞”了一声,说:“这么能招仇恨,岂不是比篮球还欠拍。这种人的话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你这么优秀,迟早有一天这人会回头跪舔你。”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精神胜利法,孟辰安觉得好笑的同时都想将谢冲书的脑袋撬开,瞧瞧里头的构造到底有什么异常。

  车子驶入了小区,谢冲书眼巴巴地问:“我能上去坐会儿么?”

  孟辰安解开安全带,干净利落地下车关门,“不能。”

  谢冲书颓然地靠在方向盘上,觉得精力透支,前途惨淡,没想到还没灰心丧气多久,车窗玻璃就被人敲了三下。

  他差点从驾驶座弹跳而起,手忙脚乱地摇下车窗,脖子伸得老长,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探出,像只不安于室的大型犬。

  孟辰安揉了一把他的狗头,鬼使神差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

  谢冲书眨眨眼,肉眼可见的红潮从耳根开始朝面部泛滥,他得寸进尺地指了指自己嘴巴,“这里呢?这里不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