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权违约 恋权违约 第2章
作者:四月风暖
得了徒弟的认可,辛永正放心地将时运从别处喊来。面对师傅出于好心的关照,姜至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拒绝这场热情的社交牵线。
“这是时运,时Sir。刚才庭上介绍过了。”辛永正说,“这是我徒弟姜至,至诚会计师行的法务会计合伙人。”
“幸会。”姜至硬着头皮伸出手,表情却装得从容不迫。
时运面上半分压力都无,如过去那般挂着并不规矩的笑容:“姜老师,别来无恙。”
这一句问候暴力撬开了藏着旧账的盒子,断裂的锁随两人分开的手无声掉落。
“我以为时sir在法外并不在乎人情。”讽刺光明正大地出鞘,姜至不打算在嘴上轻饶他,“这别来无恙我受不起,您还不如同其他人一样虚伪地说句久仰大名。”
“你们之前认识?”高明的会计师从不放过细微的线索,辛永正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渊源。
出乎意料地,时运大方承认:“在加入警队之前,我曾经师从姜老师的父亲€€€€姜瑞扬先生。”
语毕,他还特意有些失落地反问:“原来Justo没与您提起过?”
Justo是姜至的英文名,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但依然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只能在师傅探究的眼神中呵呵两声:“难为时Sir还记得。”
有那么一瞬间,姜至是真的想抢过司法女神的蒙眼布去扎紧时运这混球的声带。
好在时运见好就收,恢复了正经:“刚才辛老夸你已经是明湾法务会计响亮的招牌了。”
姜至见招拆招:“那也要感谢你们查不完那么多违法违规,才让我有了谋生机会。”
眼瞧着两人又开始话不投机,时运识趣地主动结束了这场寒暄。
“您今天出庭辛苦了,我先接受一下媒体采访,回头邮件联系。”时运客气地同辛永正道别,临走前又大方地望入姜至那双勾人的眼睛,“我们有缘再见。”
姜至分明看见,对方薄而性感的嘴唇趁师傅不注意的时候,无声摩擦出两个旖旎的、只有彼此知晓的叠字。
第2章 神秘罗勒
在法庭外,背对着记者的长枪短炮还能见缝插针调.情,时运不着调的个性在这十年间并无改进,反倒功力愈深。
由叠字组成的小名只有姜至家里人会喊。本该象征亲昵的私称并没有拉近二人的距离,反倒像是一个不会减淡的牙齿印,每一次出现都如玩笑般轻佻,提醒着姜至与他之间来不及产生化学反应就殆尽的浅薄关系。
时运不在乎自身行为被发现后有损警务精英的形象,姜至却格外爱惜自己的金字招牌。在场有不少行家,他可不想被一些好事的目击者钉上业内娱乐头条,被莫须有的花边新闻玷污了名声€€€€
毕竟在“专业”人士浓度过高的中黄,大家总喜欢用八卦调节紧张的工作压力,譬如某两位律师因为绿帽成了宿敌、某建筑师喜欢玩“一王两后”云云。内容越低俗夸张越引人注意,这些是非有时甚至被当作了人情。
姜至捏了捏发紧的眉心,与师傅道别后便从前门离开,走到门口时恰好听见面对镜头的时运用缓而不柔的语速冠冕堂皇道:
“我们警务处经济罪案调查科一向以保持明湾商业环境稳定、维护人民财产安全为首要宗旨,追求‘预防胜于诊断’的办案理念,对外严打商业犯罪,对内推广诚信管理……”
一声如夏冰般突兀的冷嘲被涌上来的提问声吞没,没人注意到镜头视野外姜至正面色不愉地走下楼梯。
姜至趁着午餐时间见了一个客户,两人聊了许久,离开时已到了下午茶时间。
他参股的会计师行位于中黄最高的“商务形象标杆”同心大厦,其以无遮挡海景的高层办公环境著称,放租时一度变成拍卖现场。姜至偏偏反其道行之,入驻的八楼对于103层的摩天大楼而言简直可以被粗暴地视为地下室。
这反常的抉择不是因为姜至不贪慕“居高临下”的虚荣,而是出于他以恐高为由掩饰的秘密:他无法直视楼顶平台,因为每一次抬头望向云端的塔尖时,仿佛都能看到边界处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电梯厅前的墙上赫然标注着楼层指引,低调简约的珠光玻璃板上,“8B-至诚会计师事务所”一行字闪着有质感的金属色泽。
姜至从公文包中摸出门禁卡于感应器上扫过,蓝白主色的工牌藏于卡套背面,从指缝间隐约能看出“Jiang Zhi Justo”的字样。
Justo取公平、公道之意,一如姜至本人的职业追求。
“姜老师。”
“下午好。”
回到所里的姜至同前台打过招呼,顺着走廊往另一侧的办公室走去。经过打印室时他被同事叫住签批一份文件,在核对的过程中,两人听到被刻意压低的议论声从虚掩的门内传出。
“听说应盛会计师行有个初级合伙人趁着年审走项目,在到处养人呢。”
“这事儿沸沸扬扬的,能不知道嘛。我在那儿的朋友说,原配还破了他密码,在公司内网用他邮箱账号群发PPT举报他出轨,连酒店监控截图都有了。”
“这招玉石俱焚也太狠了吧……”
姜至的手腕猛震了一下,笔尖在签名栏拉出一道刺眼的深痕。
“抱歉,麻烦你重新准备一份文件,稍后拿来我办公室吧。”他将合上的钢笔插回口袋,尽量克制住烦躁的心绪,但气氛依然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同事面露尴尬之色,噤声良久才敢开口:“我进去提醒他们一下……”
“不必了,打印机工作的时候随口聊两句八卦不碍事。”姜至轻描淡写地说,脸上看不出愠色,“不在背后议论客户是非就行了。”
里面两个帮忙跑腿影印的新人不知道自己劫后余生,反倒是外头的人望着姜至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不由脊背发凉。
回到办公室的姜至将公文包连同脱下的外套往皮质沙发上随手一丢,在重物坠落的闷响中跌入办公椅内,抬手松了松发紧的眉心。
他突然蹿这么大的闷火,并不全是因为新员工在工作时间嚼同行舌根,最主要的是他们无意间提到了一个禁词€€€€“应盛”。
应盛会计师行在更名前其实叫“盛瑞”,这第二个字便是来源于姜至的父亲姜瑞扬。
旧人已化为一捧灰烬,连存在于这世上的有力证明都被昔日搭档无情抹去。从合伙变成独家,只关心结局的看客感慨一轮成王败寇后便如鸟兽散,不会与姜至一样细思疑点。
即便不知当年事情真相,可父亲尸骨未寒,便被从招牌中快速“除名”的做法颇有几分欲盖弥彰之嫌,让他感到心冷。
姜至的办公台一向由行政秘书进行整理,唯独左手边第二个抽屉常年落锁、婉拒来客。他从钱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锁,将里面倒扣于一叠旧报纸上的相片取出。简约的打磨原木框住父子俩的合照,他用袖口仔细擦过落于父亲面容上的灰尘与并不存在的暗红液体,眼神逐渐开始跑焦。
“姜老师?”行政秘书通过玻璃看到二老板魂不守舍的脸,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姜至迅速反手推上抽屉,相框的角因为碰壁发出欲盖弥彰的脆响。
“嗯,皇妃?有什么事?”他故作镇定地问。
行政秘书叫汪绯,从至诚成立便在这儿工作,论资排辈也是所里的老人了,因此喜提尊称“皇妃”。
“有花束送到前台,贺卡上写了您的名字。我放门口了,先和您确认一下。”她走上前将刚拍的照片放大,递到二老板面前,“种类有点特别,闻起来还有一股泰国菜的味道。”
皇妃自言自语道:“感觉很像恶作剧,在前台签收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
姜至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束开了花的罗勒:“麻烦帮我拿进来吧。”
相比起花束更应该被称为“草束”的观赏植物突然造访,给装潢单调的办公室增添了一抹生气。姜至扫过台历本,今日的数字赫然困在红圈内。浓郁的香料味在密闭的室内肆意迸发,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罗勒的花语本是“协助”,但父亲总喜欢将它理解成“幕后英雄”。听说受到罗勒祝福的人会拥有洞察力极佳的慧眼,他认为这是做会计一行难能可贵的品质,因而格外青睐这种平平无奇的佐料植物。
姜至很自然地想起,父亲第一次借罗勒寓意称赞的人便是时运。过去父亲总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天赋型的徒弟,夸他在大学实习期间便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商业嗅觉。
说来也很意外,父亲带过不少实习生,却从没有正式收过徒,偏偏在明湾大学的就业力比拼大赛现场一眼相中了时运,甚至还特意留下自己的名片€€€€这样的金橄榄枝不可多得,毕竟往常都是由同行的人事经理负责接洽,作为评委的姜瑞扬一般直接离场。
姜至不清楚那场比赛时运是如何以一敌六让其他参赛选手黯然无光的,只知道这事过后自己家饭桌上总会多一副筷子。时运爱笑、嘴也甜,是特别讨长辈喜欢的性格,甚至还哄得父亲把自己小名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姜至一度怀疑自己不过是随手捡来的,时运才是他们家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
送花人是否署名不再重要,因为姜至在眼睛接收信息的同时脑中亦浮现出了答案。特殊的日期、有指向性的花束,凑在一起都已经不再符合匿名的含蓄,反倒更像一张如罗勒香味般霸道的邀请函,成功勾出了自己内心深处藏了多年的疑问。
消失十年的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父亲死忌这天突然刷存在感,单纯只是因为今天在法庭重遇到自己,还是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日子?
对方“稍后见”的隐喻并不难猜,自己“会赴约”的心理也不难拿捏。可是在哪见、何时见却没有定数,归根结底又回到了缘分二字。
存住体面,也留下余地,这份游刃有余的成熟狠狠抽了一下姜至变得脆弱的神经。
他在工作上看着乱码般的财报数字抽丝剥茧惯了,生活中就变得不愿花心思去猜人心。是人是鬼,正面交锋后便清楚。
下班后他用近乎粗暴的姿势将那束罗勒随意夹在胳膊与腰之间的空隙,顶住了电梯厢内复杂的目光洗礼,从车库提车走人。
姜至没有特别去想过此刻的目的地,然而手比大脑更快地支配自己拨动了方向盘。低调的辉腾滑入灯火点缀下亮如白昼的中黄夜色里,拐弯上了高架,往旧城区的方向驶离,最终停在了梦里循环往复的大厦前。
明明没有下雨,地面干燥得能轻易扬起粉尘,可姜至每一步都仿佛能踩出几圈血色的涟漪。旧大厦几近搬空,电梯也年久失修,他压下胸口的窒感,沿着楼梯步行上到天台。
姜至心中对于时运一定会在这里出现的确信如神秘的月潮引力,在他面对顶楼那扇生锈的铁门时达到了峰值。
铁栅顶部有一盏碎了罩壳的灯泡,投射的光被他踩在脚下。一眼就能望个大概的平台格外空旷,但大风刮过时蹭到墙壁的拉链扣出卖了藏于阴影中的第二个人。
姜至懒洋洋地开口:“出来吧。”
第3章 天台夜叙
楼梯间侧面有团黑影晃了一下,三秒之后,时运的脸出现在明暗分割线上,雕塑般深刻的五官在模糊的光线里浮出一层温柔。
“姜老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时运的表情太过轻松,仿佛根本没有处心积虑地引导过自己。
姜至不去理会对方的明知故问,反而扫了一眼他手中提着的东西。装着泡沫餐盒的塑料袋并不结实,似乎正承受着超常的重量,有一种濒临裂底的坠感。
见对方一副听不到回答不罢休的架势,姜至只能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从今早在法院开始就不停给我暗示了,时Sir。”不断在他面前出现、引起他的注意,最终就是为了诱导他见面而已。
“这也是你惯用的招数吗?”姜至径直将那束罗勒抛回主人怀里,“自己留着孤芳自赏吧,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腌入味。”
和这束草长期呆在密闭空间里,他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盘罗勒叶炒肉了。
这话每一个字都被说得很用力,落在时运耳朵里带着点恼怒和抱怨的意味,像是亮出指甲却因为肉垫太过可爱没能威胁到别人的猫咪。
他垂头看了看怀中有些凌乱的枝叶,懒散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姜至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静候着他的解读。
“送罗勒单纯是因为师傅喜欢,并不是想借机在你面前吹嘘。”时运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很深沉,但也真诚,刺得姜至莫名心慌了一瞬,“在心里原来我一直都是这样负面的形象吗?”
姜至愣了神,心思被看穿之后竟然生出些不自然的扭捏来。
“今早在法院,我看出你对我的误会很深。”预料中的指控并没有落下,对方话音一转,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你对我有怨气也很正常。毕竟那时我确实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你来说,与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毫无分别。”
意外如陨石般砸在稚弱的肩膀上,唯一有可能支持自己想法的人不知所踪,刚成年没多久的大男孩根本无处倾诉内心的冤屈€€€€在一边倒的媒体舆论鼓吹下,流传广泛度决定了在大众中的信服力,没有人在乎姜至渺小而无力的抗辩。
“怎么算都是我对不住你在先,被你呛上几句也该受着。”时运往前欺近一步,西装下随着呼吸迸发出的肌肉感远没有话语那般妥协乖顺,“可是,股监会[1]发现财报质量不妥还会先发问询函,你不给我剖白的机会就选择冷语相向。”
“如果这就是姜老师在行内的交往礼仪,会不会过分了些?”他似是充满委屈地质问,“还是说,你只在面对我时丧失原则?”
主动示弱是为了蓄力出击,这场对话的主动权从来没有从时运手中脱离过,一整套语言攻势子弹般轻易击碎了姜至打好的腹稿。
一旦误会解开发现是错怪了人,内心便会陷入无休止的自择与不安,甚至因为过度心虚而想要补偿。对于呼之欲出的答案,不愿在心理上向时运屈服的姜至选择了回避:“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时运向他摊开布满茧痕与伤疤的掌心,“但我有话要对你说。”
明湾的纪律部队采取“培训学校+高等教育”混合培养模式,非侦察相关专业出身的毕业生只需报考警察培训学校并通过考核遴选,便能成为警务人员。这就给手持金融与法律学位的时运提供了机会。
警察培训学校的课程整体分为见习警员与见习督察两个方向,时运硕士毕业后投考见习督察班,取得了相当于学士学位的特殊警务管理专业文凭。
36周封闭受训,挑战极限的体能操练、真枪实弹的模拟考核,每一滴汗水都蓄着时运的毅力与决心。放弃在中黄唾手可得的高薪与名望,他背金而驰,手刃经济犯罪的同时只为接近被深渊吞噬的真相。
“我与你一样,都无条件相信着师傅的品格和为人。”时运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如果你以为我投考经济罪案调查科单纯是因为好玩,那我真的会受伤的。”
当年姜瑞扬牵涉进一桩诈骗案,经罪科没有彻查便潦草结案,他们不约而同地推测多半是有黑警从中作梗。时运既然决心深入内部,就不得不与姜家划清界线,用“清白无害”的身份卸下那些人的防备。
时运是姜瑞扬的徒弟,这是姜至一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但姜瑞扬出于避免开了收徒先河后有熟人强塞的麻烦,从未公开表示过,因此他才能顺利在经罪科爬到现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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