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权违约 恋权违约 第4章

作者:四月风暖 标签: 近代现代

  水绿色的缎面西装外套柔化了半职业带来的生硬,敞开的领口内是一件贴身的黑色透视内搭,清瘦的骨感线条隐约可见。喉结下方紧勒着一条雨滴状水钻连成的项链,在酒吧氛围灯的投射下晃出粼粼波光,每一次吞咽时的滚动都仿佛卷起一层浪。

  飞暮坊将随处可见的“钓鱼”穿搭,被姜至罩在身上谁都说不出一个艳俗来。

  姜至抵在食指关节处的红唇几乎半晚都未曾合上,一直在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前赴后继的试探者。春樱般美好的瞳孔在天然上挑的眼尾作用下更显含情,给人一种来者不拒的错觉。可实际上,他从不接受别人带着明显撩拨意味的送饮。

  他上这里为的是作乐,但不屑于寻欢。有边界与分寸的放纵让人失了脾气,即便被冷淡拒绝也心甘情愿。姜至对于萍水相逢的人也愿意给予一丝温柔的尊重。

  “介意我请你喝一杯吗?”

  耳侧忽然传来几分热度,低醇的嗓音在复古的轻音乐烘托下生出几分暧昧来。

  还未来得及转头,姜至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杯纯正的烈酒。与肉眼可见的辛辣不同,那人的指尖处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像春日初化的银色泉水,又似悬浮于山谷中的芬芳颗粒,带着清冽纯粹的亲密感。

  姜至眼前晃过几帧记忆:盛着光斑的碎裂玻璃,满屋乍泄的气味,以及一声蛊惑人心的低笑“我觉得很好闻,衬你刚好”。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上头了,否则怎么会无端联想到一场盛夏里发生于午后雨与阳下绿之间的青稚初恋。

  姜至破天荒接过那杯酒,扬起一个标准的逢场作戏的笑容:“时Sir的面子我是一定要赏的。”

第5章 悬空春泉

  来人确实是时运。

  杯壁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和鸣,时运懒散地靠在吧台上,双腿于身前随意交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夜场里与白天不同的姜至。

  对方那双勾魂般的漂亮眼睛,水感仍在但失却光泽,写满了对纸醉金迷的厌恶,可偏还要装出一副沉沦的样子。

  “这里没有粉丸交易,也没有桃色经营,就算发生,好像也不太符合时Sir你的职责范围吧?”姜至的手指在杯身轻敲两下,慵懒地开口,“你们警务精英下班后也习惯来飞暮坊吗?”

  时运无言,只抽出压在底下的杯垫,姜至垂眸便看到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

  Touch your emotions.

  触及真我。

  酒吧用以蛊惑人心的标语与名字造绪格外相衬。创造私人化的情绪,触碰、拥抱的同时与它和解,一句话便戳到了年轻一代追求个性的痛点。即便知道这是商家的宣传手段,姜至依然愿意为这三个朴实的单词埋单。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时运似笑非笑道,“昨晚你在天台上说的,‘制造情绪并触摸它’。”

  “我记性不错,逻辑也很好。”他强调了一句,“恰好还过目不忘。”

  时运确实从未来过造绪,他与同组下属常去的是斜对面另一家能扔镖的酒吧。造绪这种靠格调营销噱头的氛围店,来客不精心打扮一番都会在进门时犹豫,并不适合随心所欲的他们。

  有着罗勒邀请函的珠玉在前,姜至确实有样学样地留下了线索,甚至有些遗憾自己出的题面过于浅显。

  “还算你有两下子。”他将苦涩的辣味含入舌底,似是很不情愿地承认说。

  “两下子?你在对我的专业能力提出极其很不当的质疑。”时运挑起了右边的眉毛,颇有几分不满,“如果连这点线索都解读不出,我这饭碗还怎么拿得稳,早就被踢去管档案了。”

  他伸出食指抵住姜至的锁骨,挑衅般扬起下巴回击道:“姜老师也无法容忍客户拿一盘漏洞百出的账来侮辱你的视力吧?”

  姜至无言,被喉中的酒液呛了一下。

  行吧,真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完美类比。如此伶俐的口才,不去公共关系科和记者扯皮还真是屈才了。

  滑腻的缎面布料无法产生足够的摩擦力,时运的手指在说话时陷入了上方的锁骨窝。姜至低头看向自己被压迫住的一小寸皮肤,那股似有似无的香气再次攫住他的神经。

  清冷的雪后木质调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鸢尾与柠檬草在春日暖阳下蒸腾出的馥郁酸甜€€€€

  悬空春泉。

  姜至终于想起那瓶自己从未用过便摔碎在地的香水的名字。中后调香气的更迭,一如这两天他与时运关系的光速改变。

  不知何时收到的礼物囤在斗柜的角落里积灰,姜至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偶然拿出来把玩,却因为时运的突然闯入吓得松开了手。

  晶体般通透的瓶身在狭小的卧室里如气味炸弹般爆破,高浓度的香气麻痹了嗅觉、甚至刺痛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始作俑者正懒散地倚在门框上对自己笑。

  一缕只闻过一次的气味竟能如此轻易地拨动记忆开关。姜至相信每个人之间都存在羁绊的说法,这一刻他恍然,悬空春泉就是他与时运之间特别而又潮湿的触点,

  姜至的性格还算温和,但丝毫不影响他同时也很好强。十八岁正是胜负欲旺盛的年纪,那时自己对时运的天然抗拒,或许是因为头一次见面便已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初露的压迫感。

  明明说是适合他的香气,却这么堂而皇之地抹在自己身上。但凡姜至再普信一点,他都敢说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他很清楚时运是故意的,虽然剂量很小,只绕了一小圈在指肚,可杀伤力依旧惊人。在他看来,对方这么做与拿猫条逗猫咪没有什么分别。

  从在法院重逢开始,时运一直都占着上风,轻易操控他的情绪。姜至不喜欢这种被人把玩的被动,心中腾起一股宣战的冲动。他想反击,无论在什么场合、以什么样的方式。

  姜至出其不意地捉住时运在自己肩颈处作祟的手指,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以上唇珠为支点,靠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从时运的角度看去,姜至此刻好像一只用鼻子触碰蝴蝶的漂亮猫咪,极其反常的乖顺表现让他放松了警惕。

  “为什么喷这个?”姜至模糊地发声。

  时运并没有立刻揭晓答案,依然霸占着主动权,不肯出让:“你猜?”

  姜至扫兴般松开对他手指的钳制,将身体前倾贴回了大理石台面上。“没意思。”他撑住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我偏不猜,你憋着吧。”

  “看来你没上当啊。”时运摩挲着还有对方热度的手指,笑说,“我就是为了引你上当才这么卖力的。”

  他在下车前望着置物槽内的玻璃瓶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食指在依然湿润的喷头处用力抹了一下。

  “想着或许它能停留在你手上,等你回去了还能记起我。”

  “我要怎么做才会沾上呢?”姜至的嗓音里染上几分蛊惑,“是这样吗?”

  淡粉色的光圈落在两人身上,不同色号的手指摩擦过桌面最终交叠。玉白穿入麦色的缝隙,如同一个试探着深入的湿吻。

  可惜源于冲动的“吻”有一触即分的预兆,时运火速紧扣住要逃窜的指尖,不给对方任何退路。

  “是这样。”时运毫不避讳地释放着侵略的信号,目光像是要把姜至活剥生吞了,“但不够。”

  同样昭然若揭的暗示,或许因为玩笑的成分太多,时运说出口竟然没有显得很讨厌。他就是这个样子的,看似好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却还悄悄替对方留着边界。

  说白点,时运就是喜欢口嗨,尤其是对着自己。

  姜至面色如常,可实际上颊边的绯云飘落在了指尖,连手背都呈现出慌张的透粉色。酒吧里空气浑浊,本就不霸道的香味愈发寡淡,仅剩的一点余韵也都尽数进入了血液循环。

  换做几天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与时运握手都如此勉强的自己,居然能容忍被他攥在掌心。

  姜至尽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被牵住的手上,强装镇定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只是有些做作地埋怨了一句,却并没有给出“越界”的定义。时运转攻为守,默默张开了指缝,对方软白的手指顺着台面边缘滑落到膝盖上。

  第一次阵前交锋以双方暂时退兵休整为结点,两人沉默着将杯中的酒液饮尽,策划着下一次出击。

  姜至很烦躁,在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拉锯战中,他始终摸不到一击致胜的王牌,而留存的底牌又不如时运的大。毕竟对方的脸皮可是比大陆板块的岩石圈还厚,自己望尘莫及。

  他不愿就这样溃败,于是短暂的休整之后选择率先布阵:“我也回赠你一杯吧。”

  姜至冲吧台内的调酒师比了个数字手势,对方心领神会,没一会儿就端上一杯调酒。

  时运翘起腿,拿下巴点了点在杯中闪烁的那捧蓝紫色月光:“这是什么意思?”

  “时Sir这么厉害,自己推啊。”姜至托着下巴,一脸无辜地说,“答案肯定不会跑出这里的。”

  他好像有些执着于给时运出题,毕竟对方思索时皱眉的样子,沉稳正经得让人目不转睛。感觉不差,他在心中默念,是可以多看两眼的程度。

  时运回忆起方才姜至比出的数字7,视线从菜单首行下移,最终停在与手势对应的条目上€€€€“Ta今夜属于我”。

  他沉声默念着:“微醺之时爱意无处可藏,我怀中有诗,Ta伴着心跳诵读。”

  被用于修饰见色起意的漂亮宣言难逃低俗的本质,浩瀚的蓝色尽数没入时运的浅红。他对上姜至眼底的玩味,神情不禁微滞。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时运哑着嗓子说。

  “太较真就不好玩了,时Sir。”姜至伸手将对方一丝不苟的领带扯乱了,“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随意的人。”

  随意地在这里喝酒聊天、与不同的人推拉过招,碰到有缘的还能成为朋友或者其他更亲密的关系。

  姜至将时运瞬间的错愕收入眼底,终于有了扳回一城的快感。

  “那些名字都是推销的符号而已,装作没看到就行。如果人人都因为寓意犹豫不决,那什么时候才能尝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杯?”

  “来我的主场,就要遵循我的规则。”

  姜至故意放缓了说话的气息,甚至没有着重去强调咬字的准确性,嗓音格外懒倦。他强撑出一副风流惯了的模样,却还是无法忽略自己微微发颤的小指。

  将不听话的尾指掖入手心,姜至凑到时运耳边用气声道:“融入和离开都要趁早,所以,In or out?”

  被酒精熏过的姜至宛如一朵午夜玫瑰,毫无顾忌地释放着香气与魅力。即便知道是危险的邀请,时运依然无法抵抗这份盛情:“这番罕有景致,我离开岂不可惜了。”

  对方似是非常满意他的回答,将尚未饮完的酒液分了一半到他杯中。

  愿者已上钩,本来枯燥乏味的夜晚变得有趣起来。几巡之后,两人逐渐撤防,气场和睦到数个搭讪者因为找不到插入的空隙悻悻离去。

  姜至酒量其实很好,可容易上脸的身体特质极具迷惑和欺骗性。时运逐渐褪去清明的神色让他心生快意,于是想着乘胜追击。再抬头时,莫须有的飘忽爬满了他的眼眶,醉态逼真。

  “我们去下半场吧?”

  离开飞暮坊的下半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时运说了声“好”,搀扶着步子蹒跚的“醉鬼”走出造绪,上了一辆计程车。

  时运上车之后立刻翻脸,哪还有刚才丧失理智的模样。他拿安全带勒住拳打脚踢的人,耐着性子说:“你喝多了,待会儿和司机师傅报地址,回家去。”

  时运并不知道清醒状态下的姜至是否允许自己知道他家住址,况且看他的模样也没有醉得认不清东南西北,报个地址的精神劲儿还是有的。

  姜至掀开眼皮直勾勾看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拽到身边坐下。“你送我回去。”他呢喃道,“我怕被拐了……”

  “好。”

  姜至朝司机报了一串地址,十分钟之后车子抵达了目的地,门童立刻上前帮忙拉开车门。

  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时运压下眉间汹涌的跳动,抿唇说:“这是你家?”

  他觉得衣袖微动,姜至环上他的手臂,用期待的眼神牢牢锁住他。

  “是今晚我们两个人的家。”

第6章 枕边安眠

  紧贴着手臂的掌心滚烫似火,姜至的双眸宛如枝头含苞的粉桃骤然吐露,底下流淌着的春泽更让人在意。

  不是时运不解风情,是他眼下不敢也不能解这风情。曾经只叫了声小名,差点被姜至用卧房门扇平高鼻梁的惊险仍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告诉他,今晚要是敢跟着进去,明早醒来被一脚踹下床都算轻的。

  饶是阅人无数的时运也被对方以假乱真的醉意影响了判断力,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可仔细端详之下也挑不出什么扮演痕迹。

  时运的手腕擦过姜至细韧的腰,以小臂发力将人牢牢夹在身侧,收拢的五指在空气里随意握成拳。对方两条手臂像抽了骨般软软挂在他脖子上,整个人的重量卸在肩膀处,几乎走几步就会不慎踩到他的鞋面。

  “麻烦开个大床房,谢谢。”

  因为离飞暮坊不算太远,酒店前台见多了被人“捡尸”的场景,因而提了个心眼。但眼神扫过对方放在醉酒男子腰间的绅士手后,她便减退了防备之心,在时运摸出警察证之前率先接过身份证开好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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