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是否祈祷 无论他是否祈祷 第30章

作者:陆辞宗 标签: 近代现代

  陈风的暗恋对象是个乐队吉他手,为此陈风存了一学期的钱买相机,为了把对方拍好看一点,平时经常让徐远川和陆清当他的人像模特,提前准备了好几张内存卡,一得空就苦练拍照技术。

  然而自从徐远川和陆清知道他不论拍了多少、拍得多好,都不敢直接发给人家看,就不乐意给他练手了,除非他勇敢迈出那一步,结果这一步迈到今天都还在原地。

  “那然后呢?”陈风又问:“你们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

  徐远川:“靠一些我的死缠烂打。”

  见陈风不想理人了,他又笑着补充:“我换个你喜欢的方式说吧,大概就像...人群中他通常是笑容最灿烂的那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伤心。”

  陈风果然认真起来,“你说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灵魂的契合?”

  徐远川摇头,“未必,可能是我见不得他好。”

  陈风没忍住翻个白眼,“跟你说话费劲儿。”

  徐远川想了想,又道:“我感觉他有点儿皮肤饥渴症,是叫这名字吗?没研究过。反正他基本上是把我当狗养的,他出门儿我就呆笼子里,他心情好就带我出去遛弯儿,我听话就给奖励,不听话就...嗯,也没什么。”徐远川又点了根烟,“不过我觉得他更像狗,一狂躁就拆家,但是我抱一抱就好了,抱抱他,他就会平静下来。”

  “你这个形容...”陈风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有暴力倾向吧?极端性格要不得。”

  徐远川吹了陈风一脸烟,“你跟我讲道理没用,我恋爱脑。”

  陈风:“那他爱你吗?”

  致命一问,徐远川眼神都有点躲闪了,“爱啊。”

  “有什么表现?”

  徐远川托着下巴,一回忆沈光霁,嘴角就上扬,“我不怕冷,冬天他还给我买那种带个圆球儿的帽子围巾,还有带绳儿的手套。他自己又不吃零食,还时不时往家买,买的啥你知道吗?奶酪棒、吸吸果冻,还有专门儿补钙的动物饼干,我真怕他下次给我整个上边儿带小汽车的色素糖...”

  半天没等到陈风吱声,徐远川一扭头,发现他又有点脸红。

  陈风:“代一下,不是故意的。”

  “哦。”徐远川并不介意,应了一声,目光挪回窗外的水泥楼面上,语气淡淡的,像午觉刚醒后带点困倦的自言自语,“他这个人...非常渴望同类,渴望到有点儿病态了,所以我经常编造一些跟他类似的经历,就像我知道想被拥抱的其实是他,但提出要拥抱的是我一样。”

  陈风也撑着头看他,没打断,安静地听。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越是知道,就越不信任人,越不信任人,又越渴望有人理解,很矛盾,对吧?”徐远川说:“我经常说他有病,他好像感知不到快乐,但对痛苦极度敏感,可我偏偏擅长心情好,这可能会让他觉得我无法被掌控,不在他掌控内的事情他都不喜欢。但是我不在意他喜不喜欢,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怎么把他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亲眼看着我再经历一遍,到时候我再跟他说,我真的明白,明白也爱你,我想他就会相信了。”

  以前西大常有老师约沈光霁周末去钓鱼,沈光霁都微笑拒绝了。钓鱼这种事情太考验耐心,有可能坐一下午都颗粒无收,也属于沈光霁掌控之外的范畴,他不喜欢是正常的。但徐远川想,沈光霁兴许只是比别人更害怕失败,越是想要掌控,才会更担心掌控不了,他做许多事都是这样。

  陈风到底是忍不住插了一句:“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讲讲道理...”

  “别紧张,这很好应付的。”徐远川笑出两颗酒窝,“他纯大傻逼了,就爱看我当舔狗。”

  陈风憋了半天,劝人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好吧,我也是舔狗。”

  徐远川:“是吗?我看你哥对你挺好。”

  陈风立马高兴了,但嘴上还要逞强一会儿,“没,那是他人好。”

  徐远川:“没见过你这么生在福中不知福的。”

  陈风又立马把沈光霁的极端性格忘了,“你老师还不是给你买零食。”

  “嗯。”徐远川说得十分自然,“无所谓,早晚让他给我当舔狗。”

  陈风:“你的目标好伟大。”

  说了半天,徐远川这才把关键事情想起来,摸摸校服口袋,把红包拿出来给陈风,说:“他给你包的。”

  陈风又被震惊了,“我去...这是多少?”他一边问一边打开看,点了点数,“两千呢。”

  徐远川点头,“给你包两千,却只给我转一千,回去必须得骂他。”

  陈风感觉拿着烫手,“要不你还是拿走...”

  徐远川没接,“收着吧,他知道是你给我买的手机,没用红包全额退给你我已经挺诧异了。”

  “这么在意我给你花钱?”陈风摸摸下巴,“好能吃醋,我又开始羡慕你了。”

  “屁。”徐远川说:“这么给你解释吧,假如你养了条狗,你是狗主人,这狗就是你的所有物,狗的吃喝拉撒都得你负责,突然有一天,别人给你家狗买了个豪华狗窝,你是不得给这人回礼?”他似乎把自己给说服了,“今天你的狗要出去找朋友玩儿了,如果花了朋友的钱,你又得给人回一次礼,所以干脆给狗钱,省去这个步骤,懂?”

  陈风抓重点的能力显然比不上他的学习成绩,“什么品种的狗这么牛?”

  徐远川想给他一拳,“操,老子打比方,你他妈真把我当狗。”

  陈风笑了笑,摆摆手,又把话绕了回来,“这是爱吗?”

  徐远川也笑,“反面教材,好孩子不要学。”

  话是那么说,但徐远川认为那的确是爱,徐远川对爱的理解不是很具体,他当下在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能定义为是被爱驱使。比如他去买苹果,是因为爱吃苹果才会买,比如今天来找陈风,他当然也很爱陈风,如果一定要做名词解释题,他大概会在答卷上写:爱是一切我愿意让它发生的事。

  沈光霁或许持有反对意见,他经常不赞同徐远川的观点,连同不信任徐远川的爱。

  他以前问过徐远川,知不知道什么是表演型恋爱,他认为徐远川就是那样的,原话是:你不会爱人,你根本不爱谁,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在乎。

  而徐远川笑着不停反问他:所以你才一次又一次试探我,想看看我会不会觉得无趣,然后离开,对吗?你没发现这恰恰说明你爱我吗?不然你为什么在意我的爱是真是假?第四年了,没试探出结果你就继续呗,假如我能演一辈子,那你就试探一辈子,到头来我们还是白头偕老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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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第31章

  陈风的暗恋对象叫郑贤礼,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来得很晚,而且相遇的地方非常微妙,在酒店的厕所里。

  陈风酒精过敏很严重,但被他爸逼着给人敬酒,没两口就不行了,脖子和胸口浮出大片的红疹子,徐远川好不容易劝住,赶紧把陈风带去卫生间,让他用凉水冲一下发红的地方,接着郑贤礼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进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没完全睁开眼睛,一直紧皱着眉。徐远川见他站在水池边,往陈风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陈风弯着腰在冲水,喊了一声“帮帮忙”。

  徐远川知道这话是跟自己说的,陈风压根儿就不知道郑贤礼在这,但徐远川站着没动,因为陈风话音刚落,郑贤礼就十分自然地上前,帮陈风把过长的发尾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往陈风惨兮兮的后颈上浇凉水。

  陈风以为在干这事的人是徐远川,半点没不好意思,巴不得多凉快一会儿,没想到一起身,徐远川已经不见踪影了,他盯着镜子里的郑贤礼紧张到语无伦次。

  郑贤礼倒是没反应,他太困,想过来洗把脸,陈风不用帮忙了,他就低头洗脸,没管陈风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来得晚,空位不多,以防被迫跟乱七八糟的人客套,干脆坐在陈风旁边,这桌都是学生,至少不会有人强行给他介绍对象。

  徐远川不是很理解,他看陈风紧张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副CPU要烧干的样子,突然发觉自己可能是有点不太要脸,毕竟他第一次见沈光霁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杵别人跟前不走了。

  不过也难说。

  徐远川想,沈光霁突然对他温柔,主动吻他的时候,他的状态好像跟这差不多。

  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状态在别人的视角里慌张这么明显,强装镇定一点用都没有。

  天气实在太热,下午徐远川和陈风哪儿也不打算去,就窝在酒店房间里打游戏。徐远川点了外卖,但没听见手机振动,门铃响了才发现有个未接。

  见不得通知栏多个东西,他顺手点进去,意外发现通话记录的页面让他有点震惊。

  近期隔三差五就有一通海外来电,通话时长多半在一分钟左右,最近的一次甚至是昨天上午。

  陈风把外卖袋子打开,拿出两杯冷饮,给徐远川把吸管都插好了,却看见他还坐在床边发愣,忍不住问:“怎么了?”

  徐远川把手机给陈风看,隐瞒了自己的手机大部分时间都在沈光霁那里这件事,只说:“这七八个电话都不是我接的。”

  陈风一看号码,很快就明白,“叔叔还是阿姨?”

  “我不清楚。”徐远川上一次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还是大学开学不久,那个号码他没存,手机又换了新的,根本没有印象了。至于他爸爸,他甚至在心里默认这个人死了,如果真的是,那属于诈尸。

  “你老师没有告诉你?”陈风问:“可是他能跟你父母说什么啊?”

  “也不一定是说什么,可能单纯是找对了人打听我。”徐远川笑了笑,眼里一片平静,“不管他了,再说吧。”

  徐远川虽然好奇,但也没放在心上,游戏照样打,陈风把把遇人猝死,他把把单四上分,注意力都用来笑话好兄弟了,根本想不起沈光霁。

  可晚上八点,突然接到沈光霁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

  徐远川一愣,说了酒店名字,非常为自己考虑地补充说明:“陈风假期住这儿,外边儿太热,没什么好玩儿的,所以我们回来打游戏。”

  沈光霁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看导航,然后说:“半小时后下楼。”

  “你来接我?”徐远川一下把手里的空杯子捏瘪了,“真的?”

  电话挂断以后,陈风看着徐远川笑,感叹道:“我的天啊,你不是说你们在一起有好几年了吗?怎么他来接你而已,你要这么开心啊?”

  徐远川的表情僵在脸上,“这时候不能代入一下你哥接你?”

  陈风立马改口,“一会儿送你下去,我看看让你一见钟情的老师长什么样儿。”

  结果没看成。

  八月初,晚风都是热的。晚高峰堵车,他们在楼下等了快一个小时,抽完了那盒烟,还是没见到沈光霁人影。徐远川望着头顶的红绿灯,说他没耐心等了,准备走路去地铁站,这时候去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车。

  徐远川目送陈风上楼,陈风背影消失后,他一转身直接盘腿坐在马路边,接着给沈光霁打电话,被挂断之后继续打,连续被挂断六次,终于放弃,手机揣回衣兜里,脑袋靠在电线杆上,怀里抱着一件校服,要不是因为学生多半都放假,大概会被路过的人以为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他就这样等了沈光霁两个小时。

  看了时间才知道是两小时,等待的过程还以为已经要半夜三更。

  车流不那么拥挤之后,沈光霁的车停在徐远川面前,徐远川坐太久了,腿有点发麻,他吃力地站起来,歪着脑袋看沈光霁的侧脸,沈光霁一回头,他就眯起眼睛笑,越笑越难过,很讨厌这种情绪,于是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顺手把校服扔到后座上,这个动作让他离沈光霁近了一点,这样会心情好。

  “为什么挂我电话啊?”他随口问,实际上答案不重要。

  然而沈光霁也的确没回答,只是沉默着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徐远川说:“你在用我的手机跟谁保持联系?”

  这次倒是希望沈光霁能回答,至少他想知道假如他回拨这个号码,能听见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心里默念三秒钟,又不期望答案了,转头问沈光霁:“着急回家吗?请我看场电影吧,就现在。”

  沈光霁迟到一个半小时,徐远川就找了一部九十分钟左右的电影,是部爱情片,徐远川自己都觉得气氛很怪。

  这个点对于夏天来说不算晚,电影院里虽不热闹,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检票。

  徐远川跟沈光霁中间隔着大约一个人的距离,旁人能看出来他们是一起的,但关系又似乎不太亲密。不过临开场前,沈光霁去买了一杯冰可乐,走在队伍末端,把擦干净水汽的杯子给了徐远川。

  他们的座位在影厅最后一排,周边没有人,徐远川坐下来,把饮料放在一边,去牵沈光霁的手。

  沈光霁的手比他的大很多,掌心温度滚烫,他每次握住都会心跳加快。

  有时徐远川也不明白,心跳这种反应为什么没有时限,一生都为同一个人心动这种事他根本就不相信,所以这是怪事,要靠次数多一些来习惯。

  “老师,你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而且只在我面前这样。”徐远川低着头,看沈光霁的手背,嘴边露出点笑容来,不由自主的,“我以前会为此高兴,因为感觉这是真实的你,别人看不见你这一面,所以我很特殊。可人都是贪心的,我很自私,还是希望我的每句话你都有回应。”

  照旧没等来回应,脸上的酒窝也没消失,他握着沈光霁的手晃了晃,笑道:“哪怕是一个动作呢?”

  沈光霁也把目光往下沉,和徐远川一样,看着他们掌心相贴、十指相扣的手,“没删通话记录,打回去就能知道是谁了,何必多余问我。”

  “是我的父母吗?”徐远川问:“他们之间的谁?”

  沈光霁又沉默了,徐远川只好解释:“我不想跟他们说话,也不想你跟他们有联系。”他抬头,直直看着沈光霁,“随便是谁,你别再理了,因为不管是谁我都会嫉妒他,然后更讨厌他,希望他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