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是否祈祷 无论他是否祈祷 第35章
作者:陆辞宗
“别讲究了。”徐远川哭笑不得,“我不看你,你自己都脱了盖好被子,我去洗把脸,一会儿给你把衣服洗了。”
说这话的感觉好新奇,像把沈光霁当小孩,他对着陈风和陆清就是这种语气。
徐远川真去洗了把脸,然后侧耳贴在门边听动静,听见沈光霁磨磨蹭蹭把衣服脱了,慢吞吞扯开了被子。
再等了十几秒,徐远川拿着吹风机推门出去,在床头插上电,把沈光霁的脑袋托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开热风给他吹头发。
没多久门铃响了,药先到的,徐远川猜沈光霁没吃早餐,不着急给他吃药,一下一下摸他吹干的头发,摸够了头发摸眉毛,嘴上不自觉地呢喃“老师,老师”,唱歌似的,一直到他点的粥也到了,这才大声点把沈光霁叫醒。
“垫两口,老师,一会儿得吃药。”徐远川在他耳边说。
沈光霁睁开眼,明显情绪不高。他没失去意识,也没睡着,只是四肢无力,关节酸胀,脑袋沉,不想出声。
“我喂你?”徐远川问。
“坐那儿去,别管我。”沈光霁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指了指。还得是右手,左手是他的秘密,至今不让徐远川发现。
徐远川循着方向看了一眼,读懂了沈光霁的意思:粥给我,我自己能吃,你坐那边吃,别回头看我。
“行,你有事儿喊我。”徐远川也不坚持,把餐盒盖子打开放在床头,勺子搁在碗边,然后端着自己那份坐到桌前,正好背对着沈光霁。
徐远川吃得心不在焉,耳朵留意着身后,听见沈光霁没吃两口就放了碗。
“我可以回头吗?”徐远川问。
沈光霁没说话,他就当沈光霁默认了,走过去看沈光霁到底吃了多少。
结果真就两口。
生病了都吃不下东西,吃多了还反胃,徐远川知道,所以没说什么,又坐回去吃自己的,一边吃一边掐着时间,过了半小时喊沈光霁起来吃药。
他扶着沈光霁的肩膀,这时候摸出来体温开始上升了,他买了体温计,给沈光霁量了一下,目前三十八度多一点。
跑腿买的衣服刚刚已经送来了,徐远川没说,觉得沈光霁现在没必要穿,他一直出冷汗,穿了又会湿。
“睡吧,睡一觉看看能不能好,不能好咱们就去医院。”徐远川这么说着,人也跟着脱了衣服挤进被窝,挨着沈光霁的右手。
沈光霁往里挪了一点,不是在躲,徐远川这个也知道,因为那块地方是湿的,他想让徐远川进来点。
睡到下午,沈光霁的体温更高了,徐远川感觉抱着个大火炉。他有点着急,穿上衣服爬起来,给沈光霁换了张退烧贴,然后就这么守着。
沈光霁觉得热了,无意识地掀被子,他就拿毛巾给沈光霁擦身子,沈光霁觉得冷了,身上有点发抖,他就钻进沈光霁怀里,互相给对方当暖炉,折腾一整天没歇着。
到晚上沈光霁烧退了点,一睁眼先看见徐远川双臂交叠趴在床头,脑袋歪着,脸朝向他,他没忍住,头一回主动把掌心盖在徐远川脸上,轻轻的,半天没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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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徐远川困得厉害,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刻,他偏偏迷糊着抓起沈光霁的手腕一把塞进被子里,塞完就彻底清醒了,想扇自己一耳光。
好不容易碰上沈光霁主动伸手,愣是被自己给塞回去了,现在把人拽出来,又似乎不太好。
烦人。
“好点儿吗?”他凑过去贴沈光霁额头,刚撕掉退烧贴,感觉不出来,还是得给沈光霁量体温。
三十七度五,退下来一点。
“想吃什么?”虽然是个问句,但徐远川不指望沈光霁给答案,照例捏着沈光霁的手指解锁他的手机,点了两份距离近一些的外卖。
还是粥,沈光霁爱喝粥,病号也适合喝粥。
“你肯定在车上就不舒服了,当时怎么不说?”徐远川点好了外卖,一边拿着保温壶过来给沈光霁倒水,一边嘴唇一张一合说个没完,“你要早点儿告诉我了,咱们直接上医院去,或者在那儿附近找个酒店,赶紧冲个热水澡,说不定没这么严重,让你硬撑!”
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徐远川把水放在灯下,坐在床边想扶沈光霁起来。
沈光霁自己坐起来了,说:“不用。”
声音哑得不像话,惹来徐远川一声笑。
“没事儿啊,我乐意照顾你。”徐远川知道喂沈光霁喝水是没可能了,只得把水杯递给他,等他喝了半杯喝不下了,又接过来放回原位,“上厕所不?睡了有六七个小时呢。”
沈光霁没动,徐远川就去拿了件酒店的浴袍过来,哄孩子似的背过身去双手捂住眼睛,“我不看我不看,你要我扶我再转身。”
沈光霁没让他扶,自己去了。
还是一身没力气,头昏脑涨,但不至于离不了人。
沈光霁身上穿了浴袍,没那么防着徐远川了,外卖到了以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前吃。
沈光霁没什么劲,扒拉几口就犯困,徐远川不许他放勺子,握着他的手腕说:“再吃点儿,你摄入太少,没法儿补充营养了。”
“没胃口。”沈光霁说。
“我知道,不让你都吃完。”徐远川拿着自己的勺喂到沈光霁嘴边,“五口,好不好?就五口,我给你算着,多了不吃。”
沈光霁抬眼看徐远川,眼神太好懂了,是在说:滚。
徐远川绷住了没笑,一副严肃极了的样子,把勺子往沈光霁唇上凑了凑,“别不开心了,等你好了,我站你跟前让你报仇。”
沈光霁像要杀人,浑身低气压,但张嘴吃了。
他觉得徐远川现在有点像个小大人,想想又给自己否认了,徐远川本来就二十多岁,不是真小孩儿。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难过,他归结于生病了容易感性,一胡思乱想就莫名其妙难过。
但也没难过太久,因为徐远川说话不算话,五口完了又五口,趁着沈光霁发呆,直接被他喂掉大半碗,最后是真吃不下了,直接起身走。
徐远川心满意足地开始吃自己的,他给沈光霁吃的就是自己碗里的,沈光霁吃了半碗,他不够,就把沈光霁那碗也吃了,愣是一点没浪费。
“别洗澡!”
徐远川听见卫生间花洒打开的声音,连忙跑过去把水关了,好在沈光霁还在调水温,浴袍没脱,不然可能会跟徐远川翻脸。
“彻底退烧再洗,回来躺着!”徐远川不知道从哪借的胆子,直接冲沈光霁吼。
沈光霁一愣,抬手在徐远川脑门弹了一下,挺响,留了个红印。
徐远川又笑了,抱着沈光霁的腰,脑袋在他颈窝蹭,“我不是笑话你,老师,我就是高兴,也不是高兴你生病,就是...你突然来找我,然后我们又这么亲近,我真的高兴。”
“别演了。”沈光霁这么说着,却站着不动,任他抱,“你一消失,所有人都着急找你,你幸福得很,费不着跟我说这种话。”
“所有人?一共也就四个人。”徐远川还点起了数,“你、陈风、陆清、宋哥,没别人了。”
一个不够,还得要四个。
沈光霁心里不爽,把怀里的脑袋推开,自己回床上躺下了。
徐远川追过来,摸摸床头的杯子,水不热了,他给沈光霁换了一杯。
“好玩么?”沈光霁突然问。
徐远川想了想,觉得他是单纯在问野营,于是摇摇头,“我本来就不感兴趣,向恒让我凑人头。”
沈光霁挑眉,“不是在学校没朋友?”
“是没有。”徐远川答得顺畅,“他花钱买我的。”
沈光霁嗤笑一声,“多少。”
徐远川说:“三千。”
沈光霁:“值多久?”
徐远川:“三天。”
沈光霁没话说了,一天一千,以徐远川目前的生活条件来看,不去是脑残。
“还睡吗?”徐远川问。
沈光霁不理他。
徐远川早习惯了,就当在自言自语,“别现在睡,这还早,一会儿作息该乱了,跟我唠会儿。”
沈光霁转头看徐远川,徐远川又在玩他的手指。
“我也就在你面前能话多了,在别人面前我都不带搭理的,给你面子,你还不要。”徐远川笑了笑,“但是你也只在我面前话少,咱们刚好互补,这叫什么?天生一对。”
沈光霁还是沉默,靠在床头,呼吸很沉。
徐远川也不说话了,怕他耳边嗡嗡响,吵得头疼。
等到时间了喊沈光霁吃药,再量了一次体温,三十八度四,又烧起来了。
“怎么不见好。”徐远川发愁,看沈光霁躺下翻了个身背对他,有点无奈地给他扯平了被角,“去医院吧,老师。”
沈光霁说:“没事干就自己回学校,别在这烦我。”
行。
徐远川想,是句挺长的话了,说明状态还好,唠会儿应该不碍事。
“很害怕生病吧?老师,是不是担心没人照顾,一个人又难受。”徐远川躺上床,从后面抱着沈光霁,沈光霁没有穿衣服,他们头一次这样贴近。他的后背滚烫,平静地烙在徐远川心口,“我在这儿你还怕什么,吊瓶我给你盯着,想上厕所我给你举着,吃饭我还喂你,怕什么呢?”
沈光霁没把腰上的手拿开,于是徐远川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了,贴过去,把人抱得更紧。
“说是这么说,其实我也怕,我明白你。”徐远川又用上了这四个字,“没事儿,睡吧,我给你讲故事,困了嫌我烦了就喊我闭嘴。”
然后徐远川真像讲睡前故事似的,一下一下拍着沈光霁,给他讲自己的过去。
徐远川九岁多点,父母想要离婚,父亲私下问过徐远川:假如爸爸妈妈要分开,你更愿意跟谁一起生活?
徐远川想说跟妈妈,因为妈妈不会做饭,但是他会。想想而已,没说,因为做饭是爸爸教的,他打小就知道不能做“叛徒”。
他的父母几乎没有吵过架,徐远川在那时还没有体会过同桌哭诉的“我的爸爸妈妈不爱彼此,也不爱我”,哪怕父亲当天问了他那样的问题,晚上还是带他和妈妈去看星星。
可是他也感觉到父母将要分开了,爸爸下班回家的时间比以往晚了许多,周末一家三口郊游的次数越来越少,妈妈总是抱着他发呆,不去做好看的指甲,也不问他新裙子漂不漂亮了。
再后来,他经常被妈妈锁在房间里,妈妈说:远,妈妈跟你玩儿个游戏,妈妈现在是恶毒王后,你是没有饭吃的可怜小王子,假如没有国王爸爸,小王子就要饿死啦!
他们的游戏规则是,小王子仍然吃着好吃的饭菜,只是不能让国王知道,等国王亲自来照顾小王子了,恶毒王后就会变成国王心爱的善良王后。
妈妈每天都在房间里逗他开心,只是故意让爸爸认为他被“虐待”,他知道妈妈是想借自己来挽留爸爸,他愿意配合,因为他也喜欢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于是他经常去爸爸面前说:爸爸,你给我做饭吃吧,我饿,爸爸,你送我上学吧,妈妈让我坐校车,我不喜欢坐校车,爸爸,你带我们看星星吧。
爸爸不点头,他就不放弃。
然而这样的生活没持续太久,妈妈觉得累了,慢慢不在房间里逗他开心了,有时忘了给他把房间门打开,他就真的没吃上饭。但妈妈也没吃,如果妈妈吃饭了,不会真的把他忘记。
过了没几天,他发现家里的阿姨被辞退了,妈妈每天都出去吃饭,有时还喝醉,从没带上他。爸爸一直工作忙,决定跟妈妈分开以后更忙了,他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于是他想了一个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