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儿 弄潮儿 第13章

作者:腐竹土豆粉 标签: 近代现代

  “你不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孟听潮轻声地笑了一声,带着嘲弄,“我有说过我姓孟吗?你有介绍过我姓孟吗?他怎么知道?”

  愤怒的情绪带来奔涌的热流,却因孟听潮的一句话从脚底升上一股寒意,冻得全身发慌,柴观雨眉毛拢起来,“我上车的时候说过了。”

  “没有说过。”

  他们感情就好像一张沾了雨水的宣纸,一认真就会被戳穿,一戳穿就会破碎,一破碎,就会失去。

  孟听潮坚定地看着柴观雨,“你没有说过,我也没有说过。”

  柴观雨神色一凝,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我可能不小心和他提过几次,他记住了。”

  静静地听完狡辩的话,孟听潮没有什么反应。

  涉及方慢的事情,柴观雨有些慌神,本来没有见面,一切的事情都可以他来掌握,方慢突然上了他的车,事情好像脱离他的掌控,迈进去一个没有出路的胡同,他心中有些发怵,走过来想要抓住孟听潮的手,却被孟听潮狠狠地避开,他下意识地不悦,但也只好好声好气地安慰道:“是不是觉得我和他走得太近了?听潮,我是因为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才对他百般照顾的,我喜欢的是你。”

  加菲猫不死心,卷起尾巴蹑手蹑脚地走到争吵的中心地带,尾巴轻轻地点着地板,发出有规律的声音。它歪着圆圆的脑袋,装作也在等孟听潮的回答。

  “喜欢我?”孟听潮感觉风在往没有扣子的衬衣里灌,“你在羞辱我。”

  作者有话说:

  还没吵完。

第13章 巴掌2

  “羞辱你?”柴观雨的脸色很难看,呛声道:“孟听潮,我对你够好了。”

  孟听潮远远地凝望着他,脸上看不出表情,良久,才反问道:“好在哪里?你说给我听。”

  柴观雨直接愣住,他嘴里嘟囔了几声,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地面上的阴影细长,孟听潮宛若无依无靠的游魂,他的目光越过不敢言语的男人,失神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中拿出冰袋,放在脸部肿起的部位。

  冰袋缓解了脸上的疼痛,同时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孟听潮扭头看向灰溜溜地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低垂着脑袋,好似委屈。他冷淡地问道:“还没想好吗?”

  回馈他的,还是沉默,连半真半假的话都没有。

  孟听潮从冰袋里取出一颗冰块含在嘴里,冰凉的温度触碰到口腔内的破损引来他的寒栗,可他的声音依旧持续,不曾停止,他淡淡地说道:“观雨,你知道吗?一年前你就不对了。

  我以为是我没用,生活压力的重担到你的身上去了,才引来你的性情大变。这一年,你说过很多难听、伤人的话,我都没有往心里去,我都没有和你争谁对谁错。

  因为我知道,日子很辛苦,我们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努力到现在不容易。”

  冰块被吐了出来,晶莹剔透的冰块上带着猩红色的血丝,孟听潮的声音冰冷没有起伏,“以前你对我的好,我一桩桩、一件件都还记得。可是,观雨你还记得吗?”

  柴观雨的手不停地交叠搓揉又放开,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安慰行为。

  他的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长好看,不过,在孟听潮的眼里,这双手温厚踏实,是坚定的,是有力的。

  只是孟听潮从来没想过这双有力的手有朝一日也会坚定地扑上来,打在他的脸上。

  孟听潮看向窗外,暴雨还没有停歇,风声咆哮,将树叶吹得瑟瑟发抖,他的眼睛像树叶一样湿润,“我对房子有执念,当初你说你……为了我买了房子。你说我们会有稳定的未来,我内心中就有了希望。

  我想,我们应该会过很久很久的日子,我们应该可以一起过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

  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只爱过你一个。只是我没想到,我爱过的那个人还没有和我说再见就再也不见了,他消失了。新来的这个柴观雨可以不信任我、可以讽刺我、可以羞辱我,还可以打我……”

  柴观雨有些心不在焉,一阵雷鸣让他回过神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有些心慌,可孟听潮的话加剧了他不安,他看着孟听潮的泪水如同树叶被风吹一样扑簌簌地往下落,条件反射地上前抱住脆弱的孟听潮,解释道:“我错了,听潮,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我刚刚真的是太生气了,你都说你要出去找别人,我能不生气吗?我在气头上,手上没了轻重......我一直对你好的,我没变。”

  孟听潮嘴角往下地摇了摇头,“我对你也不差,至少在我还算成功、还算有钱的那段时间,我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你,给了这个房子。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肉长的心都是能感受到的,同样的,你变了,我也能感受到的……”

  柴观雨征了征,紧紧地环住孟听潮的腰,他忽然有了一种直觉,像是他开车开上了一条越来越危险的道路,处处都是危机四伏、没有挽回的退路。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说。”孟听潮眼睫上有水雾,表情上没有一丝波澜,“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让我对你死心呢?”

  血管在太阳穴上突突地乱跳,柴观雨感觉心脏里密密麻麻地发颤,原来是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他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孟听潮睫毛眨动,有几滴泪留在脸颊两侧,他凄惨地笑了笑,“是谁的消息?”

  “同事的。”柴观雨心中有过内疚,他把孟听潮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道:“最近项目接得太多了,我忙得晕头转向,忽略了你的感受,听潮,你再等等,我出完这趟差,我就请个假陪陪你,我们真得会过很久很久的日子,会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的。”

  孟听潮挣扎地把自己抽出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柴观雨,“手机能给我看看吗?”

  手机刚刚收到的是方慢发来的图片。

  图片性感,这次出差,他提前准备了很多的小道具,正躲在阴暗的被窝里拍出白嫩的皮肤。

  这样的照片,怎么能让听潮看到。

  盯着柴观雨张皇失措的面孔,心中残存的一点希望都被浇灭,孟听潮沉默许久,最后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观雨,你要记住,一段感情走到终点,谁都难辞其咎,无论你还是我。”

  柴观雨先是一愣,对上孟听潮的眼睛,像是被抛进无比冰冷的雨夜,他的心瞬间像是空了一半,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意思?”

  孟听潮扯出一个很惨淡的笑容,委婉道:“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从十年的爱人口里说出,柴观雨大脑猛地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听潮即使生气的时候也是温顺的,是温和的,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他言辞凿凿的说分手,第一次听到他刻薄冷漠地说分开。

  柴观雨克制不住情绪,朝着孟听潮吼道:“你他妈再说一次!”

  “分手吧。”这一次,孟听潮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毛茸茸的加菲猫提着两只前爪,小心翼翼地靠近孟听潮,像是想要抓住他的腿,将他捆在原处。孟听潮弯下腰,轻柔地将猫的爪子打开,“分手吧。”

  脑海里分手两个字循环播放,柴观雨瞪着孟听潮,咆哮道:“我不准、我他妈不准。”

  孟听潮手撑在冰箱上,尽量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我累了,柴观雨。”

  如此决绝,柴观雨的声音立刻完全弱了下来,声音里带上祈求,“听潮,听话,我们不分手,你累了,就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在谈这件事情。”

  他的听潮,十年的感情,这么能说放手呢,两个人怎么能如此简单地就说分开呢。

  他不同意,他不愿意......

  孟听潮异常平静,他扫视着整个房子,整个房子乱糟糟的,一点他的生活气息都没有,他在这里真的渡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一次说分手,应该再也没有一起生活的可能。

  柴观雨感觉孟听潮像是失了魂,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脸,手心重新打在肿胀的部位。

  那双手又一次打到伤口上,故显做作的哀求方式,实则,丝毫不把自己的痛楚往心里去,孟听潮闭上眼睛,推开了柴观雨,“你自由了。”

  柴观雨脑海里纷乱如麻的情绪四处乱窜,他一把将孟听潮的前襟揪住,发狠似的说道:“我自由什么?是你他妈自由了。你要和我分手,是要去找哪个小白脸吗?江声?江他妈声,那小崽子看你的眼神就想把你活剥了,我是顾忌着你,没有在车上和他闹起来,不然,我早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了,孟听潮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现在居然还想要分手?”

  加菲猫顺着孟听潮的固定住的脊背爬上柴观雨颤抖的肩头,孟听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个加菲猫蜿蜒灵活,它靠在柴观雨的肩膀上摇摇晃晃。

  方慢也有一头柔软的浅色系头发,年轻活力,热情活泼。

  加菲猫站在男人的肩上,仿佛一个玉体横斜的美人扛在他的肩头,外面闪电爆开,慢慢地将眼前的虚拟变成了现实。

  孟听潮依稀听到方慢的撒娇声和柴观雨的愉悦声,他的拳头越握越紧,表情越来越僵硬,他仰着头,指节用力到发白。

  “要分手可以。”柴观雨盯着他的决绝,恶狠狠地亮出最后一件底牌,“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房本里就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你离开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深沉有力的雷鸣响起,大地都引来震颤,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

  柴观雨被这一巴掌打得身体前倾,胳膊扫到岛台上,把桌面上没有收拾的酒瓶撞到地上,摔得个稀碎,连带着坍塌的还有他的认知。

  这一巴掌过于重,柴观雨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他还是没有反应,整个人都懵住了,他偏着脸颊,全身僵硬。

  空气里有一股潮气,四面八方地钻进他的毛孔,让他从内到外都感觉到震惊。

  孟听潮,居然打他了?

  温顺的绵羊也开始咬人了?

  他的家里,他的房子。

  孟听潮曾经以为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它能够跨越高山、平过水底,能把孤独的岛屿连接起来,输送各自所需的营养物资。所以,他今生的所有都给了这个家,他奋斗多年的积蓄都在柴观雨和这个房子上,他的青春和他最认真的十年都在这里。

  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蒙着双眼爱上一个人,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就像刚刚柴观雨所说的一样,高高在上拿着他的喜欢,拿着他的付出讲条件,说回报。

  那句【吵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爸没妈离不开他】仿佛变成柴观雨拿捏他的死穴,他无法动弹,无法摆脱,他不得不承认,最亲近的人总是能知道对方最深刻的痛。

  雷鸣电闪将城市照亮,夜晚的城市仿若变成白天。孟听潮呆呆地望着窗外,如果离开了柴观雨,离开了这个房子,他还剩下什么?

  整个城市仿佛对他都失去了意义,白天还是黑夜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区别呢?

  有了软肋就会被拿捏,没有靠山就会被看轻。

  可这一次,孟听潮就想硬气一点,他把弄皱的前襟平整了一下,他看着这个房子,慢条斯理地准备去拿自己的钱包和手机。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柴观雨恼羞成怒地将岛台上的东西朝着孟听潮扔了过去,“你买的东西,全他妈拿走。”

  巨大的力道将厚重的酒瓶狠狠地向着孟听潮的背上砸了过来,硬生生地扛住钝器击打的疼痛,孟听潮苍白着脸,看着发疯似的柴观雨,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的掌心发烫。

  柴观雨气不打一处来,他拖着孟听潮的手腕就往门外走,“走啊,不是要分手吗?有本事提分手,没有本事走吗?”

  外面雷电交加,孟听潮被推出门外,他摸了摸口袋,手机应该掉在玄关处。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点,温柔了点,连老天都对他仁慈了一点,屋里的人却丝毫没有举动。

  孟听潮站在楼道里,看着电梯,最终没有按下去,他看着漆黑无比的安全通道,走过去,坐在台阶上。

  没有听到任何电梯启用的声音。

  柴观雨没有追出来。

  他真的不爱自己了。

  不再关心身无分文的自己能去哪里?

  孟听潮心如刀绞,他坐了很久,外面天太黑,他不动,楼梯里的声控灯也不动。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楼梯很长,每一级台阶都在嘲笑他的孤单与无力。

  孟听潮的脚步沉重,他忍不住想,如果踩空了,那么他是否可以安心一点。

  至少他会被送进医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没有牵挂的绝望。

  在他离开的那刻,门缓缓地开了,柴观雨喝得醉醺醺地走了出来,他仔仔细细地查看电梯旁的所有角落,最后空手重重地打在墙面上,浑浑噩噩回到房间。

  猫被砸碎的酒瓶玻璃划伤了脚,发出哀嚎似的呼喊,柴观雨神志不清地摸到手机,给最近的那个联系人打了个电话,不耐烦地说道:“把你的东西带走。”

  “猫,把你的猫带走,别再给我发消息了,真的恶心。”

  “我不管你怎么出来,今天你都给我把东西都拿走。”

  方慢急匆匆地赶到柴观雨的家,房子里一片狼藉,猫也瑟缩地躲在猫窝里凄惨地叫着。

  他心疼地给猫包扎了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搀扶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