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 第44章
作者:水戈骨土亘
谢藤扬起嘴角,用清浅地呼吸方式,维持住了平稳的声调。
“你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有点儿创意?哪怕一丁点儿也好。”
“你的心理承受力依旧很好,不过反应还是那么无趣。”LR满意地说出与之完全相反的话,“让我少了很多乐趣……”
金发少年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LR或许注意到他了,但他并不想施舍给这个弟弟任何关注。闻哲在更远的树丛后面,同时盯着少年与谢藤等人,根本不可能轻举妄动。
人数是他最大的劣势:从他意识到LR要做什么开始,就算他立刻冲过去,也不可能在人堆里阻止对方;在这个距离下,闻哲手里拿的是手枪,而不是狙击步枪,加上LR跟谢藤站得那么近,四周又有茂密的雨林枝叶做遮挡,他很难一击命中还不波及谢藤。除非他缩短彼此的距离。但前方已经没有可供他隐蔽的树丛了,如果他继续靠近,反而不利于援救;就算闻哲有办法救下谢藤,但用手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那么多水蛭逐一扯下来,海水或者其他办法或许能让水蛭放过谢藤,可同样会让它们因为受到惊吓而回吐血液,给伤口造成严重的感染,反到可能致命……更何况,闻哲还需要留下LR一条命,问他一些事,只能寄希望于谢藤能坚持住,别胡乱挣扎……
“偷窥可不太符合你皇族后裔的身份。”
抵在闻哲后脑与后脊的冷硬金属触感,跟女佣兵头子的声音与中文一起出现,而闻哲竟然没有察觉——这就是他与职业佣兵的实际差距。
“别动!”
她在闻哲肩膀位移半分时立刻出声喝止。
“就算你能解决我,也不可能解决我的人。”她把手中的枪械用力顶压闻哲的脊椎,用疼痛警告后者,“如果你不想后半生都瘫在床上,就乖乖别动。”
闻哲知道周围不止她一个人,只能定住不动。
他冷静地试图动摇对方:“不用这么防备我……”
“不防备你!?”女佣兵头子打断他,“别说笑了!你明显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而且实战经验也不少,虽然比我还差了点儿。从你被他们偷袭却还能手下留情的、只打他们的膝盖开始,你就已经彻底暴露了。”
她所指的是刚才出现过的那些“猎犬”和其他一些宠物。
“如果你偏偏喜欢轻举妄动,那我到是不介意也打穿你的膝盖。”她说,“反正宠物跪在地上爬反而更合情合理。”
“我以为你多少也算是修的朋友?”闻哲知道对方是认真的,只能暂时打消反击脱困的念头。
“我是。”女佣兵头子说,“所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让你跟他一起接受‘惩罚’。”
女佣兵头子先用枪头捅了捅闻哲的后颈,在后者转身面向她,又用枪身拍打了他的脸,道:“毕竟,乖巧的宠物,是不应该远离主人身边的。我会送你过去跟他同甘共苦。”
她让手下给闻哲戴上了手铐,没收了他腰间和手里的枪械与子弹,接着再度用枪身拍打了他的脸,示意他朝谢藤与LR的所在位置移动。
闻哲没走几步就陡然驻足,因为他突然发现刚才还杵在不远处的金发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别站着不动。继续往前。”因为丛林的遮挡和为了悄无声息地靠近闻哲,她显然已经埋伏很久了,因而并没有注意到金发少年,“放心吧,我的老板从来不会直接杀死宠物。尤其是其他人的宠物。而且你还是他的宠物。只要他愿意开口替你求情几句,我的老板就会放过你。”
闻哲担心得显然不是LR会如何处置自己,也不是谢藤是否愿意为自己求情,而是……
“我相信你不会想要我让手下人把你扛过去的,”女佣兵头子又说,“毕竟我这些手下可都是些荤腥不忌的杂碎。”
闻哲再度看向她。他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殴打都是轻的,不排除被侵犯和凌虐的可能,更可能两样同时进行,最严重的是一群人连队都不愿意排,会一拥而上。
当然,没有谢藤或者LR和女佣兵头子发话的前提下,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低。但他没有必要去试探对方的底线,毕竟对方的人太多了,就算他能每枪都爆头,也无法保证能瞬间解决完所有人。只要一个人能反击,他就会失去所有优势。更何况,他的确不是来杀人的。
他需要一个恰当时机,一个让LR的注意力从谢藤身上移开的时机。
“来……”
细碎的、粘滞的、带着哀伤语调的祈求声,忽然以德语回荡在空中,形成了某种蛊惑。
“过来……帮我,求你了,好么?”
闻哲急忙看向声音的源头——谢藤,很快意识到他说话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否则他不会用德语,也不是LR或女佣兵头子,而是另一个闻哲本以为已经失去踪影的人。
谢藤在LR意识到以前就说出了后半句。
“帮我杀了你哥。”
※
闻哲和谢藤又重新回到了那只“鱼缸”里。
经由生活助理团队的调整,床上四件套变成了暖米色,鱼缸的透光方式不再是水栖生物喜欢的冰冷色调,呈现出了与四件套如出一辙的介于橙与黄之间的阳光暖色调,让置身其中的人感觉到安心与放松。
但温度就不能让闻哲放松了,暖气似乎被调整到了接近35摄氏度。
谢藤已经注射过不止一针镇静剂,刚才那位可能跟谢藤有远亲关系的粗暴斯拉夫医生也已经来过,给谢藤注射了一些闻哲根本判断不出品类的药剂,让他在短时间内只能像具没有意识的尸体那样,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张圆形床上。
闻哲站在床边,俯视着谢藤过于诡异的睡姿:全身赤裸。脊背像落入热油的虾那样弯曲,双腿盘起相交,双手交叉于胸前,脑袋深埋在双膝。
闻哲抬起头,环视四周的环境,很快再度回到谢藤身上,反复几次后,他迅速得出了结论:这里的确是子宫。
这已经不是幼稚与否的范畴,而明显是一种治疗心理创伤所必要的环境。
因为一般人要从3岁才会开始记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记事的幼童就不会遭受心理创伤。尤其是那些2岁以前造成的创伤,通常会以其他的、近似于本能的形式存留在身体里。例如:小时候从来不喝蔬菜汤,长大后就会极端厌恶蔬菜的味道。问题是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进行常规意义上的治疗,只能回归到更早的环境中,进行心理倾向的重新塑造。
子宫无疑是最适合进行这种引导的源头。
可问题到底是什么创伤,能追溯到那么早?闻哲无法从谢藤此前的言行里寻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生活助理不知何时已经安排好一切。他一手拿着无袖与短裤,另一手端着盛有食物的托盘,回到闻哲面前。
闻哲看着对方在三十多度的环境里依旧戴着口罩、穿着一丝不苟的装束,只觉得不可思议。他迅速换好了衣服,接过托盘里的汉堡与橙汁,毫不挑剔地送进饥饿的胃袋。
橙汁是冰镇的,稍事缓和了炎热对闻哲的煎熬,让他的脑子恢复了一些活力。
“观察能力很出众。”生活助理突然用英语说,“我指——你的。”
不是疑问句。闻哲看着对方想。他忽然意识到谢藤某些奇怪的说话方式很可能就是从生活助理这里学的。
助理站在距离闻哲不远位置的床的另一侧弧线边,以复杂的眼神盯着谢藤,但他说话对象却是闻哲。
闻哲看向助理的同时对方也看向了他,带着审视、评判、权衡以及不确定。他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信任闻哲,又是否应该说出谢藤的秘密。
良久过后,他选择只留下一句“如果他又发病就用力踩踏地板,我会带着医生上来”,就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闻哲完全能理解对方的犹疑,毕竟赢取陌生人的信任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而他来到谢藤身边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当然不足以赢得他周围这些人的信任。
谢藤“发病”的瞬间,力气大得出奇。别说闻哲和安保助理两个人,后来又来了两个保镖,依旧按不住他。
他的抗药性也很强。不止第一针全无效果,还在助理想给他注射第二针时,被他挣扎的手脚击飞了注射器。
幸好生活助理紧随其后赶来,掏出了他随身的备用品。
谢藤很快不再撕扯自己的头发,也不再尖叫。
等到压制住他的人们略松了一口气,稍微放松对他的压制后,他却直勾勾地盯着闻哲。
可能经过了几秒,也可能只有零点几秒,就在大家决定放开他的刹那,本应该出现的伤心与难过等情绪不止完全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让闻哲懵了许久的诡异且癫狂的举止。
就在生活助理准备给谢藤注射第三支针剂的时候,却跟安保助理落得相同的结果,然后他猛地扑向闻哲,不管不顾地凑过去啃他的嘴唇。接着是鼻子、颚尖、喉结、锁骨,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那副危险的犬齿刮擦出浅淡的红痕,像狗一样舔舐对方,或者更适合这种情况的词汇是:撕扯。让带着啃咬的、无休止的吻,遍布了闻哲来不及阻止的全身上下。
与之同时,他的手也同样在肆无忌惮地撕扯闻哲的衣裤,试图把它们扯成碎片。
更奇怪的是,与他疯狂地掠取行径相对的是,他彻底失去焦距的双眼。
“小心别被他咬伤,也别让他弄伤自己!”
安保助理最先回过神来,急忙与周遭的人一起再度七手八脚地从闻哲身上拉开谢藤,并重新压制住他。
但谢藤的力气大得超乎寻常,他很快从安保助理的束缚里挣脱出来,至少是挣脱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失焦的视线依旧锁定在闻哲身上,大张开嘴巴,隔空做出了用力啃咬的姿势。
在他咬下自己的舌头前,闻哲反应极快地掐住了他下颚,用另一只手把已经被对方撕扯得不成型的衬衣揪下来,团起来,直接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并把他乱动的脑袋牢牢按在了地板上。
第四针镇静剂从小跑着赶过来的HR助理的随身备用品里取出,立刻注射进了谢藤的身体,这才真正阻止了他……
谢藤改变睡姿的细碎响动,打断了闻哲的思考。
“你醒了?”他问。
对方没有回答,依旧紧闭着双眼,却放弃了虾米似的姿势,翻了个身,成了仰躺的大字。
闻哲在侧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伸出手捋开对方汗湿的额发,温声问:“不打算告诉我始末吗?”
谢藤依旧闭着眼,却抓住了闻哲的手腕,阻止他手指的动作。
就在闻哲打算追问时,谢藤蓦地弹坐起来,猛扑进对方的怀里,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肩窝,就此定住不动。
第58章 碰撞-4
按照常理,谢藤应该流泪,但他没有。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刚从噩梦中醒来,分不清虚实,只能用呓语代替含混地情绪,抱紧最靠近自己的温暖,汲取一点安全感。
过高的室温把闻哲的大脑拉扯回热带,许久才分辨出谢藤在咕哝什么。
“One little boy…”
灼热的呼吸随着话语撞在闻哲的颈侧,像从崖顶跌落的温泉水淌过他的皮肤。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谢藤说话时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却修正了他想说的话,只是他依旧在用英语,如同突然之间遗忘了其他的语言。再度重复时还是如此,直到第三遍才逐渐恢复了使用中文对话的能力。
“相当漂亮。”
他们能用英文沟通,可谢藤跟闻哲对话时显然执着于说中文。
“而且。”
如果说刚才的话语是梦呓,那么现在紧闭着双眼来讲述的方式就像在梦游了。
“非常可爱……真的,”他说,“就是大家都会喜欢的那种漂亮与可爱。会说成年人喜欢听的话,很讨他们喜欢。至少表面上很讨喜。就连任性的时候都不会惹人讨厌。”
随着逐渐恢复流畅的中文用词出现的是谢藤的动作。他摸索着环过闻哲的腰身,顺着后背往上,手掌停留在肩胛骨与脊骨间,更加用力的埋在对方颈窝深呼吸。
“现在也是。”闻哲知道他在说谁,却没有揭穿那段略显自恋的发言,而是用一只手回圈住对方,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抚对方光裸的脊背,故意放缓的语速与声调,如同在哼唱一首摇篮曲,“小男孩依旧漂亮、可爱、活泼,时刻充满活力,非常有创意,虽然有些奇怪,但大部分时间都很有趣,总能出乎别人的意料,却把任性妄为停留在可控范围内,让大家愿意纵容他的任意妄为……他明明可以生活在用黄金与钻石装饰的华丽温室中,做一个童话世界里对现实苦难一无所知的小王子,却愿意亲自去看、去聆听身边的大家想说的话,以及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谢藤骤然沉默,安静得连不自觉发出咕哝声都消失了。
他可能很高兴,也可能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的话。闻哲无法判断。
许久后,在闻哲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却突然应了个柔软且含糊的单音,接着做出完全与之相反的举动。
他毫无预警地用力,把闻哲压进了自己怀里搂紧。
这个过于暴力的拥抱,让闻哲听到了彼此骨骼碰撞的声音。
疼痛过后,谢藤还在继续加力。
闻哲感到了呼吸困难,可他没有挣脱,反而继续拍抚对方的后背。
“那个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闻哲问。
闻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藉由胸腔的震动传递给谢藤,后者却还在继续用力收紧双臂,放肆又笃定的态度仿佛早已认定闻哲绝对不会推开自己。
“没事,”闻哲也如其所料,道,“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闻哲拍抚谢藤的动作逐渐放缓,掌心在对方后背上停留的时间则逐渐变长。谢藤感觉到自己所习惯的温度,终于愿意一点点放松双臂,将多余的力气转变为用脑袋和鼻尖反复蹭闻哲颈侧的小动作。
“你是个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