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 弄假成真 第25章
作者:山河南渡
虞砚连之前晚宴里在场的温家人都没能认全,更别提这次婚礼请来的温朝亲友,虞砚自知说不上话,也不是能左右逢源的性格,提前给自己反复又反复地做了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亦步亦趋跟在温朝身旁充场面,权当个能为温朝知冷知热的工具人罢了。
好在这些连温朝自己都八百年不会见一次的亲戚来了并不会和温朝闲聊太久,只说些场面话,顺带恭维站在温朝身后的虞砚几句,虞砚还算应付得过来,温朝也总是三言两语、巧妙地把别人放到虞砚身上的话题转走,对虞砚来说还不算太难熬。
“哟,温总今天看着可真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声轻佻的笑声不远不近地传来,有些熟悉,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去,瞧见燕游从车上下来,步履轻快地朝俩人走来,抬手和温朝以拳相抵地碰了碰,算打招呼。
他又抬眼看向虞砚,笑吟吟道:“准新郎官瞧着可比咱们温总还要帅上一层楼,温总现在的眼光着实好,今天在这忙一天了吧?辛苦辛苦。”
“还好,”燕游热情又自来熟得让虞砚没有对他冷脸敷衍的理由,也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温总更辛苦。”
“他一个连路都不用走的人,有什么好辛苦的。”在旁人嘴里算是禁忌的话题,燕游毫无顾忌地用来调侃温朝,温朝也不见有丝毫不悦,“笑不出来咱就不笑了,你看你这脸都僵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虞砚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脸,温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乜了燕游一眼:“行了,既然你都提前过来,不是为了在我这碍眼的吧?来的宾客你也大部分都认识,别闲着了,替我也去问候问候。”
“看看,看看,”燕游“啧”了声,揶揄道,“咱们温总现在陷入温柔乡可不得了,多会护犊子啊。”
“怎么?”温朝撩眼瞥他,似笑非笑问,“陆家大少爷没在,你又孔雀开屏了?”
“关他什么事,我燕游想去哪难道还要给他一个姓陆的报备不成?”燕游像被戳了痛穴,脸上笑意迅速一收,他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故作不在意地插兜冷哼,抬脚就往外走,“枉费我好心喂了你这个驴肝肺,怕你应付不过来,还想着过来给你撑个场面,算了——算了!”
温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摇大摆走出去了五米,燕游在发现温朝真的没有要叫住他的意思的时候,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过身,带着点咬牙切齿意味地遥遥指了指温朝,忍着气去替温朝招呼新到的宾客,直到晚餐时分家里人催问才走。
“燕游先生很关心你。”虞砚自然没有错过这俩人看似剑拔弩张的互动。
“嗯。”温朝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吝啬自己对燕游的评价,颇有些感叹,“他这个人看着不着调,也时不时的会闯祸,但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掏心窝子对我的朋友了。”
虞砚安静听着,沉默地垂下眼,某种情绪盘绕在心里、向上挤压着胸腔的氧气,呼之欲出。
——可我对你,也并非是虚情假意。
陪同宾客晚餐后,年长的先回房间休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热情地邀请温朝去歌舞厅包间聚会,温朝没有拒绝,作为东道主,和虞砚走在最前方。只是没想到,舞厅里的电梯今日在维护中,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上十来阶楼梯的路程,对温朝而言却没那么容易。
众人的谈笑间都上了楼,却发现东道主落在了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停步的温朝和虞砚,或是好奇打量、或是隐秘探究的视线都聚焦于灯光下。
温朝抬了抬脸,眉眼间流连着亲密又无奈的笑意,看着虞砚。虞砚低头和他对视的一瞬读懂了他幅度放到最小的唇形——“抱我上去”
太多人看着,虞砚不喜欢这样像被人当猴看的作秀,下意识就要拒绝,温朝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沉。虞砚顿了顿,最终还是依言照做,弯身抱起温朝的动作格外轻而小心。身体悬空的感觉让温朝实在没什么安全感,又顾及着在众人面前维持恩爱,于是尽可能地放松身体倚靠贴近虞砚的胸口。
在旁人眼中,两人是情到深处自然流露的一对眷侣,温朝言笑晏晏地附在虞砚耳边说了些什么情侣间的私房话。
事实上,落在虞砚耳畔的,是温总极其没有安全感以至于显出几分尖锐威胁性的命令:“脖子低一点,能不能笑得自然一些,协议里白纸黑字签下的条约,你再不愿意也给我忍着。”
——在温朝的记忆里,虞砚一如既往抗拒在众人面前与自己演戏,实在不能不防他半路撂挑子。
但却狠狠在虞砚心口扎了一下,温朝的话和肢体语言都赤裸裸地表明着他的不信任。
“难道我会松手吗?”虞砚紧抿着唇,不满他的不信赖,又气在温朝眼里居然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会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温朝眼中划过一丝警惕,后背紧绷,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仍然笑着,亲昵地掐了掐虞砚的脸,看起来更像是满含宠溺的嗔怪:“你敢松手试试?”
虞砚不喜欢他轻浮的逗弄态度,忍着不悦抱着温朝一口气走上一层楼竟然没见喘,径直走向了角落的卡座。
温朝被他放下时,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一把捉住了虞砚的手腕。
第45章
虞砚有点心虚地偏开头没看温朝,嘴上仍强撑出理直气壮:“我只是以牙还牙。”
“我建议你可以采取成熟一点的报复方式。”温朝蹙起的眉舒展开,他哭笑不得,松开虞砚的手腕,没有继续追究。
虞砚“哦”了声,默默坐在了温朝身边的位置,包间里响起年轻人嬉闹的笑声,交织在时而悦耳时而狂放不羁的歌声中,虞砚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的情绪还不足以灵活跳跃到能立即和身旁的不认识的人交流的地步。
五分钟后,温朝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和来人礼貌性地碰了碰,两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场面话,温朝不经意地一转头发现虞砚正看着自己,眼神看起来很是纠结。
“你想说什么?”房间里太嘈杂,温朝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靠近。
虞砚轻咳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很疼吗?”
温朝没能听明白,疑惑地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接之际,虞砚眼神闪烁地飘开,温朝这才意会到虞砚问的是刚刚放他在位置上时、报复地在他大腿上的一掐。
他没来由地有点想笑,注视着虞砚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心虚,他故意压下唇角的笑意,语气微沉地反问:“你说呢?”
“谁让你刚刚突然掐我的脸……”虞砚嘴上还不肯轻易认错,脑海中已经自动浮现出温朝之前在地下室做康复训练的情形,赌气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干脆别开脸把自己的胳膊伸到温朝面前,闷闷说,“那你掐回来,我不吭声。”
温朝眨了眨眼,终于还是没忍着,低低笑出声,手指轻轻搭上了虞砚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推了回去:“我报复人不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我原谅你了。”
他越是大度从容,就越让虞砚于心不安,以至于到两人和众人道别,离开舞厅时,滚雪球似的在虞砚心里翻涌了一晚上的愧疚,都不需要温朝的暗示,他便相当配合自觉地抱起温朝下楼。
由于第二日还有别的亲友陆续抵达,温朝和虞砚也就没有回温家,留了下来,两人自然而然住在了同一个套房中。
房间里设施齐全,不仅配了小花园,还附带着一个小房间有沐浴汤池,虞砚进屋后第一时间去了浴室卸掉脸上的妆,发现浴室里已经提前备好了温宅里温朝主卧的那些辅助器,他放下心来,折返回卧室,温朝正坐在窗边准备换衣服。
两人接见宾客的衣着虽说不用特别隆重,但也要端重得体,温朝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解开束缚,缓缓舒出一口气,手指按了按发胀发紧的太阳穴。
虞砚这一整天都只是配合温朝,在旁看着都知道温朝自己应付了这一天会有多累,中途得暇也数次注意到温朝低头闭眼,脸上转瞬即逝的疲惫,但他一抬眼,那些累乏就悉数消失不见,被他熟稔地藏了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温朝身边,递给温朝:“喝点水吧,你晚上喝了那么多酒,我待会儿找人要点蜂蜜。”
“不用了,”温朝摇了摇头,话虽是拒绝,但还是睁开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我没喝醉。”
“醉鬼都这么说。”虞砚上前一步,手臂抬起,指腹极轻地按在了温朝的两侧额角,力道适中地替他按揉。
“我不是会喝醉了逞能的人,”额角的热意和按压力度暂时缓解了他的疲累不适,温朝抬眼看向虞砚,眼尾微弯,“何况我没喝醉过。”
“我也没有。”虞砚撇了撇嘴角。
“先替我换衣服吧。”温朝抬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停下。
“嗯。”虞砚对他的“洁癖”深以为然,闻言没有多想,转身去衣柜里翻出两套睡衣对比尺码之后确认了温朝的那套放到他手边。
温朝刚脱掉外套,身上只剩下一件解到一半的衬衫,食指按在纽扣上顿了顿,想起些事情,他有点无奈轻轻一拍额头,自恼地叹了口气。
虞砚站在旁边,脸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耳朵听着温朝脱衣服时的声响,不知不觉地红了半边。
“虞砚,”温朝慢吞吞地拨开倒数第二颗扣子,“别看窗户了,过来。”
“……嗯?”虞砚往他跟前挪了挪位置,用余光瞟了一眼温朝,发现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换睡衣,想了想,问他,“你要先换裤子吗?”
温朝不说话,虞砚自以为猜对了他的意思,心里定了定神,紧急做上心理准备警告自己不要乱看,紧接着弯下腰,虞砚一只手臂揽过温朝的腰,用力将他抱了起来,意识到为什么温朝没有先换衣服。
——他今天也用了衬衫夹。
一整天的时间都要迎接宾客,自然不可能留给温朝太多整理衣服的时间,虞砚想通了,也理解温朝的一丝不苟,目光落在温朝箍着黑色绑带的大腿,脸上又有些发起热来。
他下意识放轻呼吸,目不斜视地一个个取下分支的夹子,将绑带从温朝的腿上褪了下来。他的注意力被温朝大腿上的一抹淤青吸引,心头猛地弹起一个猜测。
——这好像是他晚上和温朝赌气报复时掐的。他下手这么重?还是温朝的身体太脆弱了?
愧疚忐忑淹没了虞砚,他小心地抬头悄悄觑了一眼温朝,正好撞入温朝的注视中,满怀内疚地询问温朝:“我去找点药给你涂吧?”
温朝披上浴袍,系带松松垮垮地歪在腰间,听到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先去汤池。”
虞砚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异常乖顺地点头说好,抱起温朝去了房间配套的汤池房。
庄园工作人员知道两人今天就会入住,不仅准备好了房间内的各类设施,汤池房里也已经引好温泉水,袅袅雾气裹着浅淡香味越过刺绣屏风洒落在房间每个角落。
虞砚抱着温朝,留意着脚下台阶一步步走下汤池,抱着温朝让他靠池壁坐下。
水漫过两人胸口,温朝身上的系带散开,微/博/小/金/布/谷/推/荐浴袍从肩头滑落,浸满了水往水中坠,他索性脱掉了浴袍,抬臂反肘搭在仿造自然驳岸的边沿上,锁骨处蓄起一眼小池,蒸腾的水汽打湿了他的发尾,湿软地贴在他鬓边,为他苍白面容熏染出一抹血色。
虞砚突然有点不敢看他,移开视线慌不择路地要出去,不料脚下一滑,狼狈地跌回了汤池,溅开的水花洒了温朝满脸。
温朝惊讶地看着他扑腾着从水中浮起,满脸惊惶地想抓住什么,平静地伸出手臂递到了虞砚手边。虞砚像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让温朝感到一点疼痛,这让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池子不深。”温朝平静地开口,看着虞砚落汤鸡似的站了起来,和他对视的眼中满是尴尬。
虞砚只觉得自己丢人现眼,站稳后放开了温朝的手,窘迫地在水中走到温朝身边,在他旁边坐下。
“你怕水?”温朝有点好奇。
“一点,”虞砚摇摇头,心有余悸,“但我不会游泳。”
温朝理解地点点头,瞥了一眼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汤池不小,你可以在这里。”
虞砚“哦”了声,低下头,不自然地背过身去,慢吞吞地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岸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沉默突如其来地笼罩了两个人,随着袅袅的水雾弥散在房间里。
水很热,蒸得虞砚脸上发烫,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在水里也能触碰到温朝体温的错觉。他背对着温朝,时不时听到从身后传来撩动的水声,他把身体往下沉了沉,让水没过肩膀,却还是被这水声撩拨得心里发痒,像有一阵阵的电流窜过,在胸口点燃一把燥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只剩下自动出水装置的水流声,虞砚一点点转过身,发现温朝似乎是靠在池壁边睡着了。
温朝行动不便,侧着身子靠在壁沿,搭在岸边的手臂下垫着打湿的浴袍。他枕着手臂,睫毛被水汽蒸得湿漉漉的,眼尾蔓延出红晕,面色红润,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唇上被水雾染湿的红给那张优越的脸添上一抹艳色。
虞砚心跳声越来越响,以至于他呆呆地看了温朝许久,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时,费了极大的力气仓皇从将自己的目光从温朝脸上撕下来,分明什么也没做,但他就是有种自己冒犯温朝的局促不安。
——不能再泡了。
虞砚努力摒弃杂念,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意图逃跑的念头,可又不能把温朝一个人丢在汤池里,万一滑倒在汤池里溺水怎么办?
他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放轻动作去拿了新的干净浴袍披在身上,囫囵拽过一张浴巾裹在温朝身上,抱起他回了卧室。
刚走没几步,温朝就被这动静惊醒,下意识挣扎着绷紧背脊,看清是虞砚后又放松地靠了回去,拽着浴巾简单擦掉身上的水。
虞砚找来吹风机耐心地给温朝吹干头发,还记得给温朝按揉额角。
温热的手指穿过发间、按在额角的动作格外轻柔,温朝没来由地头皮发麻,抬眼瞥见虞砚格外专注认真的神情,心跳忽地漏了几拍。
他有些不自然地推开虞砚的手,不动声色道:“我累了,你也去收拾一下,睡觉吧。”
虞砚扶着他躺下,温朝横过手臂在眼前,挡住灯光的侵扰。
“哦,好。”虞砚注意到他的动作,拿着吹风机去了外面小客厅吹头发,走时关上卧室的灯。
他出去的时间有些久,温朝却蓦地消散了大半睡意,直到听见放轻后的细微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靠近,复又闭上了眼。
虞砚摸索着打开靠走廊的夜灯,走近时温朝感觉到身旁位置的下陷。
虞砚拿不准温朝是不是已经睡熟了,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小声试探地唤他:“温朝?你睡了?”
温朝动了动唇,鬼使神差地没有应声。
“好吧……”虞砚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也像是作事先说明,“我去找了侍应生,他们有一瓶药油,你腿上的那个淤青……得擦一下,我给你擦了?”
他又屏息等待了二十秒,自顾自地做好决定:“好,你没拒绝,那就默认你同意了。”
听到他的话,温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被他逗得想笑,但很快,他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虞砚撩开了一方被角,借着微弱的灯光寻到了那一小片淤青,掌心倒上药油,揉搓热化后轻轻地按在了淤青上。
他很怕吵醒温朝,于是动作就更轻了,像是有一支羽毛在大腿侧来回揉挠的触感,从腿间流淌过身体,激起一层肌肤颗粒,温朝均匀平稳的呼吸紊乱了起来。
“虞砚。”温朝微哑的声音终于难以忍耐地响起。
虞砚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我在给你擦药揉散淤青……对不起。”
他的语气很低落,愧疚歉意在昏暗中毫无保留地传递给温朝,“我没有真的要报复你……而且我也不讨厌你,就算现在没有协议,你需要什么我也会配合。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当宠物,我之前说过,我只是想要你平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