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不欢(竹喵) 乍见不欢(竹喵) 第55章
作者:竹喵
“我没有被他们卖给买家。”陈伤吃了一口蛋糕,很甜,甜的发苦:“我在人贩子的据点生活了十年的时间。”
阮教授拿餐盘的动作顿下,季顾问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他许久都没声音,陈伤也明白这是一件很不太符合常理的事情,解释了下:
“最开始的确有半年多的时间就把我关在那里,身边的孩子都走了没回来,只有我一直没有被带出去,后来他们想把我卖掉的时候是我自己不愿意离开,觉得他们是唯一知道我来自哪里的人,我要是离开了,可能这辈子就真的再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了。”
“最后知道了吗?”
陈伤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阮教授就轻咳了一声,季顾问反应过来,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你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没事。”陈伤说:“这已经不是我的执念了,虽然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但我很确定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也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陈伤助力警方让人贩子落网的事儿在入学档案上不是什么秘密,阮教授知道,但季顾问还是觉得很了不起。
“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你的年纪又那么小,还能保持住自己的初心没有被那些人带歪跑偏,很难得。”
“可能也不是我有多坚定。”陈伤摩挲着手指间的叉子,莫名其妙的还是觉得有些记忆深处的疼痛来袭:“主要是他们的那些行为,我学不来。”
太残忍,也太疼了,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那个大雪天夜幕降临的傍晚,陈伤坐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和两位聊了很久,阮教授给他剥橘子,季顾问给他倒茶,他坐在两人的对面觉得如果他们的儿子没有发生意外,或许这会是每一年都会发生的一天,他也不禁的又有了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的念头:如果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家,会不会也是像现在这般一样。
可以不说一句话,但却惬意温暖的让人想要将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谢引发了消息来催,陈伤在微信里解释了一句,谢引回他:好,回来的时候记得说一声。
或许是谢引的表情太过温柔了,阮教授没忍住问了句:“女朋友?”
陈伤一愣,收了手机,静默几秒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是男朋友。”
阮教授倒也没有诧异的神色,笑笑:“擅自留你,他着急了吧?”
“不会,只是担心我发生什么意外。”陈伤没忍住夸赞谢引:“他现在在Q大读工程,是个很好的人,明明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但却用力给了我一个家,没有他我考不上G大。”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季顾问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表情都是遮掩不住的疼,阮教授推他回房间去休息,陈伤起身想起身帮忙又觉得不太合适,便留在客厅里,想等阮教授出来再打个招呼离开。
他就坐在原位,视线漫不经心的看着客厅里的装饰,最后被一扇门上的照片所吸引。
陈伤起身走过去。
门是关着的,照片贴在靠上正中央的位置,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穿着宝蓝色的羽绒服,通红的小手攥着一个雪球笑的可爱。
这应该就是季风了,这应该也是他的房间。陈伤没有进去窥探的欲望,他只是看着那张照片,然后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熟悉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混乱,总觉得自己在某个印象节点见过这个人。
在自己也是三四岁的时候。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是被同一批人贩子拐走的吗?如果假设成立,那么自己是不是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是不是证明,自己的家可能就在北京,或者相邻的城市?
因为这个念头,陈伤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阮教授走出卧室回来客厅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他面对着季风照片发呆的模样,她喊了一声,陈伤像是没有听到,依旧专注的盯着那张照片,阮教授走过去在他的旁边站立,轻声说:
“这是小风离开前一周的时候拍的。”
陈伤闻声敛了思绪,压下所有的激动,没有将自己有可能见过季风的事情说出来,那对于他们来说不会是一个好的事情,陈伤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在那个据点里被善待的孩子,他给不了这对父母任何的欣慰,所以他只字不提。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陈伤说。
“我送你。”阮教授笑了笑。
第74章 番外(三)
那天回去的时候陈伤到底是忘了谢引说过的‘回来之前记得跟我说一声’,他就怀着一个从阮教授家里带出来的疑惑一路心不在焉的骑回了出租屋,谢引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还诧异了一下,看到是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饿不饿,就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怎么了?”
陈伤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看着谢引,半是疲惫半是欣喜的对他说:“我好像确定自己原来的家就在这个城市了。”
谢引一愣。
谢引去厨房煮了面,两个人坐在并不宽敞的小餐厅面对面吃饭的时候谢引也将陈伤今天晚上在阮教授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说,谢引听明白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的家就在北京,或者周遭的城市?”
“合理怀疑。”
谢引倒不会怀疑陈伤对那张照片有什么错误的解读,他见过那么多小孩子的照片,认识之初他就将所有网络上被拐卖的孩子的照片贴满了自己的外送箱,也印了传单,怎么不见他对那些孩子有这样的熟悉感?
他或许真的见过季风。
“要找吗?”谢引看着他:“范围小了的话,那就很好找了。”
这应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才对,毕竟陈伤很多年的执着都在回家这件事上,可经过了齐望的事情之后,陈伤则变得没有那么坚定了。
“没想好,再说吧。”
谢引明白他的想法,隔着桌子抓了一下他的手,说:“想找就去找,找到了就多一个家,找不到我也永远是你的家。”
陈伤笑着看他,躁动了一晚上的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是啊,他已经有家了。
虽说平静了下来,但直到睡觉之前陈伤都还在想这件事儿,谢引陪了他一会儿,看他情绪没什么不好,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不再担心,看了一会儿书之后便去洗澡,或许是因为看的书是陈伤摆放在书桌上的案例分析,进去浴室之前谢引莫名其妙的搭上了某根神经,问他:
“你说,阮教授的儿子季风是真的死了吗?”
陈伤的思绪被打断,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跟我说过,说当初找到的是一件血衣和焦尸,血衣上的血迹的确是季风的,可焦尸因为碳化还有当初技术不成熟的原因根本做不了DNA比对,万一呢?”
“你是说有可能是人贩子故意制造的假象?”
“我只是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谢引指了指桌面上的那本书:“被你这本书影响的。”
陈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真的开始顺着谢引刚才猜测捋下去,猜测如果季风真的没死,那他现在会在哪里?被人贩子卖了吗?季顾问会没想过这种可能吗?
陈伤想跟谢引探讨一下这件事儿,但等他回神的时候人早就进了浴室,陈伤等不及直接推门进去,看到了站在花洒下的谢引,宽肩窄腰的,让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突然的就化身为狼了。
谢引被陈伤从后面搂住的时候还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洗过了?”
“不能再洗一次?”
“啧。”谢引啧他,手顺着往后摸了下他顶着自己的东西:“你确定是来洗澡的?耍流氓呢?人民警察这么知法犯法吗?”
陈伤不理会他的调侃探进去,咬他的耳朵:“所以你是想从严还是从宽?”
谢引忍着不适回头吻他:“从你。”
结束的时候谢引趴在床上没有力气,陈伤侍候他清洗了身体,等再回到床上的时候谢引已经昏昏欲睡,陈伤却还是有些亢奋,拦着谢引的腰,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揉着。
谢引被捏的很舒服,在睡着的边缘迷糊了好几次,但还是强迫自己睁眼看了一眼陈伤:
“还想呢?”
“瞎捉摸,你睡你的。”
“这事儿他们肯定想过,那是他们的儿子,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能就这么当儿子死了,你也别去问,不好。”
或许是成年了,或许是念了大学了,或许是周遭的人或事都有了改变,那个曾经在申城一点就炸的小炮仗多了一些沉稳的味道,很少再冲动,也会将事情考虑的更全面了。
每个人都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改变,谢引也变了,他变得更好了。
“知道。”陈伤亲亲他:“睡吧。”
是真的困了,谢引迷迷糊糊的应了声,调整了一下姿势便放任自己睡了,但大概跟谢引一下也在想着这事儿,半梦半醒间呢喃了句:
“万一季风就是你呢?”
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可偏偏他就趴在自己肩膀的位置,声音再怎么小也还是传入了陈伤的耳朵,他垂眸去看谢引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刚才的那句话更像是梦话,当不得真。
本就乱糟糟的思绪因为谢引的这句‘万一’更乱了,他没有真的觉得季风是自己,但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据点很多不太对劲的问题。
比如说他为什么会被人贩子养了半年多却不敢卖出去,或许是因为避风头不好出手,可周遭和自己一起来的,甚至比自己晚来的都离开了,只有他自己。还有当时自己在小黑屋里听到的两人的谈话,他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或许外面真的有什么人设下了天罗地网在找自己呢?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如果人贩子真的为了报复而拐走了季风,那肯定有一段时间也是不敢将季风出手的,太冒险了。
很多事情思路连起来了。
如果自己确定季风眼熟,曾在哪里见过的话,那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个来过却不敢被人贩子出手的孩子?那本应该是他印象最深的才是,可在他的记忆里找寻不到,唯一一个不敢让人贩子出手的孩子,是自己。
可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才对。
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人啊,一旦有了一个念头就总会情不自禁的去想,陈伤纵然也觉得自己给出的这个假设有些太疯狂了,可总想着一个‘万一’,他压制不住自己这个念头,他疯狂的想要验证自己的怀疑,即便他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跟谢引说了说,说他想去验证,或者找个机会去做个亲子鉴定。
他不可能直接去跟阮教授说,我怀疑自己是你们的儿子,那万一不是呢?只会让他们平静的生活再增加不必要的忧愁,更何况由始至终陈伤只是一个想法,他自己的把握未必有1%。
他只是有些疯狂。
但即便疯狂,即便概率很小,可他跟谢引说的时候,谢引还是毫不犹豫的开口说:“去做。”
陈伤闻言看着他没说话,谢引笑笑:“你因为这个问题都好几天没睡好了,我心疼,快去做快去做,是不是总能放下这个石头,都不是什么坏的事情。”
谢引的支持给了陈伤一剂强心针,他决定去做,可怎么拿到两位的DNA样本是个问题,于是陈伤借着临近过年的由头再次拜访了季家,是拜个早年,也是谢谢他们上一次留他下来一起庆祝生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伤是带着目的来的,有些感受过于敏感了些,他总觉得阮教授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带着一些探究和隐忍,那种隐忍不是坏的或者厌烦的情绪,更像是他们在可以压抑着不去表现出来什么。
谢引还以为自己的想法被一眼看穿,可那天直到他在卫生间里拿到了季顾问和阮教授的头发和胡须样本离开,阮教授他们都没有质疑自己的行为。
陈伤拿到了样本,却并没有立刻就去验证这一回事,他还是有些犹豫的,因为辗转得知阮教授他们在一开始并不相信那具焦尸就是季风,他们找了很久,直到抓获了当初拐走季风的人贩子,他供认不讳杀害季风的事实。
拐卖儿童不会是死刑,但虐杀会,他没有道理宁可被判死刑也要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实。
那只能证明季风真的死了。
陈伤得知后对于鉴定这回事儿也就搁置了下来,连那不足1%的把握也几乎没了,觉得即便做了也是浪费时间,他以为自己会慢慢的放弃这件事儿,可过了两天他还是在时不时的想起那个疯狂的念头。
谢引便又一次建议他去做:“既然你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那即便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解决了你的一件心事,不亏。”
陈伤还是去做了,他希望这件事就是那么的‘无巧不成书’的,他希望有些事可以带着峰回路转的奇迹色彩的,他希望命运在他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遇到谢引之后可以再给他释放一些善意的。
陈伤将样本委托给了汪主任,让他帮忙在局里做个对比,汪主任纵然疑惑,却还是愿意帮忙,接过样本说过最近局里不忙,明天就能给他答案。
陈伤晚上对谢引说:“明天就有结果。”
谢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回同学的一个微信,闻言笑了笑放下手机看着他:“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都行。”陈伤看着他:“反正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是会回来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