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谋未遂 试谋未遂 第44章

作者:边棠 标签: 近代现代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他慢慢放缓了脚步,站定在紧闭的房间门前。

  雨还下着,乌云遮挡了光线,下午五点半的屋子都显得暗沉。

  他推门进了沈慧的房间,终于看见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还有缩在床脚佝偻着背的沈慧。

  察觉到有人进来,沈慧慢慢地转过身,看见是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便死死地盯上来,把沈渡津看得心里发毛。

  沈慧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哪怕是在抑郁的情况下依旧能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与举止。

  但今天不太一样。

  她像是想从沈渡津脸上抠下一块血肉来,一字一句恶狠狠道:

  “齐度,滚出去。”

  这一幕后来的很多年都作为沈渡津午夜梦回的经典曲目,他不止一次地想,当初如果他在家,是不是这场闹剧收场时会更体面些。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数年的寒冷早就已经造就了所有的沟壑。

  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自此内人销声匿迹,夫君也不复存在。

  这样的记忆在如今来看多多少少刺眼突兀,所以他从来没对沈慧透露过他记得些什么。

  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也不信真会有一个人能坚持着爱一个人到达生命的最尽头。

  他见过太多的前车之鉴。

  这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大半记忆,不长久的好景,美好又浪漫,破碎且遥远。

第45章 悬而未决的刀

  窗外飘起了冬雨,伴随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冷。

  许是不满这种雨夹着风刀割样的感觉,盛闵行将车窗升起。

  窗玻璃将外界与车内隔绝的一瞬间,沈渡津被惊醒,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在后视镜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抬起头时看见自己的眼里充满细密的血丝。

  他在做些什么?

  噢,是盛闵行在送他回家。

  盛闵行还说以后都要等他下班后送他回家。

  其实这大概是件很浪漫的事,只是不该发生在他和盛闵行身上。

  但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

  比这更紧急的,是他现在不是身处何处。

  盛闵行把车开到了哪里?!

  车内重新开启了冷气,沈渡津觉得这比寒风还要刺骨。

  “这不是回我家的路,”他厉声问道:“你带我去哪儿?”

  怪他刚才提醒一句就不管不问,独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了太久。

  他实在不该对盛闵行放低警戒,这不就出问题了吗。

  盛闵行在那头显得有些无措,来了一句:“开过头了,现在在找地方掉头。”

  沈渡津一脸不信,愤懑地盯着这人,眼里带着些血丝显得更加可怖。

  盛闵行绝对是故意的。

  “别不相信,我听到了你的提醒,已经很认真地在看没有路灯的路口了,”盛闵行状似叹息道,“但还是很不幸地错过了。”

  可不是嘛,眼睁睁地看着路口在眼前出现,不打转向灯,不变道,不减油,又明晃晃地看着它从身旁擦过。

  临近路口时,盛闵行还特地看了沈渡津好几眼,这人正毫无反应地看着窗外放空。他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真正开过去时才有种做坏事得逞的快感。

  他想跟沈渡津多待一会儿。

  他才不会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他也没有夜盲症,看不见路口才是瞎了。

  “我刚才提醒过你的。”沈渡津听起来有些无力。

  他头发是很难得的纯黑色,与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眼睛到了晚上就不好使,”盛闵行随口胡说,“那好像是种叫夜盲症的病。”

  沈渡津哼了一声,有些阴阳道:“那盛先生还真是要多补充点维生素A。”

  不然开夜车的时候,说不准哪天就开进沟里了。

  盛闵行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所以你是答应让我每天送你回家了?”

  “嗯?”

  “多补充点维生素A,眼睛好了开车带你安全。”盛闵行一脸“明白了,今晚回去就买维生素片”的表情。

  沈渡津把头拧向一侧,算是默认。

  雨停了,盛闵行又将车窗打开,他们刚掉了头,正行驶在离江边最近的那条道上。

  江边风更甚。

  沈渡津伸出一节手指到窗外,感受了一下江边的风。

  果然很冷。

  得出这个结论,他又倏地将手收回来。

  盛闵行看见了他这小动作,将窗开得更大些,试探性地问他:“反正都到这儿了,你喜欢这风的话,不如我们把车停了,下去走走?”

  “不去,”沈渡津很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要回家。”

  盛闵行有些难过地皱了皱眉,惋惜道:“好吧。”

  他又解释:“我绝对不是想做些什么别的,只是单纯看你情绪不好,想带你去转转。”

  沈渡津心下一惊,急急反驳道:“我没有。”

  这反应有些大,盛闵行没忍住笑了:“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话很尴尬,气氛也很让人局促。

  沈渡津局促起来就容易慌不择言,他说:“我以为今天你是势在必得。”

  ?盛闵行暗笑,他的确势在必得。

  他装不懂道:“你指的是什么势在必得?”

  沈渡津:“签合同的事,我以为今天就会定下来。”毕竟你人和合同都到场了。

  盛闵行了然道:“怎么可能,签合同之前需要反复推敲对接,不能冒失。”

  “你或许觉得,我会让你赶紧签字了事,”盛闵行沉吟一声,“我的确想,但这对你不公平,不平等的条款意味着不愉快的合作,我对你有好感,所以我想让你在与我合作时能感到轻松愉悦。”

  沈渡津心脏微微一颤。

  花言巧语,他想。

  “盛先生对谁都有好感。”沈渡津无法不带有偏见,盛闵行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四处留情。

  “不是。”他像是不愿平白无故被误会,急着要将内心剖白给沈渡津看:“是只有你一个。”

  沈渡津有些呆滞,很奇怪,不管怎么绕总能绕到这上面来。

  可他短时间内并不想谈感情。

  “就此打住吧,再说下去就不好听了。”他说。

  如果盛闵行再说些什么表明心意的话,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那我最后再说一句。”盛闵行斟酌着用词,却发现些异样,他很少有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的时候。

  “我真的在努力让你改观,努力了这么久,无非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而已……”

  “你信我一下好不好?”他声如蚊讷,心底忽然生出种待人虚伪的罪恶感,但这点罪恶感很快被他压下去,消失得彻底。

  没有下文。

  沈渡津给不出答复。

  半晌他才说:“你不随身携带一台打印机,就不怕我随时反悔吗?”

  盛闵行打了转向灯,减了速:“这就不得不说,我很相信你,按照我的理解,你不会是那种不慎重的人。”

  不怕,因为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跑不了。盛闵行暗道。

  他操控着方向盘转了弯,车身终于完全隐没在巷子深处。

  ***

  那天过后真如盛闵行所说的那样,他每天都掐着点在夜幸的地下停车场等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会看见沈渡津推着垃圾车出来倒垃圾,他招呼人一声,沈渡津回报他一个谈不上友好的眼神,算是和他对上了线。

  然后分针准准走过沈渡津下班的凌晨三点整,再过十分钟,沈渡津就会重新出现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

  这是他们所约定好的时间。

  说是盛闵行单方面确定的时间更恰当,因为他隐隐地提示过:“过了十分,秒针再往前走半圈我就上楼找你。”

  日复一日,一连两个星期都是如此,盛闵行是真的没再上过‘孤鹰’,也不再点酒买酒。

  他担心这点小小的变化难以让沈渡津察觉,于是在石膏拆卸掉,骨折彻底痊愈后,他主动提起了不再去“孤鹰”的原因。

  只不过说辞由“骨折不能喝酒”,变成了:

  “我当然是想洗心革面做人,与你的关系不该是什么顾客与侍应生之间的关系,这种金钱上的来往不太合适。”

  沈渡津全程听完默不作声,也不提什么靠提成赚钱之类的事,他更加肯定了之前沈渡津所说的“贪财”是莫须有。

  虽说这样回家的确迅速便捷,但盛闵行每天就这么在停车场等着,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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