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 经年情深 第68章
作者:且粟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去,不就是垃圾。”
“为什么不去?”唐松灵眼里已没了初时得温和,有些犀利地盯着池律问。
池律移开视线,淡道:“不想去,没有为什么?”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提都不提一下?”
“为什么要提?我不去,有提的必要?”
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紧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吵架,旁边观战的男生意识到自己好像多嘴了,两口扒晚饭提着垃圾袋顺门缝溜出去。
唐松灵也意识到场合不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先回去吧。”
池律站着定定看了他一会,道:“好。”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却都没有吃饭的心情,一路沉默着回了房子。
唐松灵落后一步关上门,目光在池律背影上停顿了很久才走进去,将捏了一路的纸放在茶几上,拉住收拾东西的人,将他带到沙发边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抬眼道:“现在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去吗?这个机会真的太难得了。”
池律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像往常那样自然而然地握上唐松灵的手腕,低头静默了会儿,像是在思索该怎么解释。
半晌,他抿了下唇角,道:“没有为什么。”
唐松灵胸口剧烈起伏了下,尽量平静道:“既然没有为什么,就应该出国,你比我更明白这有多重要,你很优秀,而且完全可以更优秀,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既然得到了这个机会就应该牢牢抓住,而不是任性,说不去就不去。”
池律望着眼前的虚空,淡道:“我不出国也断不会止步于此,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唐松灵咬了咬牙,硬邦邦道:“理由。”
池律转头望他,一个月前的晚上也有个人让他给一个理由,连目的都是一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说过了,没有理由。”
唐松灵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蹭得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抬高,“池律!什么叫没有理由?!到底有什么是比你的未来更重要的?!”
池律仍然在沙发上坐着,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能让他的情绪有任何波动,抬头静静望着居高临下满面怒容的唐松灵。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两人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这么生气,池律定定看了他一会,又垂下眼帘,声音有些沉,“我做的决定为什么一定要有理由?就像你说的,我就是任性,不可以吗?”
唐松灵愣住了,他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了一样,不可思议得睁大眼睛。他认识的池律,从来和任性这两个字不沾边,他一直都是客观理性的,可眼前这个人是谁,关乎前途关乎未来的重大决定,他说什么?任性?
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实在是不明白,这又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池律为什么不肯跟他讲。
半晌,终于涩声道:“你.....到底怎么了?”他有些慌乱起来,蹲下身将手搭在池律腿上,仰头望着他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我真的不希望你错过,这是关乎未来的大事啊,我不想你十几二十年后后悔,你不去,肯定有苦衷,给我说说,好不好?”
池律垂眸,默默望着伏在腿面的人,看着看着,又不自觉地抬手在他眼角蹭了蹭。
他可以对任何人强硬,唯独对唐松灵,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池律深吸了口气,沙哑道:“我说了,你就不要再逼我出国了,好吗?”
唐松灵没点头也没说不,只定定望着他。
池律闭了闭眼,缓缓道:“原因有两个,我现在的学校在全国是顶尖学府,教育资源于我而言足够了,我觉得只要肯学,不会比去那边差。”他说完,重新看向唐松灵,“还有就是,我......不想离你太远。”
话音刚落,唐松灵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直以来,他努力上进,除了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为母亲挣更多的医疗费,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拖池律的后腿,就算不能帮到他什么,至少不想让池律觉得累,不想让他一直拉着自己往前走。
可是,他刚刚知道池律为了自己,放弃了进修的机会。
到头来,他似乎又成了最爱人的累赘,以前是苗韵,现在是池律。
唐松灵在原地僵了好久,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池律心中猛地跳了下,站起来拉住他,“你干什么?”
唐松灵愣愣道:“我回家。”
池律呼吸滞了一瞬,一把将他拉过来 ,拧眉问他,“你闹什么?”
“我没闹啊,我要回家,和我在一起,你很累吧?”他眼眶浮起一层雾,将迷茫遮住,“为什么呢?离我近的人,好像都不幸福,高中的时候,妈妈每次回来都很憔悴。”他专注得望着池律,“你知道吗?我们每次通话,你看起来都好疲惫,我不知道你这么拼命,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又有多少是为了我。”
眼眶再也兜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不敢问,我怕知道心里的那个答案,刚刚,就在刚刚,你已经告诉我了。”
他声音颤抖,带着微不可闻的哭腔,像重拳一样砸在池律身上,细细绵绵的刺痛从胸口漫开。
他们站在这个社会的两端,世俗与阶级,都是拦在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但彼此从未放弃,都在用最大的力气奔向对方,可每一次为了更靠近一点而做出的取舍,都让对方痛苦不已。
池律张开双臂将唐松灵搂进怀里,胸口艰难起伏着,“我不累,我们以后的生活,是两个人一起创造出来的,怎么会累?你说得对,我这么拼命,确实是有你的原因,但这难道不应该吗?我们都在为以后的生活努力,难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他用下巴蹭着唐松灵的发顶,“我知道你以前的经历可能不太好,很在意身边人的感受,但是千万不要钻牛角尖了宝宝。”
“可....你放弃出国,也、也确实因为我啊......”
池律低头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在别人看来不理智的行为,与我而言不及你一半重要,每个人的取舍不同,换做是你,你能抛下我去国外五六年吗?”
“五六年?”
“对,这次如果出去,研究生肯定也会在那边读,而且很有可能是直博,那就更久了。我在国内同样能看外国的课程,查阅外国的资料,可以去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会,能干很多事,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去争那些名利呢?”他顿了下,又道:“当然了,国外和国内自然有很多差异,你放心,以后考研的话,我会优先考虑出国,那时候我们都有足够的能力,想什么时候见就能什么时候见。”
唐松灵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涩声问:“真的吗?”
“真的。”他笑了笑,吻干他的眼角,“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松灵点了点头,还要说什么,肚子突然煞风景得叫了一声:“咕噜--”
两人都愣了一下,唐松灵本来还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泛红,池律轻笑了声,贴着他耳朵问,“还哭吗?”
唐松灵耍赖道::“别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池律宠溺得亲了下他,低声道:“好好好,那刚是我的幻觉,哭的人是我。”
某人脸上还挂着泪痕,理不直气也壮道:“就是!我可是一条好汉。”
“行,你是好汉,那好汉是不是饿了?”
“有点......”
接下来几天,唐松灵把自己的作息调整到和池律同一个频率。他们早上七点起床,很久没用的大厨房又发挥了它的作用,吃完早饭,唐松灵背着书包和池律一起出门。
池律不在的时候他便在图书馆边看书边等他,这个时候已经到期末考试的尾声了,图书馆的座位比往常更难抢,往往要等很久才能等到,有时候图方便,唐松灵便在书架上拿几本书,找个角落坐地上看。
池律有空闲的时候两人会偶尔出去逛逛街,吃吃美食,一起起个大早去图书馆门口排队,安静地陪着对方看一天书,就像普通情侣那样,平淡又美好。
这短短的十来天,后来成了唐松灵在濒临绝望的日子里的最后一道光,这是他祈求半生却仍然失去的平淡岁月,然而这于他人而言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罢了。
第74章 恋情暴露
十天之后,学校彻底放假,两人也不再多做停留,池父池母长时间没见儿子,想念的紧,老早就开始催他了。
两人在一个不起眼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国际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位年轻女孩拖着小行李箱正快步往出站口走,不多时,弯腰钻进等在路边的商务车,车子无声向前滑动,很快消失在车流里。
寒冬腊月,一大早,家里就在张罗,秦玉贤帮着蔡姨在厨房呆了一上午,接近午饭时间,家里来了客人。
池肃和秦玉贤喜笑颜开,迎上去亲切道:“快进来快进来!等你们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三人被迎进屋内,秦玉贤拉过路政儿的手,满脸笑意上下看了看她,冲路母欢喜道:“政儿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出挑。”说完又笑着看向路政儿,“你一直在国外念书,这么久不回来,阿姨可想死你了。”
路政儿往秦玉贤肩上一靠,笑着冲秦玉贤撒娇:“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您了吗?再说,您可别冤枉我,不是经常有打电话吗?”
“那哪够啊,那么远距离,只能在手机上看看。”秦玉贤叹了口气,笑意淡了些,“你比你律哥哥强多了,天天也不知道忙什么,离家这么近也不回来看看。”
路政儿往楼上看了一眼,道:“伯母,律哥哥呢?怎么都没见他人?”
说起他,秦玉贤的表情没了之前的松快,“一大早就走了,叫也没叫住,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叹了口气,有些凝重道,“这孩子主意大,之前被院里老师推荐为交换生,要去国外进修几年,他死活都不愿意去,我和你伯父轮流打电话劝他,也没用,说是国内国外差不多,可愁死我.......”
路政儿眉宇间不动声色地暗了暗,口上却道:“这有什么,律哥哥那么优秀,对他来说可不就是哪都一样吗?别生气了伯母。“说着停了一下,似有些为难,”相信律哥哥一定有他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苦衷吧。”
她神情微妙,一副极力压抑着什么的样子。
秦玉贤表情变了变,“苦衷?”
路政儿却一副失言了的模样,“哎呀,您别问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她言辞模糊,似难以启齿,话语间掩饰痕迹明显,秦玉贤心中跳了一下,对面坐着的池肃也不知何时停下闲聊,眼神犀利地望过来,一时宽大明亮的客厅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望着路政儿。
她抬起头,牵了下嘴角,又语气轻快道:“哎呀,没什么啊,我真的不知道,他平时也不和我联系,我也一直在国外,能知道什么啊,猜的。”
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尤其是池父池母,面色沉沉。
用完午饭,出门时路政儿故意落后一步,果然,秦玉贤拉住她,笑着对前面的两位道:“你们先走,我和政儿这么长时间没见,怪想的,再和她说说话。”
她被留了下来,秦玉贤将她拉到园中石凳前坐下,面色凝重道:“你是伯母看着长大的,伯母一直都把你当半个女儿疼。”
路政儿笑了下,“这我知道,谢谢伯母这么多年的疼爱。”
“那伯母问你的话,你要老实说。”
“好,您问。”
“你律哥哥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
“啊......我这两年都在国外,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说他不肯出国是有苦衷,这么说,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
“我只知道以前的,刚听伯母说律哥哥不肯出国.....”说着,突然转了话峰,为难道,“都是我瞎猜的,你千万别乱想....”
“没关系,那你就说说以前吧。”
路政儿微低着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嗫嚅道:“您还记得他说有个朋友,一直住在他之前租的房子里吗?”
秦玉贤心里猛跳了下,“记得,怎么了?”
“他和律哥哥的关系......非常非常好......律哥哥,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秦玉贤喉间发紧,问:“任何事?”
路政儿点点头。
“........他们是什么关系。”秦玉贤紧紧盯着路政儿,额上不知何时渗出一层薄汗。
“我也不知道啊.....”路政儿含糊道,“哦不对,他们是朋友,男生之间,只能是朋友啊,还能是什么?”她抬起精致又纯澈得眸子,看向眼前脸色发白的但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她又笑了下,看着秦玉贤,语气天真道:“不过,能为朋友放弃这么多,那还真是少见呢。”
三九天最是寒冷,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秦玉贤身上出了一层汗,刺骨的冷风顺着衣领溜进去,像掉进冰窟一样,寒意一寸寸渗进血液。
晚上点灯十分,池律回来了,他将背包放回房间,又在客厅呆了会儿,还是没见着人,便到厨房问正在准备食材的蔡姨,“我爸妈呢?”
蔡姨停下手里的活道:“听说夫人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下午一直在卧室待着,没下来过。”
池律抬眼往上看了看,直奔二楼。
推门进去时,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药味,秦玉贤背靠床头坐着,池肃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远处,池律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扫了眼床头搁着的一杯黑漆漆的药,轻声道:“您生病了?”
秦玉贤睁开眼看了看他,又闭上,“是啊,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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