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金笼 误入金笼 第69章

作者:贺新郎 标签: 近代现代

  邵云重喝了几口,突然推开他,摸自己的衣服兜,发现衣服已经换了,“戒指!我的戒指呢?”

  邵千洲无奈地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来,“没丢,这里呢。”

  邵千洲把裴雪意的那枚素圈戒指系了根红绳,他递给邵云重,“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那枚钻戒放在盒子里,就摆在床头边上,邵千洲拿过来,打开盒子给他看了一眼,然后又放回去,“都好好收着呢。”

  这要是再丢了,那还得了?整个邵家庄园不得挖地三尺?

  邵云重抓住戒指,将系着红绳的素圈戒指攥在掌心,记忆还停留在他去找裴雪意的路上,“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在家里? 我不是去找阿季了吗?”

  “你晕倒了。你昨晚淋了一夜雨,在玫瑰园找戒指,找到了又去拦阿季的车,阿季不理你,你不要命似的追着他的车跑,然后就……因为发烧晕倒了。你自己没感觉吗?你现在还发烫呢。”

  邵千洲有点心虚,其实邵云重不是自己晕倒的,是他打晕的。他实在没办法了,如果让他追着阿季的车跑,在大马路上,真的太危险了,只能先把他打晕弄回来。

  邵云重回来后一直发烧,昏了一天。他本来因为腿伤才刚出院没多久,医生说他淋雨受了寒湿,右腿的旧伤有复发的迹象,现在还挂着吊瓶呢。

  邵云重看着戒指发呆。

  邵千洲想着他好几顿没吃饭了,问道:“你饿吗?”

  邵云重摇了摇头,摇头的瞬间有点头晕,差点晃过去。

  邵千洲连忙扶住他,给他身后垫了枕头,让他靠住,然后给佣人打了内线电话,让他们送点吃的过来。

  佣人送进来食物,放在床边桌上。

  邵千洲说:“你吃一点吧云重,爸爸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爸爸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不要再闹了,知不知道?”

  虽然两兄弟相差很多岁,有代沟,平时也不在一起玩,连朋友圈子都不一样,因此平时关系看着不咋样,但邵千洲还是很心疼亲弟弟的。

  邵千洲端起碗,喂他喝粥,“多少吃一点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再难受也没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把阿季追回来…”

  “对,你说得对。”邵云重顿时眼睛雪亮,大哥说了那么多,他都没听进去,就听见这个重新追回来了,他说:“我一定会把他重新追回来的。”

  邵千洲就是说出来安慰安慰他,没想到这句话那么管用,趁机喂了几口饭 ,又继续说:“医生说你腿上有旧伤, 昨晚又淋雨, 湿寒入体, 以后会落下病的 ,老了会吃苦头的。你这几天一定要好好休息,你想想,你要是瘸了,阿季会不会要一个瘸子?”

  他又说了那么多,邵云重却是选择性的听一听,只听一部分,手里攥着戒指,又重复了一遍,“我会把他追回来的,我们俩天造地设,天生一对,谁敢跟我抢,我就弄死谁。”

  邵千洲吓了一跳,邵云重眼神里那种执拗的劲头,真的是令人害怕。

  邵千洲愣了一下,附和道:“好,你们俩天造地设、天生一对,你说得对。”

  然后默默给他打的点滴里推了一针安定,让他睡一觉吧,省得再干出来什么出格的事。

  邵云重吃了一点东西,忽然觉得异常困倦,便又在药物作用下睡去。

  或许是用了镇定剂的原因,这一觉还算安稳,没有再继续无边无尽的梦境。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

  家里安静得出奇,也许是因为裴雪意不在,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他便觉得异常空虚。

  邵怀峥是不常住这里的,邵千洲也去公司了,家里只有管家和佣人,还有一猫一狗。

  邵云重坐在窗户前,佣人在楼底下玫瑰园里干活,间或说着话。

  云团儿和雪团儿在他身边晃悠,云团儿钻进他手底下,让他像个减压玩具一样抚摸,雪团儿躲得远远的。

  邵云重看着那只布偶猫,跟布布长得真像,性格却不像,高冷劲儿像裴雪意。

  邵云重拿了根零食喂他,它小心试探,吃完就走,“你真是像他,靠近点我会吃了你吗?”

  布偶猫不会说话,自然不会跟他斗嘴,他就自顾自地说:“你像他也没用 ,他也不要你 ,把你留给我。”

  “真够狠心的,人家爹妈离婚 ,孩子还一人一个呢。有的分不公平,还打得头破血流。他倒好,一个不要。”

  他跟猫说话的样子有点神经,佣人拿着两封信进来,都不敢打断他。

  邵云重看到门边的佣人,瞟了一眼。

  佣人连忙进来说:“二少,来了个送信的,说是有您和……”

  佣人顿了一下,怕提起裴雪意的名字会刺激他,只把信拿给他看。

  邵云重纳闷,现在谁还写信?而且还是写给他和裴雪意。

  他接过来信,收件人确实是他和裴雪意,看到信封的那一刻,信封上稚嫩的笔迹让他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涌上来那段尘封的记忆。

  小学毕业那一年的夏天,蝉鸣声不断,燥热的风,满校园的丁香树。

  裴雪意穿着薄薄的短袖衬衫,系着小领带,站在树底下朝他挥手,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哥,你快来!要拍照了。”

  邵云重手里拿着两瓶汽水,一瓶递出去,“给你,橘子味儿的。”

  两人一起走进学校大礼堂,班主任正在点名,恰好念到他们两个的名字。

  “邵云重!”

  “到。”

  “裴雪意!”

  “到。”

  “……”

  “全班都有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拍照了。大家先按照高矮排一下队形,高的在后面,矮的在前面。”

  全班同学都按照高矮顺序排列,迅速活动起来,也有关系好的,早就商量好站在一起。

  邵云重站在了裴雪意旁边,他那么个身高站在前面,把后面的人遮严实了。

  有同学不乐意了,“邵云重,你那么高,你不能站在这里。”

  邵云重一脸不耐烦,“我就站,怎么了?”

  同学告状了:“老师,你看他……”

  还没等老师说话,裴雪意赶紧拽住邵云重往后挪,“我跟你去后面,你不要遮到别人。”

  邵云重皱眉,“那你不够高怎么办?他们会把你挡住的。阿季,你怎么长那么慢?”

  裴雪意最烦别人说他身高,小眉毛一皱,气呼呼地说:“我生气了!”

  他这时候因为不爱吃饭,个子在班里不算很高,但也不是矮的,就是一般。

  邵云重赶紧哄他,“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别生气。”

  裴雪意不理他。

  他跑到后台去找了个小凳子,“你踩在这上面,这样就跟我差不多高了。”

  裴雪意勉强接受了,“好吧。”

  裴雪意踩着凳子,跟邵云重站在最后一排,两人并肩,一起看着镜头,邵云重一脸冷库,裴雪意露出微笑,相机将这一幕定格。

  全班拍完毕业照,所有人回到教室。

  老师拿着一沓信纸和信封过来,“同学们, 现在学校里给你们毕业生组织了一个活动 ,写一封信 ,给十年后的自己。”

  邵云重觉得没意思,不写。

  裴雪意却很积极地领了两张信纸和信封。

  邵云重问:“你要写啊?”

  裴雪意说:“我想写。我知道了,你又要说老土,那你别写了。”

  “谁说的?谁说我不写了?”邵云重从他手里拿过来一张新信纸。

  信纸摊开半天,却不知道写什么。

  裴雪意却在很认真地写写画画,还侧着身子,不让他偷看。

  他看着裴雪意认真的模样,拿起笔,匆匆写下一行字。

  裴雪意似乎也画好了,放下笔,要装起来了。

  “唉,等等!”邵云重说,“我还没看呢。”

  “不行,不能给你看,这是我的秘密。”裴雪意把信纸装进信封,用胶棒严严实实封起来。

  邵云重挑眉,“连我都不能看?”

  裴雪意想了想,“你如果想看的话,要等十年后再给你看。”

  邵云重笑了笑,也不破坏他的小浪漫,“好吧,那就十年后再看。”

  十年,那时候的他们还是小小孩童,十年对于他们来说多么遥远。

  其实邵云重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写了什么,他打开自己的信封,只有草草一行字:

  我把阿季保护得很好,你可别欺负他。

  邵云重的心一颤,仿佛隔着时空,被十年前的自己质问。

  他再打开裴雪意的那封,裴雪意什么都没有写,只是画了一幅画。十年过去,纸张已经泛黄,越发让人觉得物是人非。

  画上两个少年,并肩坐在一起,远方东边有太阳,西边有月亮。布布在裴雪意身边趴着。

  他什么都没有写,可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十年后,他还是想和他的哥哥、还有他的小猫在一起,过着看日出日落的简单生活。

  其实他从来没有变过,骨子里依旧是那个记忆中温柔的小男孩。

  如今的季节,蓝楹树又快开花了,布布已去世多年。他们两个呢?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邵云重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肩膀颤抖,拿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泣不成声。

  他想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可是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皱着秀气的小眉毛,两只眼睛瞪着他说:我生气了。

  这一次,裴雪意真的生气了,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管家端了一杯温水过来,“二少,你还是有点低烧,再吃一点药吧…”凑近一看,才发现邵云重哭了。

  老管家赶紧放下托盘,“二少,你没事吧?”

  邵云重没有说话,眼睛通红。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向来嚣张拨扈的人,何时这样委屈过?管家看着怪不忍心的,知道他心里难受,拍了拍他的肩膀。

  邵云重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

  管家连忙追上去,“二少,你去哪?你还没完全退烧啊!你先把药吃了!”

  院子里一阵引擎轰鸣声。

  邵云重开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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