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转移 爱情转移 第33章

作者:二十迷川 标签: 近代现代

  真正冲动的人是江昀清。

  直到眼下,他才能真正客观地回顾这几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从江昀清回避他的吻开始,到后来对方迫于无奈而接受。他发现好像两个人每一次的亲密接触都伴随着江昀清的拒绝和抵抗。但往往江昀清不会成功,因为陆闻川总会问他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江昀清总会受到这句话的要挟。

  他想,或许一切都早有端倪,只不过是他不愿意面对。江昀清对他的感情全都建立在对前任的缅怀之上,江昀清对宋淮之是抱憾终身的真爱,对他则是一时冲动后漫长又负累的愧怍。

  这晚,陆闻川睡得很早,半夜却从梦中醒来。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给大伯买发财树的那天。梦里他和江昀清从镇上回来,在民宿门口遇见了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男人转过头来,却不是赵赫安。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江昀清就已经毅然决然地抛下他冲过去和对方抱在了一起。两人旁若无人地互诉想念,互表衷肠。

  而陆闻川没有阻拦,更没有说话,他像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默默地捡起掉在脚边的玫瑰花,仔细抹去了白色花瓣上泥泞的污渍。

  陆闻川醒后坐在床上,觉得万分荒谬,惊悸之余,又想到当初拿到玫瑰花时,江昀清变得沉默寡言的样子。

  和江昀清在一起后,像这种类似于对前任念念不忘的事发生过不少,更为明显的迹象也有。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能让他记到现在。

  陆闻川深吸一口气,把梦里的景象抛到脑后,而后摸来手机看了眼时间,睡意去了一半。

  他躺回床上,盯着幽亮的屏幕神游了一会儿,没忍住,点进了微信。

  唯一置顶的聊天框安静地待在那儿。自从他把没用的群聊都屏蔽掉,微信一日比一日清净,除了一些工作上的往来,基本没什么消息进来。

  他不知第多少次进去看了江昀清给他的留言,视线定格在那句“希望你一切顺利”上,头一回产生了近似于嫉恨的情绪。

  结束了一段错误的感情,江昀清是轻松的。

  放不下的只有陆闻川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个番外已经更了哦,别漏看~

第41章 我会很快和他见面

  三月五号这天,陈清叫江昀清回家吃了顿饭。

  自打上次跨年坦露自己跟陆闻川在一起的实情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江昀清明白她要说些什么,也清楚不联系的这段时间里,陈清其实一直都在挣扎。

  要一直反对自己的父母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是件很困难的事,江昀清没想过逼迫,也不再觉得父母的认同有那么重要。

  因此,他坦然地回了家,风平浪静地吃了一顿饭。

  由于这几天的作息饮食不怎么规律,陈清女士的这顿饭又以荤腥为主,江昀清没吃多少,胃里一阵阵的难受。

  见他放下碗筷,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清开了口:“这不都是你最喜欢的菜吗?怎么,又不爱吃了?”

  江昀清说:“没有,胃口不太好。”

  陈清也放下了筷子,双唇嗫嚅片刻,说:“这才多久不见,瘦成这个样子,也没人管你吗?”

  江昀清没说话,陈清便又冷笑着说:“这回倒是听话,让你一个人来真一个人来了,还以为你又要像之前一样,带不相干的人回来呢。”

  餐桌上一阵静默。

  似乎是受够了这种氛围,江父“啪”的一声,放下碗筷起身,一脸糟心地朝门口走去。陈清叫住了他,厉声问他去哪儿,父亲也没有回答,换好鞋子摔门而去。

  江昀清早已习以为常。

  早些年因性格不合,父母的争吵是家常便饭,后来他的取向问题显露出来,二人只不过是暂时统一了战线。

  江昀清拿起筷子,平静地给母亲夹菜,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试图宽慰她说:“他最近很忙,等过段时间我带他来见你。”

  母亲冷哼一声,嘟囔了句“谁说要见”,将江昀清夹给她的排骨咬掉了。

  饭后,江昀清帮母亲收拾碗筷,两人一块在厨房洗碗。

  这样的场景其实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早些年的江昀清性格执拗,不懂低头,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把事情闹得更僵。

  他在这方面和陈清很像,决定了的事谁都干扰不了,但往往两人都讨不着便宜。

  当初江昀清执意要跟宋淮之在一起,陈清执意要阻止他们。后来宋淮之去世了,江昀清不肯回家,不肯低头,陈清又执意要他相亲,要他结婚。

  这么多年过去,在家庭关系里,两人更多获得的其实是争执和疲惫,江昀清觉得乏累,陈清也没好到哪里去。

  “前几天我碰见你前公司的人事了,听说你们公司又在招人,真不去试试了吗?”

  面对这些现实问题,江昀清就不如陈清那么果断了,一想到未来要发生的事,他就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只鸵鸟,缩着脑袋,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但他没有推辞,觉得母亲应该不会愿意听到他颓唐的话。

  于是他说:“知道了,我会去试试的。”

  陈清没有说话,将最后一只盘子递给他,让他擦干净放到碗柜里。

  碗柜设计得有些高,江昀清打开柜门,伸手将盘子放进去的时候,衣摆不可避免地向上牵拉,不小心露出了后腰贴着的白色修复贴。

  陈清站在他身后,看到了,但却没声张,只是在江昀清转过身后,若无其事地收拾水池。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最近休息得好吗?”

  江昀清回答说:“还好。”

  陈清擦着厨台,又继续说:“脸色这么差,肯定经常失眠。”

  江昀清说“没有”,看着陈清绷直的唇角以及眼角难以遮盖的纹路,忽然笑了笑说:“我很好,妈,你想什么呢?”

  陈清突然觉得很悲伤,人到中年,要让自己的儿子亲自教自己放手。

  她压下心口的闷住的那口气,叹声说:“没想什么,你过得好就好,不开心的时候找人聊聊,谁都行,别一个人憋着。”

  江昀清仍旧没在家里住,陪陈清坐了一会儿,下午五点的时候,一个人开车回了租住的地方。

  他上楼的时候接到了赵赫安的电话。对于此人几次三番的出现,江昀清有些杯弓蛇影。他本能地不想与对方联系,但犹豫片刻,还是在来电即将挂断时,按下了接听键。

  “喂,昀清吗?”

  江昀清正要进电梯,信号受到了一点干扰,他有些抗拒地问“有什么事吗”,在电梯上行的时候,听到了赵赫安忧虑的声音。

  赵赫安说:“前段时间宋阿姨确诊了,情况不太好。今天宋叔叔联系我,说阿姨想见你一面,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他犹豫道:“昀清,你愿意再去南清一趟吗?”

  三月六号这天下着小雨,江昀清和赵赫安一起,一同赶往南清。

  这次是赵赫安开车。兴许是天气的原因,两人精神都不太好,坐在车里闷闷的,直到赵赫安降下车窗,吹了吹风,才好了不少。

  一路上,赵赫安都在试图稳定江昀清的心情。他觉得宋阿姨突然要见江昀清这件事,一定让江昀清十分惶恐。上次他邀请江昀清一同探病,江昀清就推三阻四,这次一定非常焦虑。

  他说了很多宽慰的话,但江昀清都没怎么听进去,一直在盯着车外潮湿的风景看。

  从青城前往南清,景致会慢慢发生变化,会从矮山看到绿水,从初春青黄的枯枝看到茂密宽阔的叶子。

  江昀清闻到了阴雨天里潮湿的泥土气息,最先想起的不是自己前两次前往南清的风景,而是陆闻川送他回来的那次,在南清到青城的第一个服务站,对方探出指尖轻碰他眼睫的触感。

  赵赫安说:“我在医院附近的酒店订了两间房,去了以后我们先住一晚,等明天再去医院探望。”

  江昀清没有异议,说“好”,又听到赵赫安问:“陆老板那边你怎么说服的,他知道你来就没什么意见?”

  江昀清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觉得被勒得有些闷。他扯了扯安全带,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赵赫安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精彩,木讷许久,最终也没将那句“为什么”问出来。

  江昀清觉得很疲惫,没再管他,趁着清净,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宋淮之的母亲是三个月前确诊的,算起来大概是在他和赵赫安探过病之后没多久。

  上次见面就已经开始消瘦的人眼下又瘦了一圈,眼眶微微凹着,坐都坐不起来。她看上去已经无法进食了,左手扎着留置针,正在输旁边的输液架上挂着的葡萄糖和营养液。

  江昀清原以为自己见到她会很局促,但等真正进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更多的还是畏惧和歉意。

  他迟疑地走上前,宋父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江昀清没有坐,盯着床上的人,脚步停在床尾。

  床上的人始终闭着眼,宋父俯身叫了她一声,轻声说:“睡着了吗?小江来了。”

  听到声音,宋母这才睁开眼皮,浑浊的目光轻轻转动,看到了不远处的江昀清。

  宋淮之有一双和母亲很像的丹凤眼,眼型偏长,内眼角度偏低,压出的双眼皮褶皱较窄。江昀清一直觉得这样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很薄情,但宋淮之看向他时,柔和的目光偏偏又经常让他忘记两人之间的距离。

  宋父没有说话,安静地守在一旁,帮妻子揉因为留置针的存在,长期使用同一根血管而酸痛的胳膊。

  江昀清和病床上的人长久地对视着,他不圆滑,不懂得交际,更不清楚在眼下这么个情况里该怎样开口才能让双方都大大方方,不显得尴尬。他甚至希望赵赫安能帮他这个忙。

  但赵赫安没有出声,最终还是宋母开了口。

  她对江昀清说:“坐吧。”

  江昀清没坐,站了一会儿,直到宋父将椅子朝他推了推,才犹豫着坐下。

  “阿姨……”

  “你应该很意外我会见你吧?”宋母半睁着眼皮看着江昀清,病弱的气息感染到每个人,时间变得很慢。她缓声说,“要再早几个月,我也不会想到我们还会有心平气和面对面说话的时候。”

  江昀清没开口,半低着脑袋,像一个做错了事的人,惭愧到不敢抬头。

  宋母便又慢声道:“说来也奇怪,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按理来说,我应该会觉得解脱,好好熬完最后这点日子,我就可以去和我儿子见面了。”

  “但我最近总想到你。”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下,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我本以为你会很讨厌我,不会来见我的,难为你了。”

  江昀清摇了摇头,立刻道:“没有,您是他的母亲,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我明白的,没有怪过您。”

  病房里很安静,明明所有人都在,却总觉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窗户上又开始噼噼啪啪地滴落雨滴,这场初春大范围的雨也不知道何时能过去。

  宋母被雨声吸引过去,看着那扇曾经停驻过麻雀的窗户,怀念地说:“淮之小的时候喜欢过一段时间的网球。十岁那年,他参加市里的比赛,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当时距离比赛只剩一周的时间了,他却始终很难站起来,替他诊断的医生建议他放弃,他很沮丧,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我对他说,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可以去试试,人只活一次,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失败或者成功都只是结果,不留遗憾才是勇敢。”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江昀清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是我不好。他自己也肯定没有想到,到头来,他最大的阻碍竟然是当初教育他要不留遗憾的母亲。”

  她抬起右手抹了下眼角,因为生病,她的脸色变得黝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疼痛的冷汗。

  但她的姿态还是得体的。

  她换上一副笑容,才转过头来看江昀清。

  接下来,她几乎是在用气声在说话:“明年的扫墓我去不了了,但我会很快和他见面。你不要有负担,我见你也是希望到了那边他可以不要那么恨我。我想让他知道,妈妈也是想过要挽回的。”

  上午十一点十分,江昀清和赵赫安从医院走出来,天空下着小雨。两人一块回了酒店,收拾了东西,准备今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