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颠倒 红尘颠倒 第38章
作者:郁华
“妈,你不要逼他。”姜佚明沉着脸说:“以前你逼他逼得还不够多么?”
一时间,氛围降至冰点,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思。
眼见母子二人争锋相对,黎景连忙说:“妈,我答应你。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很想爸爸妈妈。”
这句话于黎景而言,本是权宜之计,可真当他说出口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与李红英毕竟做了十几年的母子,就算中有龃龉,可那么多年的感情早已渗入到骨血中,又岂能因为血缘而全然抛却?
这些年里,他不是没有想念过李红英与黎为民,也绝非没想过回来,他只是软弱惯了,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直到越拖越久,愈发没了回家的胆量。
见黎景已经应下,李红英朝姜佚明摊了摊手,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想要回去。
姜佚明没辙,只得说:“好,小景要是愿意的话,周末我带你回去。”
李红英拍拍黎景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景景,还是你懂事,还是你知道心疼父母,不像明明。”
说着,她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景景,只要你还肯认我这个妈妈,就不枉我疼你一场。”
恰逢此刻,窗外传来闷雷阵阵。黎景怔了半秒,只觉得胸口闷痛。
多年前的那场升学宴上,李红英与黎为民将姜佚明介绍给所有亲朋好友时,脸上的骄傲和自豪还历历在目。怎么如今,姜佚明取得了更加了不起的成就,李红英反而又心生不满了呢?
到底是如今的姜佚明不优秀了,还是为人父母的期待永无止境呢?
黎景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起来,他似是在看眼前的李红英,又像是在通过眼前的这个人,去盘问十多年前那个对自己耳提面命的母亲。
只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得到了黎景的承诺后,李红英终于收起了自己满面的愁容。她识趣地没多停留,在下午上班前离开了公司。
待李红英走后,黎景提着的气终于泄了,他缓缓仰坐在沙发上,目光都变得呆滞无神。
姜佚明叹了口气,在黎景身边坐下。他揽住了黎景的肩头,柔声问:“小景,晚上不上班了好不好?”
黎景双目无神,像是没听到姜佚明的话。几秒过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着姜佚明茫然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姜佚明笑了笑,他凑上前去亲了亲黎景柔软的发丝,说:“晚上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黎景认真想了一会儿,而后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行,今天店里还有很多事呢。”
说着,他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掰着手指头数道:“店里的DJ离职了,我今天要和媛媛姐一起面试一个新的,还要跟营销组的同事开个会,最关键的是,这几天有一个乐队经纪联系我,想在咱们店里表演,今晚他要过来看看场地,没什么问题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了,我都跟他约好了。”
姜佚明很少跟黎景讨论工作上的事情,一来“澎湃”只是黎明投资旗下体量较小的产业之一,于整个公司而言,并不关键。二来既然他已经把“澎湃”交给黎景经营,那么黎景想要如何经营这家酒吧他都不会干涉,盈利也好、亏损也罢,他并不再在意。
比起赚钱,姜佚明更希望黎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够在工作中得到价值感和自我认同。
这是姜佚明少有的,听黎景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他看着黎景仰着头,细数今晚的待办事项,心里既觉得黎景可爱,又隐隐为他骄傲。
见黎景这么快就从跟李红英重逢的惶恐不安中抽离出来,姜佚明倍感欣慰。他想,当初让黎景去“澎湃”工作,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姜佚明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黎景的头发,问道:“今晚上班,我可以陪你么?”
谁知,黎景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姜佚明的提议,他拽着姜佚明的衣角,小声说:“不要啦,你在家里等着我就好。”
黎景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着姜佚明脸上的表情,似是唯恐他生气一般。最后,他虽未在姜佚明的脸上看到半分的不悦,却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你在一旁跟着,我就没法用心工作。”
姜佚明并不气恼,只是笑笑,对他说,怕什么?你不想让我跟着,那我就回家等你。
黎景耳尖忽然红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姜佚明问:“你不生气?”
姜佚明有些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低声叹息道:“生什么气?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黎景笑了,他将两片柔软的唇凑到姜佚明的侧颊,印上一个稍触即分的吻。
黎景不急着去“澎湃”,姜佚明便带他去休息室睡午觉。他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只是目光还黏在姜佚明的身上。
姜佚明俯下身来,为黎景掖好了被角,离开前,他忍不住亲了亲黎景的额头,对他说:“小景,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第44章 家宴
一连几天,黎景都忙得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店里的日常经营要管,乐队经纪也要持续跟进。与李红英重逢的百感交集竟被忙碌冲淡,以至于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马上就是黎为民的生日了。
想到这件事后,黎景难免慌张起来。他没再留在“澎湃”加班,早早就回家了。
现在,黎景的车技越来越好,不到四十分钟,他就踩着零点的铃声踏进了家门。
洗漱后,黎景枕在姜佚明的胳膊上怏怏不乐地说:“怎么办,周六就要回家给爸过生日了。”
姜佚明揉揉黎景的发丝,柔声问:“你不想去?你要是不开心,那咱们就不去了。”
黎景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姜佚明的提议。他到底不是孩子了,自然知道做人要说话算话的道理。
他更深地窝进姜佚明的怀里,闷声说:“去还是要去的。明天我打算给爸妈买些礼物。”
“唔,小景真棒”,姜佚明想了一会儿,问:“明天我陪你去买礼物?”
黎景摇了摇头,说:“你好好上班,我约了媛媛姐一起。”
他口中所说的媛媛姐,自然就是“澎湃”的经理杨媛。两人自相识以来就很投缘,没事儿了时常一起出去转转。姜佚明乐得看他交到朋友,便没再坚持。
黎景不知道“近乡情怯”这个词用在此时是否贴切,当他站在商场里,望着货架上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商品时,忽然有些恍神。
时隔十二载,他既不知道如今李红英喜欢什么牌子的香水与护肤品,也不知道黎为民如今爱喝什么酒、爱抽什么烟。
见黎景愣神,杨媛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问:“怎么了?”
黎景垂了垂头,说:“媛媛姐,我不知道该给他们带什么礼物。”
杨媛虽与黎景交好,却不知黎景与父母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只当他是久未归家。于是,她耐心地说:“孩子送什么,做父母的都很开心。重要的不是送什么,而是你平时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他们。”
闻言,黎景只能苦笑。
黎景看了又看,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最后,他拿出手机,点开姜佚明的对话框问道:“你知道妈平时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么?”
他的信息刚一发出去,姜佚明那边儿就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小景,我没在爸妈那边住过,你问的我也不知道。你看着随便买吧。”姜佚明柔声说着。
黎景“哦”了一声,又问:“那爸现在还喝酒么?”
这话着实把姜佚明问住了,他愣了一会儿,说:“应该是喝的。没关系小景,你人到了、心意到了就成。”
黎景有些无奈,挂断电话前,他听到姜佚明捉急忙慌地说,别忘了刷我给你的那张卡。
黎景揉揉眉心,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待他挂断电话后,杨媛凑了过来,揶揄地问道:“姜老板的电话?”
黎景耳尖微红,却没做隐瞒,他点点头,说:“是,是他。”
杨媛笑了笑,说:“小景,你也不能事事都依赖他,虽然他现在对你好,只是靠天靠地,全都不如靠自己。”
两人认识以来,很少谈及各自的家庭与感情,更何况黎景自知与姜佚明的关系在当今这个社会是摆不上台面的,所以从未与人聊起过他俩的事情。
只是,杨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她的一双火眼金睛?
黎景眼眸低垂,他有些害臊,又有些动容。这些年来,他身边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就更遑论这般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人了。
他沉默着点点头,小声说:“谢谢你,媛媛姐。”
杨媛拍拍他的肩膀,没再言语。
黎景逛了大半天,从李红英的护肤品到丝巾,从黎为民的烟酒到茶叶,他都买了个遍。只是,他比谁都清楚李红英与黎为民有多挑剔,所以直到他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时,心里依旧没底。
傍晚时分,他开车回家。姜佚明见他买了这么些东西,一边替他拿进家里,一边笑着说:“小景,这些都是明天送给爸妈的?”
黎景点点头,他没觉察到自己的过火,反而问:“这些够么?会不会显得心意不足?”
姜佚明失笑。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告诉黎景,爸妈什么都不缺,倘若他们是真心欢迎你去,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若是他们本就“心怀不轨”,送再多也是枉然。
只是,当他的视线对上黎景清澈的双眸时,这些话就忽然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只是笑笑,说:“够了,你的心意他们肯定能看到。”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黎景就从睡梦中醒来了。他“嘭”地一声坐起身来,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舒了口气。
一旁的姜佚明翻了个身,搂住了黎景的腰。他半阖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小景,还很早,再睡会儿。”
黎景复又躺回枕头上,只是他心里装着事情,现在既是紧张又是激动,怀里像是揣着个兔子,正活蹦乱跳地踢腾着。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身体也不安分地翻来覆去,到最后,黎景整个缩进了姜佚明的怀里,闹着说:“姜佚明,我紧张。”
姜佚明用力把他一拖,让他整个覆在自己身上。他轻抚着黎景的后背,柔声说:“不紧张,没什么大不了。”
左右睡不着,两人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吃过早餐后,黎景又忙不迭地跑到衣帽间里挑挑选选,试试这件、穿穿那件,连同那些他从没穿过的衣服挑了个遍。最后,他拿着一件T恤在身前比划了一下,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时不时地瞅姜佚明一眼,问:“这件怎么样?”
姜佚明看了一阵,说好看。
黎景又拿起另一件,问:“那刚刚这件呢?”
姜佚明想了一会儿,说:“也好看,”
黎景皱皱眉头,嘀咕道:“什么都说好看,问你也是白问。”
姜佚明笑笑,说:“你天生长得就好看,穿什么衣服都不出错。”
听了姜佚明的话,黎景顿时转怒为喜,只是他衣服还未挑出来,心中始终悬着件事。
最后,还是姜佚明替他做了决定,一锤定音地说:“就这件衬衣吧,我觉得这件最合适。”
等黎景换好了衣服,时间仍很宽裕,只是他一会儿担心自己与姜佚明去晚了李红英和黎为民会生气,一会儿又怕路上堵车。
最后,姜佚明拗不过他,只得开车载着他提前出发。
春日的申城柳絮纷飞,一出门,黎景就心说不妙,正担心呢,姜佚明就递来一个口罩。
黎景接过口罩,看着对方小声说了句谢谢。
一路上,黎景都没怎么说话。汽车平稳地行驶在滨海大道上,黎景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行道树和缤纷的花朵,却无心赏春景,只是一遍遍盘算着中午的生日宴上,他要对父母说些什么。
他们会问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么?他们会心疼自己经年的颠沛流离么?
宾利驶入长海路,街边别具特色的咖啡店与潮牌店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梧桐树依旧矗立。
越是靠近,黎景便越是焦虑紧张。
嘈杂的声音穿透了玻璃,萦绕在黎景的耳边,而在这吵闹之中,黎景恍惚间听到一道悲悯的声音,那声音从天际降落,仿若惊雷,细细品味,字字句句说得都是他痴人说梦。
黎景皱紧了眉头,脑海中浮现出李红英尖锐的目光和黎为民暴怒的身影,这身影在他心里一遍遍描绘加深,最后,竟像是有了生命。
他们跳起来,指着黎景的鼻子,耳边传来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黎景想要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可他越是努力,声音就越是混沌,最后连成一片尖锐的嗡鸣。
他们是在责怪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么?他们是在埋怨自己重新出现在姜佚明的身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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