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与金丝雀 凤凰与金丝雀 第8章

作者:如缓 标签: 近代现代

  既然叫联谊,一两个人自然不够。林逸铁定是不参加的,兰殊一口便答应下来,赵子成软膜硬泡胡搅蛮缠了一星期,终于换来江遇不胜其烦后的点头。

  有了江遇和兰殊作招牌,赵子成的联谊邀请很快得到答复。

  见面地点是女孩们选的,校外的一家江湖菜,连片专做学生生意的小餐馆里,这家档次中等,环境卫生不错,口味偏重,价格还算公道。

  “居然不是那家极光牛排?”赵子成收到微信啧啧感叹,“接地气,我喜欢,嘿嘿。”

  联谊约的是晚餐,饭后再一起去KTV,赵子成自中午起便兴奋异常,几套衣服来来回回换了无数次,尝试借穿兰殊的潮牌又因身材过于魁梧而悻悻作罢,古龙水与发胶混杂着在走调边缘疯狂试探的歌声飘满整个寝室,忍无可忍的林逸终于一把拉开房门,举起板凳将这只公孔雀直接叉了出去。

  怀抱着美好的向往,开屏了一整个下午的赵子成拉着兰殊卡点来到餐厅。江遇已经等在那里,他下午试课家教,完事后直接过来。

  “顺利吗?”兰殊坐到江遇身边。

  “还行。”江遇答。

  “签了?”

  “签了。”

  “多少节?”

  “20节,一月一付。”

  “牛逼牛逼!!真不愧是你!”兰殊很是高兴,“得好好庆祝!”

  江遇闻言莞尔:“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女孩们稍迟了10分钟,落座后纷纷道歉。女生寝室四人到齐,赵子成看着端坐中间一袭淡色碎花小裙,略施粉黛,清纯可人的班花杨晚溪,两眼放光,哪有任何怨言。

  刚开学,彼此都不熟,但有赵子成在,话便落不到地上,满桌欢声笑语。只是聊着聊着,神采焕发活力四射的赵子成逐渐品出了一些不对。

  比如他问班花的生日,

  “1月25?那晚溪你是水瓶座啊,太巧了!我也是水瓶座!”赵子成惊喜地看向班花。

  “啊,真的吗,那实在太巧了,”班花礼貌地应和,随即自然地看向赵子成身旁的江遇,“江遇,你是什么星座呢?”

  “金牛。”江遇答。

  “嗯,我猜也是。”班花笑着说,“毕竟金牛务实。”

  又比如赵子成问:“周传军的那门《犯罪心理学》你们有谁抢到了?”

  “我。”班花左边的女孩应道。

  赵子成立刻高兴地说:“居然有人和我一样幸运!那咱之后可以……”

  “兰殊,你抢到了吗?”女孩却问。

  “啊?我没有,我们寝室就赵子成抢到了。”兰殊一边喝饮料一边答。

  “那你选了哪些课呀?”

  “哦,我就选了《普通法一般原理》和《外国法制史》。”兰殊有些不好意思,“我选课选得太晚了。”

  “听起来好有意思哦,每周什么时间上呀?我能不能去旁听?”女孩眼中满是求知欲。

  “……你确定??”兰殊不可置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说,“我一会儿把课表发你。”

  女孩掏出手机:“太谢谢你啦,那咱俩加个微信。”

  “好。”

  ……

  诸如此类的往来对话多了,赵子成终于咂摸过味。

  合着自己成了个串场主持?

  赵子成很郁闷,但没办法,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他有,女孩儿也有,他理解。虽说306已经是法学院平均颜值最高的寝室,但赵子成有自知之明,相比起另外三个帅逼,单从脸的角度看,自己是拖了那么一丢丢丢丢后腿的。

  哎!赵子成大叹,他干脆举起面前的饮料:“来来来,一起碰一个,为咱们这天南海北相聚的缘分!”满桌目光再次被他吸引,大家都从善如流地举了杯。。

  串场就串场呗,成不了对儿,交朋友也很好啊。赵子成再次焕发活力,桌上继续笑语欢腾。

  饭刚吃一半,饮料却空了,点的都是重口的辣菜,大家喝得比较频。赵子成起身招呼服务员过来加单:“再来七瓶……”

  话音未落,就听身旁传来“砰”地一声。

  众人看去,兰殊不知怎的忽然前倒,额头嗑在了桌子上。

  如此扎实的一磕,他竟似毫无所觉一般,到现在也没把头抬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班花蹙眉,很是担忧,“是不舒服吗?”

  江遇把兰殊扶起来,见他双眸沉闭,腰间毫无力气,只得让他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是不是发烧了?”另一女孩关切问道。

  江遇用手摸了摸兰殊的额头:“没有,没发烧。”

  赵子成也很懵,他走过来轻拍了拍兰殊的脸:“这怎么没反应啊?”

  “掐人中试试呢?”

  “虎口,虎口好像也可以!”

  “我们是不是该打120?”

  已有女孩摸出了手机。

  “等等。”江遇出言阻止女孩的动作,他看着仍毫无意识却把脑袋朝他怀里蹭了蹭的兰殊,“他好像是……喝醉了。”

  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众人不约而同瞥向摆在各自面前的饮料瓶。饮料是女孩选的,一款营销很足的水果气泡酒,果味甘甜,清爽解腻。大家看着铝制包装右下角“3%ALC”的标识,再看看已然昏睡过去的兰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先开口的是江遇:“我送他回去吧,你们接着吃。”

  “哦,行,那你把他送回寝室了再过来呗,直接去KTV。”赵子成道。

  江遇摇头:“不来了,我本来也不会唱歌,你们玩儿。”

  不待赵子成再争取两句,班花已起身:“我和你一起送他吧,这儿离学校还是有点儿距离的,你一个人拖着他不方便。”说着,她拿起自己的小肩包,又回头对室友道,“你们继续玩儿,吃饭唱歌咱们还是一起AA。”

  原坐她左侧的女孩也站了起来:“我也走吧,路上大家有个照应。”

  右侧女孩起身:“我也一块儿吧……要不今天干脆就先到这儿?我们改天再聚。”

  终于能够说上话的赵子成左看看右看看,心内哀嚎痛惋,但还是道:“行,那今天就到这儿,之后咱们重新约。”主意已定,他招手叫人来买单。

  “这桌已经买过了,”服务员指着几乎窝进江遇怀里的兰殊,“这小伙中途来买的。”

  众人再度无言。

  饭馆就在大学城,和锦大的直线距离五百多米。江遇把兰殊背到背上,赵子成见状想干脆打个车,被江遇拒绝:“这么近打什么车,没必要。”

  “背着个人呢,”赵子成道,“这儿到学校五百米,进了校门差不多还要走五百米,打个车省点儿力气。”

  “不用,”江遇说,“力气够。”

  “……”赵子成瞥江遇,“你丫显摆呢……行行行随你。”

  账也结过了,众人准备离席,其中一女孩却忽然很不好意思地举手:“我能不能,去上个洗手间……”她歉意地看向已经背起兰殊的江遇。

  江遇理解地点头:“没事,你去。”

  “好的,我很快!”女孩闻言也没再扭捏耽搁,立刻起身去了。班花让江遇把兰殊先放下来。

  “没关系,”江遇道,“他不重,别折腾了。”

  “怎么会醉成这样呢,会不会有问题啊?”班花左侧的女孩难掩关心。

  “目前看应该还好,回去再观察一下。”江遇说。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江遇与兰殊身上,赵子成看着桌上只吃了一半的菜,干锅虾,烤羊排,耗儿鱼,还滋滋冒着热气,他感到一阵落寞。

  一只带着一次性手套的小手从斜对面伸了过来,干脆利落地掰走一根羊肋排。

  赵子成顺着手朝上看,只见斜对面一女孩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手里的羊排,她小脸肉圆,皮肤皙白,糊满油的小嘴红润非常,忽然,这油润的樱桃小嘴猛地大张,一口咬在了羊排肉最厚实的地方。

  赵子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她吃得可真香啊。

  女孩与班花一个寝室,但来这儿坐下后,除了最初简短的自我介绍,她没再多说一句,只顾埋头苦吃,以至于存在感低下,让人难免有所忽略。

  赵子成就这么盯着她看,女孩却全无所觉,只顾津津有味对付手里的羊肉。一根消灭完,她再次伸手,正待再来一根,却听站在一旁的班花唤道:“妮儿,咱们该走了。”上厕所的室友回来了。

  女孩顿时皱起了眉,她撇着嘴,很是舍不得地站起身。

  “菜还剩那么多,打个包吧。”江遇这时开口。

  “对对对,打包,”赵子成连忙附和,“宿舍楼下有微波炉,晚上还能当宵夜。”

  女孩闻言,一双杏眼再次焕发神采,目光炯炯地看向赵子成,赵子成被看得心神激荡,立刻转身呼喊:“服务员,打包,打包打包打包!”

  趁此间隙,他终于开口与女孩攀谈:“诶,你是叫,朱妮妮,你是……燕市人?和我们家兰殊是老乡?”

  女孩一愣,而后微微撅了撅嘴,道:“我不姓猪,我姓周,我叫周妮妮。”

  ……

  一行六人走在返校的路上,江遇紧了紧手臂,把背上的兰殊又往上抬了抬。

  的确不重,江遇走得很稳,他想起自己在村里帮隔壁伤了腰的李二叔背乳猪去镇上卖,用塑料带子捆严实了背在背上,那感觉和现在也差不多。

  班花杨晚溪陪在江遇旁边,见他确有余力,便与他聊起了天。

  晚溪是江南人,普通话带着点浅浅的南方口音,绵软温柔,很有亲和力。江遇虽回应得不算积极,但也并不冷漠,她问,他便答,偶尔也主动往来两句,避免冷场。

  到了校门口,赵子成走到江遇身旁:“换我来吧。”

  江遇看着面前眼神不住往前偷瞄的赵子成,又瞥了眼他两手殷勤提着的打包袋,摇头道:“换来换去麻烦,你走你的。”

  赵子成闻言,看江遇神色如常,步履稳健,于是干脆地点头,又跑回前面的女生堆里找周妮妮聊天去了。

  法学院女生宿舍在2号楼,男生宿舍在19号楼,虽然顺路但相隔较远。将女孩们送至楼下,江遇又背着兰殊和赵子成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此刻的赵子成早已不见半点颓色,整个人容光焕发,斗志昂扬,嘴里喋喋不休地向江遇倾诉自己荡漾的春心。江遇不胜其烦,又懒得打击他的积极性,索性左耳进右耳出,心里盘算着再接三个家教是否忙得过来。

  他需要打工挣钱,需要交学费,需要养活自己。这件事很迫切,远抵过一众阳春白雪的男欢女爱。

  江遇尝试过申请助学贷款,拿着家庭贫困证明去村委会盖章,管章的女干部与母亲有旧怨,皮笑肉不笑地问他:“你家是吃不起肉还是穿不起衣服了?你爸是废了,但你妈努点力也不是供不起你这个大学生,有手有脚的,非要好吃懒做等着国家接济,这种思想很危险很不该被支持。”同住一个村,前后不过几里,江遇家的情况人人清楚,他默默听完,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到学校后,他联系辅导员申请助学金,辅导员很热心地收走他的资料,几天后却告诉他可能批不了,原因是助学金名额有限,学院得优先考虑那些实在贫困的。

  “比如有个同学,父亲杀人坐牢,母亲瘫痪,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江遇向辅导员道谢,他表示理解。

  但江遇实在很缺钱。单靠母亲一人赚得的务农收入勉强够一家温饱,再额外供养他还是太过捉襟见肘了。一年6000的学费抵不过兰殊的一件T恤,却让江遇全家头疼。

上一篇:安且吉兮

下一篇:和他搭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