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何事? 山中何事? 第35章

作者:汪惹惹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近代现代

  突然有瓷勺伸到他面前,符苏从那盘臭豆腐里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汪霁一愣,符苏说:“你说的啊,黄山,我记着了。”

  晚上依旧是那个酒店,今天已经是工作日,酒店里应该已经空出了房间,可续房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问谁也没提,双方欲盖弥彰,就当作是在这间豪华江景里住习惯了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入秋后天气多变,第二天气温骤降,符苏带的冲锋衣勉强还能暖和一点,汪霁那件薄外套根本扛不住,逛的也差不多,两个人睡醒就订了回家的高铁票。

  走之前让出租车师傅载着他们四处去买特产给汪叔汪姨带回去,在老板娘的参谋下给汪姨选一条丝绸披肩,给汪叔带一瓶特产白酒,又去买糕点。

  各类酥饼糕团,百年老字号门前哪怕是工作日的上午也排着长队,车外温度低,光是摇下车窗汪霁就一个哆嗦,符苏让司机师傅在路边的停车位里打表停车,他付停车费,然后按住要下车的汪霁,自己打开车门往对街的店铺大步走去。

  司机师傅还坐在驾驶座上和汪霁夸一句:“你这朋友真贴心。”

  人来人往的街道,靠近景区,有载满鲜花的三轮车慢悠悠地在路上骑。道路两旁全是树,几阵秋风起,树叶落了满地。

  汪霁隔着人群和纷飞的落叶注视着符苏,阴天,天上笼着铅灰色的云,街边店铺里都亮起了灯。

  在一众等候的人群里,符苏穿一件黑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身形颀长挺拔那么惹眼,棱角分明的侧脸在阴暗的天气里仿佛缀了光。

  买好回到车上,司机载着他们往高铁站走,符苏把买给汪叔汪姨的礼盒放到一旁,把手上的一盒递到汪霁面前说:“尝尝。”

  盒子里放着许多样,汪霁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白色糯米皮外洒着白芝麻,里面裹着绵密的红豆沙,他咬一口,黏黏糯糯的外皮糊住口腔。

  司机打开一点驾驶座的车窗,有风从窗户里吹到后排,汪霁额发微微拂动,唇齿间溢满了香。

第33章 豆腐脑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从杭州回来已半月有余,如果说那时空气中还带着暑气的余热,几场雨后山里就迎来了真正的秋天。

  晨跑回来后做早饭,食材简单,只有南瓜。

  汪叔汪姨家地里的南瓜大丰收,这段时间四个大人连带着两家的鸡鸭和狗天天都是吃这个。

  汪霁和符苏吃惯了细粮偶尔吃几天粗粮不觉得有什么,全当换口味,但上一辈的人年轻时米面短缺吃粗粮吃怕了,前两天汪叔吃南瓜吃得终于受不了,一个电话把汪奕扬喊回来,南瓜装上车,全让他带去酒楼了。

  乡下的南瓜是老南瓜,嫩的时候绵,长老了就粉。

  皮去掉,一半和大米绿豆还有干百合一起放进破壁机里打成糊,一半上锅蒸。蒸熟的南瓜晾凉后用勺子碾碎,倒入糯米粉,下手揉成面团后分成小份,汪霁分得很随心,拿勺子舀一块,压平了就下锅煎。

  煎南瓜饼的时候符苏洗好澡出来了,早上山里凉,两个人绕着后山慢跑了几圈也没出汗,但他早晚冲澡习惯了,一回来先拿衣服进了浴室。

  这会儿他走到厨房,先打开了墙边的那扇窗。

  窗户对着山,有风吹进来,凉爽的,还带着隐隐桂花的味道。

  “好香。”汪霁说。

  符苏闻言捏住衣领闻了闻:“我沐浴露没挤多啊。”

  “没说你,我说窗户外面桂花香。”

  符苏松开手笑了笑。

  小煎饼两面金黄,汪霁抬了抬下巴示意,符苏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圆盘递到他手边。

  一旁的破壁机工作好,他又拿出两个碗,走过去倒出米糊。

  拿橄榄油拌一盘蔬菜,早餐端上桌,符苏望着面前的南瓜糊和南瓜饼撩下了一点衣领:“说真的,我感觉我这段时间都吃黄了。”

  汪霁看了他两眼,笑了:“还真是。”

  符苏挺白,晒不黑的那种白,一个夏天过去,汪霁露在外面的四肢都晒出了分界线,他还白得跟玉似的,但这几天确实吃出了点南瓜色。

  汪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行吧,也没好到哪里去。

  吃过早饭他要去菜地,临出门前符苏从二楼露台上探出头喊他:“你屋里的床单被套我一块儿洗了烘干了啊。”

  汪霁戴着草帽仰起头:“行。”

  屋后有一颗乌桕树,老树了,这栋屋子从最初的砖墙灰瓦到现在,里里外外什么都变了,只有它没变。

  满树的乌桕叶泛黄,在符苏身后摇摇探出枝头。

  汪霁转身往院外走。

  从杭州回来那天他就想搬回家去住,说出来的时候符苏也没拦他。

  等到他进屋开始收拾东西,符苏抱臂倚在门框上,突然吐了口气,听着跟叹气似的。

  汪霁叠衣服呢,听见声音愣一下:“…干嘛呢。”

  “叹气呢。”符苏说。

  衣袖叠出条褶,汪霁道:“我是听不出来你叹气吗?我是问你叹气干嘛呢。”

  “不知道,”符苏语气轻飘飘的,“可能两个人习惯了?”又加一句,“我反正习惯了。”

  他说完这话转身往客厅去了,剩汪霁在床边愣着。

  什么意思啊这是。

  “不是,”他抬腿跟上去,“您这话几个意思啊大爷,说清楚。”

  “能什么意思,”符苏背对着他往露台走,“你想回去我也不能不点头。”

  什么点头不点头?汪霁有点无奈:“有你这么留人的吗?”

  符苏转过身:“听出来了啊。”

  “听出来什么啊?”

  “挽留啊。”

  “就这啊?”汪霁简直哭笑不得。

  “太含蓄了吗?”符苏轻轻笑了。

  “你说呢。”汪霁看着他。

  “那我换一种?”符苏说着走到汪霁面前,有几分迟疑,但几秒后,他伸出胳膊松松揽住了汪霁肩头。

  声音很低很轻,像有风从汪霁耳边掠过:“有点舍不得,别走吧。”

  回想到这儿汪霁抬手摸了摸耳朵,还好,这会儿是凉的。

  其实从杭州回来后,这期间他有过很多次起心动念的时刻。如果说之前那么长时间他不敢面对的是自己,困惑自己的心意,纠结自己的心意,那么现在他不敢面对的是符苏。

  他不是没想过去问问符苏,问他你为什么要拍我,问他你是因为什么舍不得我?

  但每次话到嘴边,轻飘飘的几个字梗在心里就是说不出来,总是差着那一股气,怕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也觉得不好意思。

  有些话不说就还有机会,还有退路,一旦说出口,就进不了,也退不得。

  所以再等等吧,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和自己说,再等等。他习惯了隐忍,也习惯了等待。

  吹过春风,淋过夏雨,秋天的田里到了丰收的时候。

  前段时间秋播,地里的辣椒苗都拔了,丝瓜架子上还留着几根瓜,乡下都这样,留几根丝瓜长老后可以拿来刷锅洗碗,国庆后撒的几样蔬菜种子也已经发芽,等到了冬天不愁没有绿叶蔬菜吃。

  翻土,移栽……汪霁其实并不怎么会种地,什么季节种什么菜,怎么撒种施肥,如何除虫浇水,一开始都是跟着手机上的农学博主或是汪姨后头学,到了现在,慢慢也摸索出来一点经验,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泥土里荒废人生,种地也是门学问,值得很多人学一生。和泥土和植物接触,眼看着自己播种下去的种子长出小苗,开出第一朵花,结出第一茬果。

  汪霁伸手掐一把脆嫩的碗豆尖,心想,陶渊明诚不欺我。

  中午在汪姨家吃饭,比起汪霁的四小块地,汪叔汪姨家是真正的菜园,一年到头地里的菜根本吃不完。

  中午吃焖饭,鸡丁、腊肠丁和毛豆一起焖,咸香油润。

  汪姨又凉拌了一盘菇子,各类菌菇煮熟后撕成条状,春天的山笋没有吃完,晒成了笋干,一起下锅焯熟后,沥去水份,用芝麻香油、盐、陈醋和少许生抽拌食。

  新鲜山菇咬下去带着汁,香甜的,一桌四个人,三个闷头扒饭,只汪姨吃相斯文。

  桌上还有碗辣椒酱,拿小碗盛着,是汪叔汪姨自己磨的,菜园里的青红辣椒和蒜瓣一起放进机器里搅和,专门挑的手动的机器,搅和出来没有那么细,反而带着些颗粒,看起来就很香。

  柴火灶做饭有锅巴,锅底溜圆的一整块,半块留在锅里煮锅巴汤,半块盛起来空口吃。

  汪霁掰下来一块,拿勺子舀一点辣椒酱抹上去,刚入口,呛得偏过头打了个喷嚏:“嚯,这么辣!”

  “哟,”汪姨说,“我忘记讲了,今年辣椒酱做得迟,地里的辣椒长老了,特别辣。”

  汪霁在上海待久了,吃辣水平大退步,这会儿背过身去打喷嚏打个不停,符苏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背,瞧见他面前的汤碗空了,把自己的那碗米汤递过去给他。

  被辣得脑子不那么清醒,汪霁借着他的手喝下两口汤。

  等到缓过来,见汪叔汪姨都停下筷子看着这边,他这才觉出别扭,迟疑两秒对着符苏说:“……谢谢,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

  神情语气有种欲盖弥彰的认真,符苏心下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地配合:“没事,我没那么讲究。”

  汪叔粗神经,在一旁笑:“就是,喝口汤有什么,你小时候还和汪奕扬吃一碗面条咬一块糖呢。”

  汪姨在这种事上也不那么敏感:“小姑娘就得讲究了,俩小伙子没什么。”

  “是。”汪霁干笑着点点头。

  饭后,汪叔去洗碗,符苏帮着收拾桌子,汪姨带着汪霁去鸡圈鸭圈里,教他怎么拌食喂食。

  秋天天气凉快,一年里最舒服的时候,汪奕扬前两天回来搬南瓜的时候就说了,想趁着这几天带汪叔汪姨去北京玩一玩。

  说去别的地方汪叔汪姨指定不干,怕花钱也怕耽误汪奕扬的时间,但说去北京,夫妇俩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打了汪奕扬的电话还是应下了,往上两辈的人对着北京对着伟人总是有股特殊的情感。

  南瓜切成块,蔬菜剁成碎,汪姨说:“给点南瓜和蔬菜就行,要是有剩饭剩菜,就一起放到里面加点水混匀,不然太咸。”

  “好。”汪霁一一应下。

  等他和符苏要走的时候,汪姨站在院子里又朝他们嘱咐:“菜园里菜多得是,菜心莴笋小萝卜毛豆都能吃,到了做饭的时候你们就去地里拔,自家的菜多拔点,不心疼。”

  几天后。

  山里入秋后就显得寂寥,汪叔汪姨去了北京,少了平时说话的人就更觉得安静,恍若避世。

  天气渐寒,早起骑车去乡里买东西,山风吹得人和衣服一块儿哆嗦。

  符苏坐在后排,伸手护住汪霁眼睛下的半张脸,一张口风就张牙舞爪地往他嘴里灌。

  “哎哟,”尝试几次后他叹一声气,“下次开车吧,这风……啊呜……”

  说着又吞一口,汪霁听得好笑,嘴角忍不住扬起来,颤动的气息洒在符苏手掌,鼻尖轻蹭过他掌心。

  符苏指尖顿了顿,下一秒汪霁抬了抬下巴,把他的手推到一旁。

  前面路上跑出来只越狱的大鹅,肥美地啪嗒在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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