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何事? 山中何事? 第6章
作者:汪惹惹
“啊,”汪霁又坐回椅子上,“天热不太想吃,你吃了吗?”
“吃过了。”
汪霁顺嘴问:“吃的什么?”
“三明治和沙拉,”符苏说,“早知道你没吃,我也给你做一个。”
“谢谢你。”汪霁说,但他心里想,还好符苏没给他做一个,他之前太忙没时间好好吃饭时吃过不少三明治,那个东西怎么说,当早晚餐糊弄一下还行,当午餐他接受不了。
他没忍住说:“你每天真的吃得饱吗?我总觉得三明治沙拉这种东西,有种吃了等于没吃的美感。”
“嗯,”符苏说,“所以我吃了三个。”
汪霁失笑:“那你就给我做一个啊?”
符苏也笑,他笑起来浅淡但好看:“和你做的中餐相比不太好吃,怕你一个也吃不了。”
他今天穿了件款式很休闲的衬衫,棉质面料柔软舒适,因为天热,刚才袖口往上卷了两折,露出腕骨和手臂青筋,一个人平时是不是经常运动,特别是男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汪霁和符苏一起跑步时,两个大男人偶尔会无所谓地撩起衣服扇风或是擦汗,他因此看过符苏的身材,平时穿着衣服显得清瘦,但其实线条流畅又漂亮。
汪霁自认先天条件还不错,比符苏稍微矮点但也超出国内男性平均身高一大截,宽肩窄腰腿也长,可肌肉确实差许多,长年坐办公室,身上的肉都有些软了。
看了看自己和符苏的手臂,他在心里想,两个人食量都不小,难道是自己动得太少?
符苏注意到他视线,问:“怎么了?”
汪霁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我在想我每天早上是不是应该多跑两圈,这对比有点打击人。”
符苏笑了下。
汪霁说:“你是不是每天晨练后还加练啊,要不然怎么练出来的?”
他指了指符苏的手臂肌肉,有点羡慕。
符苏诚实道:“可能每天浇花,活动量大,偶尔睡不着也会动一动。”
符苏没告诉汪霁,马术,攀岩,击剑,滑雪……他从小就喜欢这些,常年保持着运动甚至是高强度极限运动,直到前几年耳朵出现问题,在医生和父母的屡次劝说下才不得不放弃。
“家里有跑步机和哑铃杠铃,”符苏和汪霁说,“你如果想练可以去我那儿练。”
汪霁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又确实想看看,于是说:“那我下午去你家看两眼,你刚才说浇花,我其实也一直很想参观一下你家花园。”
符苏点头:“那我在家等你。”
没说两句符苏先走了,汪霁在院子里坐这么一会儿凉快下来,起身去厨房里做午饭。
还是不想吃热的烫的,他翻了翻厨房里的菜,他的地还没开始耕种,日常吃蔬菜都是靠从后山上挖还有汪姨的接济。
家里有木耳、荠菜和菠菜,还有昨天去汪姨家菜地里拔菜秧子时汪姨塞给他的一筐胡萝卜。
胡萝卜是山胡萝卜,山胡萝卜长得小,每根不过手掌那么大,但好吃,清脆,颜色也更红。
汪霁想做个凉拌菜,没有主食,他从橱柜里拿一卷红薯粉。
红薯粉是他前天下山找专门做这个的人家买的,自家种的红薯自己打粉全程手工做出来的纯红薯粉丝,没掺木薯粉也没掺明胶。
他去的时候早,那户人家正在吃早饭,吃的是青菜粉丝汤,看见汪霁直接给他盛了一碗,汪霁盛情难却地吃完,粉丝入口爽滑有嚼劲,还带着红薯的香,他放下筷子直接买了十二斤,自己留五斤,给汪叔汪姨送去七斤。
付款的时候那户人家执意要给他抹零头,他没办法,最后抱着人家家里四五岁的小孩去了一趟隔壁的小超市,给买了几盒牛奶和一长串可以挂在脖子上绕几圈的棒棒糖。
凉拌菜简单,胡萝卜切丝炒熟,其他菜和粉丝焯水煮熟,汪霁又拿出两个鸡蛋煎成蛋皮切丝,一起放进大碗里,放少许盐,生抽和醋,前天去油坊打了壶芝麻香油,他也往里滴了点。
在大碗里拌匀,汪霁打开冰箱想洗点符苏拿来的水果,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一包白凉粉。
白凉粉调好比例倒进平时煮粥的小锅,家里没有平底的模具,他找了两个长形的玻璃盒,煮开的凉粉水倒进去放进冰箱冷冻,等待成型的功夫他端着凉拌菜去院子里吃饭。
吃完午饭浅睡了个午觉,汪霁惦记着他的菜地,睡醒跑去地里撒了生菜种和韭菜根,又埋进去几块芽土豆,撒种轻松,一会儿功夫就弄好,最好盖上土,静戴雨后出苗。
回到家,洗了个手打开冰箱,凉粉已经冻成形状,玻璃盒倒扣在案板上,轻轻敲两下就弹出来,汪霁拿圆口杯子压成一个个饺子皮大小的圆,冰箱里的水果洗干净切成小块,家里没有酸奶,他泡进纯牛奶里,一张皮里舀上一勺,这比包饺子简单,都不用捏褶,凉粉皮翻过去对折就行。
凉粉皮晶莹剔透,里头裹着彩色的水果,牛奶渍晕成山峦一般连绵起伏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水晶饺子。
汪霁拿勺子小心舀起一个尝了,白凉粉本身没有味道,但口感清爽嫩滑,里头的水果和牛奶微甜,当下午茶吃正好,凉快还解腻。
一共做了两盒,他自己留了一盒放冰箱冷藏,拿着另一盒去符苏家串门。
符苏家里比汪霁想的还要过分。
他光是进了院门参观花园就参观了二十多分钟,在花丛中已经迷失了自我,等转到后院看见车库里停着的那辆黑色越野,更是没忍住出声:“这车酷。”
很难有男性可以抵抗得了这种机械带来的冷硬极致的美,汪霁没忍住凑近转了一圈。
车子被改装过,目测改装的钱能再买一辆车。不算改装,其实这车不贵,和别的豪车比,汪霁也能买得起,但他一直觉得不像别的车,越野车尤其挑人,不是说非得是个猛男或者长一身的肌肉,主要是气质,那股子气质没到位都不好意思往驾驶座上坐,怕让人觉得配不上,所以即使他对车有概念后就一直心仪,前几年自己买车时也还是没下手,因为觉得自己驾驭不住,开出去有点虚。
符苏就跟在他身后,汪霁抬眼看看他,再看看面前纯黑的车,觉得特别配。
参观外屋外去参观屋里,他们这儿的房子有讲究,一楼进门设中堂,正中挂中堂画贴对联,下面设八仙桌和太师椅,长条案上供神龛和香炉。
中堂两侧一般都是老人的房间和厨房,汪霁没有细看,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符苏重装过,和一楼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整屋通铺实木地板,岩板和大理石点缀,暖调灯光和布艺沙发中和了色调的冷,简单又舒服。
客厅右侧做了个小的开放式厨房和岛台,汪霁估计符苏很少用灶台,平时只用用烤箱和咖啡机。
最吸引人的是客厅一侧弧形的全景落地窗,这栋小楼本就掩在树林间,从窗户望出去视野开阔,山林树木尽收眼底,山色无一丝遮挡。
汪霁光是在露台上这么站一会儿,就觉得心旷神怡。
全景落地窗还不止客厅一处,汪霁站在符苏卧室门口朝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你晚上睡觉是不是不拉窗帘啊?”
符苏配合他点头:“嗯,不拉,拉了不就白装了吗。”
汪霁笑,笑完跟在符苏身后,符苏打开旁边的门,是拿一间卧室改出来的健身房,里面有跑步机和哑铃汪霁早就知道,可居然还装了一台龙门架。
看他吃惊,符苏回过头解释:“我偶尔睡不着会用用,助眠。”
关上健身房的门坐到露台上,汪霁彻底懂了,自己是躺平回村种地,符苏是来享受隐居生活。
午后的阳光被缕缕行云遮挡,远处青山温柔伫立,空山不见人,在这种安静里,再凌乱不安的心神都会被抚平。
汪霁和符苏一人坐一个小沙发,就这么坐着吹风,只偶尔说上两句话。
沙发中间是茶几,上面放着两杯茶和汪霁带过来的玻璃盒,符苏时不时从里面舀一个水晶饺子吃,水晶饺子没有黏性容易散,里面的牛奶液会渗出来,但他吃得优雅,丝毫不显狼狈。
“味道还行吗?”看他沉默着吃掉一半,汪霁问。
“很好吃,”符苏说着把盒子往对面推了推,“快被我吃完了。”
“本来也是带给你吃的。”汪霁笑笑。
又吃了两个,符苏问:“我可以拍照么?”
汪霁又笑:“怎么每回都吃一半儿拍啊。”
符苏去客厅里拿手机,再回到露台,他对着面前景象按下快门。
“咔擦“一声。
玻璃盒子里盛着五彩剔透的水晶饺,背景是宽敞的露台,汪霁就坐在他对面,不可避免地被拍到半边侧脸和扬起的嘴角。
他在笑。
照片里看不清,放下手机就能够看清。
笑容柔和,像是清风带着几分湿润水汽,在这一刻从天地间拂过,收尽春光。
第7章 香椿炒蛋
昨晚又是一夜的雨,气温骤降,汪霁半夜醒来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毛毯,重新捂暖和了才又睡去。
早起,他来不及做早饭,洗漱后先穿着靴子去菜地,今年春天异常的冷,雨水也格外多,他总担心地里的菜长不好。
一场暴雨后菜地果然淹了水,怕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菜苗会泡烂,汪霁拿着锄头先在四周挖了一圈排水沟,又给小苗们盖上膜防止被冻坏。
靴子上全是湿泥,光是从土里把脚拔出来就要费不少力气。
早起来地里这么一通忙活后整个人都精神得不得了,比晨练效果还好,汪霁拿着锄头往回走。
山色空蒙雨亦奇,雨后的山更美,清新干净的空气让人心脾俱清。他特意放慢了脚步,一段路磨蹭了十几分钟才回到家。
早饭吃汤挂面,汪霁小时候最不喜欢吃挂面,现在长大了倒是不挑了,觉得挂面虽然不如手擀面劲道但也很香。
挂面里烫几颗青菜,卧一颗蛋,汪霁从冰箱里拿出个原身是老干妈的玻璃罐子,从里面挑出了筷子尖那么点的豆腐乳拌进了面汤里。
豆腐乳是汪姨自己做的,他们这儿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豆腐乳,做好了装进小腿那么高的玻璃罐子里,浇上菜籽油密封好放到厨房阴凉处,可以吃很久都不会坏。
豆腐乳味道重且冲,拿来拌面条或是蘸馒头锅巴只夹个小半块就很够味,汪霁口味淡,只偶尔拿筷子尖取一点尝个味道。
一碗面吃完,他关上院门,泡了壶茶上二楼,窝进沙发里,他刚刚戴上眼镜打开书,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回来这么久,他的手机屏幕使用时间直线下降,看电影有投影仪,看时间有手表,如果不是早晚的闹铃和偶尔的广告推销的电话,有时候一整天都想不起来看几眼。
听见铃声,他心里大致知道是谁,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他本科时的室友。
电话接起,室友开门见山:“兄弟,考虑的怎么样了?”
汪霁笑:“昨天就拒绝过了啊,还考虑什么?”
“还是不想干?”电话那边有点惊讶,“我的好兄弟,为什么不愿意啊?钱给的真不算少,你本来就是搞技术的,那种小程序开发根本难不倒你,你闭着眼睛做做都行。”
“别替我吹,”汪霁说,“我入职后一直在非技术岗干,有些东西早生疏了,就是瞪着眼睛做也做不来啊。”
“这话别人能信我不信啊,你小子想转岗想了那么久,谁生疏你都不会生。”
汪霁勾起唇笑笑,室友又接连说了一通,他挺感激地道:“兄弟,谢了,我真不干。”
确实是钱多的活,知道对方是好心,信得过他才介绍给他,无论他干不干,这份情意很难得:“现在说请你吃饭有点不太现实,隔得太远,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室友很无奈:“不是吧霁,你大好年华还真准备在农村躺平一辈子啊,就算是,你总要给自己存点养老钱吧,你才三十多,还有大几十年要活呢,活那么久你不花钱吗?”
手心摩挲着书本的棱角,汪霁垂下眸:“以后说不准,但这几年我肯定是躺着了,再不躺命该没了,拿什么再活几十年?”他说着笑了声:“钱我暂时不缺,我本身物欲低,也花不了什么钱。”
“行,你牛,”室友说,“你视金钱如粪土,跟隐士高人一样返璞归真,我每天做梦脑子里都还想着赚大钱买豪车买名表呢,前几天还去瞅了套房子激励自己。”
汪霁笑:“那我不是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跟不上吗,我就没有那当有钱人的能耐,回村种种地挺好的。”
室友听完叹了口气:“……那我和人家说了,你别后悔啊,人家开的价真够可以的,”
“谢了。”汪霁说。
室友又道:“说实话我是真不懂你,我们俩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拼死拼活好容易在上海站稳了脚跟,我这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展宏图呢,你倒好,二话不说又跑回去了,前段时间老陈告诉我的时候我以为愚人节呢……”
老陈是他俩本科时的另一位室友,本地人,毕业后和汪霁一起进了大厂,待了几年说太累受不了辞职了,转头回家继承家业去了,拿家里收租的两间门面开了一家咖啡馆,每天悠哉悠哉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