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 第36章

作者:十八鹿 标签: 近代现代

  这时,大门那里传来车声,盛星河走到对应方向的窗边,斜观的视角下能看到一辆车停在门口。

  紧接着,他就看见有几个人挟持着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不,不是挟持,没有挟持那么强势。

  但又不是一般的搀扶,他们似乎是怕伤害到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控制住这个人,动作间带着一种强势和克制共存的微妙力度。

  雨很大,几人的肩部以上被他们头顶的黑伞遮得严严实实。

  盛星河只透过黑压压的腿,看见一片雪白的裙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然后就被关在车门里。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上了车,黑色的雨伞在车门外收了起来,抖落出一片泛白的雨星。

  车门关闭,那辆黑色的奔驰就这样在夜色和细雨中,转了个头离开了。

  车刚开走,又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背着药箱匆匆走进大门。

  盛星河再次回到门后,外面杂乱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彻底没有声音了。

  他推开门出去,整栋房子几乎空无一人,但是各个角落都灯光大亮,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

  夜风带着雨气刮进来,空气里都是雨水的味道。

  盛星河赤着脚往楼梯方向去,想下一楼看看。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停下了脚步。

  闻亦背对着他,坐在楼梯的台阶上,面向一楼洞开的大门。

  门外的雨在夜色中是泛白的雾,又像从地上长出来的水晶树,一片森森然的银色雨林。

  这时,闻亦回过头来,和盛星河目光对视。

  盛星河这才发现闻亦的手腕缠着刺眼的纱布,而他整个人掉了色一样白,眼中是惶然淡去后的茫然,猫眼像两个中空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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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受。

第30章 窒息和真空

  两人对视了几秒,闻亦先开口:“吵醒你了?”

  盛星河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刚才……”

  他没继续问下去,怕牵扯出什么怪物般的真相,毕竟有老管家那样的态度在前,现在又看到这样的闻亦。

  他担心自己的好奇会在什么他不知道的伤口上撒盐。

  闻亦没说话,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盛星河于是就陪他默默坐着。

  有两个佣人从外面进来,看到闻亦后就垂下眼皮,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大门关上,然后就各自回房了。

  雨声被隔绝在外,室内更加安静了。盛星河像条大狗,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脑子里开始整理信息。

  从惨叫响起到现在,才过去半个多小时,事情发生后,每个人都行动迅速。

  管家第一时间拦住自己,防止被外人窥视到私密。司机迅速到位,将那个人接走。医生又立刻赶来,给闻亦处理伤口。还有佣人习以为常的冷静态度。

  如此井然有序的行动,不像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似乎在这之前,就有过无数次的演习。

  盛星河又想起,闻亦说过“我妈也病了”。

  根据这些信息,他似乎能猜出个大概。刚才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闻亦的母亲闻琳琅。

  在关于闻家的那些流言中,闻琳琅的神秘程度和闻亦那个不知名的父亲不相上下。自从闻亦出生,闻琳琅这个人就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中,从不露面。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有某种精神疾病,而且还是那种有攻击性的,因此被闻家人藏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盛星河还有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她为什么偏偏攻击闻亦?闻勤生对闻亦那种微妙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闻亦又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闻家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就像盛星河刚才在楼上侥幸窥到的那一片裙角。

  一闪而过,看不到更多了。

  过了许久,闻亦撑着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盛星河有点担心他的状态,跟着他回了卧室。

  闻亦的卧室比盛星河睡的客房大许多,床上枕头斜放,被子凌乱,有一半掉到了地上。盛星河看到床单和床边的地毯上,淋淋洒洒的都是血,来自闻亦手上的伤。

  佣人们还是有疏忽,居然没有给他换床单。

  进到卧室后,闻亦走到窗边开了窗,狂风汹涌而入,雨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雨势很大,有雨雾不停潲进来,闻亦站在窗前,看着雨发呆。

  窗外昏雾横绝,天边偶尔滚过几道沉闷的雷声,闪电忽明忽暗,将闻亦的脸照得惨白空洞,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潲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闻亦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瓶酒,他手上有伤,于是让盛星河帮他打开。

  盛星河接过那瓶酒,说:“还是不喝了吧,你手有伤。”

  闻亦歪了歪头:“你之前不是说过,安慰剂的作用不可忽视,现在这个就是我的安慰剂。”

  他声音充满了疲惫,耍赖似的说:“盛医生,给我开药。”

  于是盛星河帮他开了酒,把琥珀色的酒液倒进玻璃杯递给他。

  闻亦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依旧淋着雨,双脚缩到沙发上,喝酒。

  雨水落到他的酒杯里,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发丝上筛出细密白亮的水珠,可他还是一脸平静。在暴雨中捧着酒杯,喝了一口又一口,着急想把自己灌醉。

  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平静的疯感、克制的癫狂,还有浩荡的死气。

  深夜,疑似疯女人的惨叫,潜入房间的袭击,匆匆到场的医生,悄悄离开的车辆,众人隐瞒的态度。

  盛星河觉得这情节莫名熟悉,似乎在什么电影和书中见过。

  高度的洋酒,让闻亦很快进入了一个眩晕的世界。

  他突然开口,说:“你度过了一个奇怪的夜晚。”

  盛星河见他愿意主动提,于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一声惨叫。”

  闻亦:“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盛星河:“我没那么胆小。”

  闻亦:“你很安全。”

  盛星河:“我没有怕,那到底是什么?”

  闻亦:“我不能告诉你。”

  盛星河不再说话,沉默了下去。

  闻亦看着茫茫的雨夜,突然开始独白:“我背负着一个影响一生的致命错误,我日夜被它的阴霾笼罩着。这么多年来,我试图摆脱它。但是……”

  他看起来疲惫至极,似乎期待一场久违的安息,那像是对死亡的向往。

  “今年春天,我心痛难耐,形容枯槁。”

  “然后我遇到一个善良的人,陪伴着我度过难关。和这个人在一起时,我仿佛获得了新生。感觉更加高尚,更加纯洁。”

  盛星河瞳孔颤了颤,心里漫上清凉的水。

  闻亦看着窗外的雨,继续说:“告诉我,我是否有充裕的理由,跨越障碍去争取这个人的心”

  盛星河有些不太相信,还有点莫名其妙,问:“这个人……是我?”

  闻亦:“不是。”

  盛星河心沉入水底,咕嘟冒了个泡,然后就没有声息了。

  他在心里猜测,那这个人是谁?能给闻亦这种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闻亦:“是简爱。”

  “……啊?”盛星河愣在那,大脑宕机。

  闻亦突然蜕掉疲惫的皮,贱嗖嗖地笑了起来:“刚那些是话剧简爱里的词,我说的怎么样?”

  他借醉酒的荒唐装疯卖傻,只是一个瞬间,又变成了平时盛星河所熟悉的样子。

  仿佛刚才的疲惫和死气都不曾存在。

  盛星河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语气微怒:“你说这个干什么?”

  闻亦眯了眯眼:“好有意思啊。”

  接着他哼了一声,语气强硬:“别瞎琢磨我们家的事,生活不是小说,没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剧情,回屋洗洗睡吧。”

  盛星河:“那我回屋了。”

  “嗯。”

  盛星河走到门口,闻亦突然喊住他。他回头问:“怎么了?”

  闻亦:“我改主意了。”

  折腾了这么久,天已经蒙蒙亮了,窗外的雨丝渐白,发着一种氤氲的光质。闻亦在这种光里,湿漉漉地朝盛星河走过来,说:“别走,留下来,我想作.爱。”

  盛星河嗓子很干,张了张嘴:“在这?”

  闻亦嗯了一声,说:“他们天黑之前不会回来的。”

  盛星河不知道闻亦说的他们具体都是谁,其中肯定包括闻勤生,但是“们”里还有谁?

  他又想起那片一闪而过的雪白的裙角。

  不等他多想,闻亦把他推到床上,盛星河努力去忽略床上的血。

  闻亦已经单手撑着跨了上来,居高临下地说:“我们来试试,看你能不能再把我做晕过去。”

  盛星河能感觉到闻亦在把自己当工具,可是自己也在拿闻亦“脱敏”,这么想想,好像很公平。

  他小心地撑着身体,避免压到他受伤的那只手,问:“你想那样?”

  闻亦轻声嗯了一声。

  窗外雨声初歇,凌晨的天空是一片深色的黛蓝。水滴从叶尖坠落,溅起无数水星。

  潮湿的大床,湿漉漉的皮肤,汗水是逆流的快乐的河。

  闻亦几乎是缠在盛星河身上,疯狂地和他接吻,那个紧迫的势头,让盛星河觉得他像是快死了,急着吸自己的阳气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