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 第87章

作者:十八鹿 标签: 近代现代

  闻亦还是不爱跟他说话,变得更沉默。

  盛星河想,慢慢来吧。

  屋子周围种了很多榕树,长得纵横霸道,生命力极强。连丘喜欢这种树,早年间让人种了很多。

  一棵棵老榕树,像一个个不死的老灵魂。

  他牵着闻亦的手走在其中,根须悬在半空,垂在他们四周,像一根根远古时期人们用的记事绳结。

  盛星河也有他们的记事绳结,全部在心里,疙疙瘩瘩打着结,梳理不通。可是没关系,他愿意用余生一点一点去解。

  盛星河抬手帮闻亦拨开那些根,脸上却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柔情。

  他胆战心惊又无望地爱着闻亦,那么怕他察觉。

  闻亦的手臂足足养了一个夏天才完全恢复正常,他的精神也慢慢好了一些,只是还是怕盛星河。

  盛星河每天和他同床共枕,什么都不做,只在他睡熟了之后才抱一会儿,天亮前又放开。

  每天都像一个趁黑偷窃的贼。

  这天盛星河从外面回来,闻亦刚洗完澡,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吹着夏末的晚风。岛上的月光那么亮,照在他身上像撒了一层银绒。

  闻亦独处的时候似乎自在得多,调皮地晃着摇椅摇了两下。

  盛星河看着他,心也跟着摇椅晃了两下。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到闻亦身边,摸上他的手臂,问:“手现在还疼吗?”

  闻亦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不疼了。”

  盛星河又摩挲了两下他的手臂,起身弯腰,把他从摇椅上抱起,转身回了卧室。

  又过了些日子,盛星河开始带着他去连丘那里。

  闻亦养伤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他本来就没有盛星河高和壮。连丘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频频皱眉。

  不过他又是个最会爱屋及乌的人,因为盛星河的缘故,对闻亦态度很好。并且他还让盛星河以后每隔几天,就带闻亦来吃饭。

  回去的时候闻亦看起来心情不错,胃口也好了,还想要吃宵夜。

  盛星河让厨房煮了小馄饨,看着他在那里舀汤玩,寻宝一样找混在虾米里的小生物。

  时间仿佛静止。

  过了几天,两人下午去了连丘那里。

  连丘精神不好,没说几句话就想睡午觉。盛星河就让他先睡,等他睡醒,然后自己走到屋前廊下蹲着抽烟。

  昨天晚上在床上,途中他没忍住低头亲了闻亦。闻亦当时好像也挺诧异的,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回应。

  他的手臂和双腿很快就像藤蔓一样缠到盛星河身上,呼吸也变得很急促,整个人激动得几乎颤抖。

  盛星河也很温柔。

  相比平时来说,昨天晚上简直可以算得上温情。

  闻亦今天看着有些放松,没有平时那么怕他了。盛星河狠狠抽了口烟,想着闻亦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闻亦这个人最会蹬鼻子上脸,顺杆爬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跟以前一样,故态萌发。

  闻亦甚至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盛星河做出对闻亦爱搭不理的样子,没说话,心里还在焦灼着。他不能让闻亦发现自己还喜欢他。

  他蛮不讲理地爱着这个人,却不能让他知道。他不准,不允许,这件事不能发生。否则会天塌地陷。

  人永远不敢表达不被需要的感情。

  他爱闻亦,罪有应得。

  闻亦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开着窗,和盛星河静静地待着。一直到天边暮色渐起,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盛星河甚至看到他的手搭在窗台上,手指弹琴似的,欢快地点着不知名的节拍。

  盛星河看着他的手,认出那是故态萌发的节奏。

  一片暮色中,金夜白从车道方向走了过来,她看见盛星河,跟往常一样故意膈应他:“哟,未婚夫。”

  话音刚落,她就看盛星河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两秒后,一张很好看的脸从盛星河身后的窗里探出头,朝她看了过来。

  金夜白愣了下,抬了抬眉毛:“我先过去。”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盛星河和闻亦两两沉默。

  闻亦的表情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声音也有点颤:“她叫你未婚夫,你订婚了?”

  盛星河本来想否认的,可是闻亦的表情让他一怔,心里冒出一丝犹犹豫豫的狂喜,要证实什么似的,他张口就是一句:“是啊。”

  闻亦眼睛颤了一下,看着他愣在那里。

  那个表情怎么说呢?有点意料之外,又有点像早就想到了的。

  但是伤心是确凿的。

  盛星河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种等鼠出洞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他故意问:“怎么了?”

  闻亦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订婚的?”

  盛星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年前就订了。”

  接下来闻亦就不再说话了。

  金夜白坐在屋子廊下的椅子上,盛星河大步走过来,语气很不好地问:“你来干什么?”

  金夜白:“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盛星河坐下来,深吸口气:“我对你没兴趣,你还是跟老爷子说清楚吧。”

  金夜白撇撇嘴,没说话。

  盛星河:“我都说了我喜欢男的,还不举!”

  金夜白满脸黑线:“知道知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说了,正好。”

  盛星河:“什么正好?”

  金夜白翘着二郎腿,用食指压住墨镜中间往下扒,问:“你知道四爱吗?”

  盛星河:“那是什么?”

  金夜白看着他笑得很微妙,没说话。

  这时,连成壁从远处走过来。金夜白看到了,放下二郎腿起身朝他走去,嘴里喊道:”娘娘腔。“

  连成壁一转头,看到她脸顿时就黑了,回怼:“男人婆,你来这里干什么?“

  金夜白一点没有女人的羞涩,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来看我的未婚夫。”

  连成壁闻言,看向不远处的盛星河,扯了扯嘴角,往旁边走去。

  金夜白跟着他,嘴里不停地一句又一句地跟他扯个没完,气得连成壁眼睛都红了。

  盛星河坐在原处,看着两人争执着远去的身影,莫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搜四爱是什么东西。

  两分钟后,他盯着手机,呵了一声。

  盛星河放下手机,也放下这个刚get到的新知识,又开始想闻亦。刚才闻亦那个反应,是伤心了吧?

  是吧?

  盛星河啃着指甲,有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调动所有脑细胞回忆刚才闻亦的反应,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地慢速回放那个画面,想要找出闻亦伤心的证据。

  是伤心了。

  错不了,他就是伤心了。

  风水轮流转啊。

  盛星河啃着指甲,在心里歹毒地想,闻亦确实应该体会一下他曾经的感受。

  他现在的防御系统已经全面升级了,才不会因为一个闻亦的伤心小病毒就系统崩溃。

  谁不喜欢看自己爱的人为自己吃醋?盛星河不知道别人,反正他很喜欢。

  让他高兴的当然不是闻亦的痛苦,而是那种痛苦背后隐藏的在乎。

  想到这,盛星河心里又黯淡了下来,以前他吃醋的时候,闻亦可一点不觉得高兴,他只觉得自己烦。

  连丘从屋里出来,看到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夕阳斜照进廊下,洒金泼银,连丘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说:“你和你妈真像,心烦的时候就啃指甲。”

  盛星河没接话,而是抬眼看向远处,金夜白和连成壁去了马场,一人骑了一匹马在暮色中慢慢走着。

  他转头对连丘说:“我看连成壁跟金小姐挺配的。”

  连丘看了他一会儿,问:“你不喜欢她”

  盛星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连丘:“正好啊,她瞧着也不像个女的。”

  “……”盛星河看向他,那眼神似乎在让他别胡闹。

  连丘是真不明白,还是充满激情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解释:“我喜欢的是真男人,不是假小子。”

  连丘似懂非懂的,琢磨了一会儿,下定论:“她们家看不上成壁。”

  盛星河:“看不看得上他,取决于你以后准备分多少遗产给他。”

  也就是他,敢在连丘面前直戳戳地提遗产两个字。

  连丘:“这个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盛星河:“我管不了这么大一摊子。”

  连丘:“有家族办公室帮你,一点都累不着你。”

  盛星河:“我把好处都占了,你想想得有多少人恨我。”

  连丘:“所以我才让你娶她啊,有金家帮衬,你吃不了亏。”

  顿了顿他又问:“是因为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