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 第98章
作者:十八鹿
小白哦了一声,想起刚才接的那个电话,有点心虚。
这时,白景的手机又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再次推门出去接电话。
趁他出去的时候,小白赶紧把闻亦的手机拿过来,把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的通话记录删掉了,消灭罪证。
闻亦头部受了重创,醒过来已经是快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当时只有白景在病房。
他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僵直的脖子,在病房里到处看,似乎在找一个身影。
白景跟他说了在他昏迷这段时间的事。
因为闻亦的身体情况直接影响公司股价,所以他住院的事被瞒得死死的,除了闻勤生和白景,就只有几个股东知道,连刘助理都不知情,公司那边没受影响。
然后就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医生说他颅脑损伤严重,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可能会持续好几年。
闻亦认真听着,怕错过某个讯息似的。直到白景说完,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于是他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许久后,他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盛星河呢?”
白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昏迷后就没见过他了。”
“他,没来过?”
“没有。”白景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还是说了:“开始那几天我太忙,后来抽出点空找过他,没找到人。”
闻亦困惑地看着天花板,颅脑损伤带来的后遗症开始显形,他想了半天想不通。
许久后哦了一声。
盛星河的电话从开始的关机到停机再到空号,微信消息也一直没有人回复。闻亦让人去学校打听,带回的消息是他已经办了休学。
他的小狗窝也空了,闻亦坐在轮椅上,从楼下往上看那个破旧的阳台,上面空荡荡。
深秋已至,地面上全是秋风打落的梧桐子。
从那以后,闻亦就找不到盛星河了。
出院后,闻亦经常去盛星河的楼下,坐在黑黑的门洞里的台阶上,发呆,等人。
有时候他会忘记,然后走到二楼尽头,去敲一敲那个从来没有过回应的门。
他只知道盛星河走了,至于为什么,他想不通。
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冰凉寂静的清晨,空洞苍白的午后,千疮百孔的傍晚。然后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每个人都脚步匆匆。
闻亦在斑驳闪耀的星空下翘首四顾,身边只有无依无靠的寂静。
到哪儿去了你
混蛋。
可是生活还得继续,日子也绵绵不断地铺陈展开,夜晚依旧按时到来。
闻亦走过一盏又一盏街灯,看过无数种形状的树影,夜风横扫而过。每一个场景都在拼命暗示他、勒索他、逼迫他,承认些什么。
承认吧,这是你的报应!
时间过了一年,闻亦的后遗症好了些,只是反应变慢了,有时候会晕眩,恶心,偶尔还会胡言乱语,嘀咕一些像乱码一样的话。
他的记忆恢复了,可依然不明白盛星河为什么离开。
后来闻勤生和闻琳琅相继离世,盛星河依旧了无音讯。
闻勤生去世前,知道以闻亦目前的情况已经扛不起整个闻风集团。商场的游戏太残忍,一旦被人察觉他的异样,很快就会被吃掉。
闻勤生交代他把其他商业板块分割,只留下闻风医疗,折尾求生。
算是他最后为闻亦做的一点打算。
又过了大半年,闻亦终于在财经杂志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杂志封面上的盛星河目光冷峻,黄色的大字横在他的腰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而年轻人曾经对自己那些惊心动魄的爱意,仿佛也真的随着他的飞黄腾达而消散了。
果然,二十出头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承诺,又很容易反悔的年纪。
那两年里,他想见盛星河,只剩下做梦这个捷径。夜晚深沉带痛,闻亦数不清那两年多的时间里,盛星河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多少次。
梦让他们合体。
每一粒原子都来自爆炸的恒星,世间万物都是星尘。闻亦想,他也是星尘。
他是星河的遗民。
思念把他蛀空成了一个黑洞,洞里堆满了死掉的星星。
可每个深夜,他被剧烈的思念痛醒,抬头仰望夜空,纵然星河璀璨寂静汹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最珍爱的那一颗星。
盛星河走后,闻亦就病了。他受了星星的不良影响,得了一场无法自愈的流感。
以后的两年,无泪而长伤。
第73章 北国的大雪
北国的冬天,最近一天到晚都在下雪。大片的雪花在窗外舞动,被路灯照得银闪闪的。
白景进屋后脱了外套,坐下来吸着鼻子:“这里比南州的冬天冷多了,我今天从机场一出来,活像被冷空气揍了一顿。”
闻亦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天寒大雪,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街灯孤独地亮着。
他说:“还行吧,不出门就挺好的。”
闻亦在这里已经隐居了好几个月,习惯了这边整日银装素裹的景象。
他现在没有身份,干什么都受限制。
想出国只能偷渡,白景不会让他遭那个罪,于是找了信得过的朋友,在这个非常靠北的偏远小城给闻亦安排了住处。
这是一个两层的民居小楼,住起来还挺舒适的。
小城市的滞后发展带来的荒凉感在这里随处可见,从机场到这边,开车差不多要大半天的时间。
闻亦见炉子上的茶已经煮好了,就拎起茶壶给白景倒了一杯,让他暖身子。
白景喝了热茶,慢慢缓了过来,然后从旁边大旅行箱里掏东西出来。
闻亦看见了,问:“大老远的,你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白景先掏了几条烟出来:“你常抽的那种烟,据说这边买不到,我给你带了几条。还有酒……”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晃了晃装酒的木盒子,丁零当啷的,还往外渗水样的东西。打开一看,都冻成冰渣了,酒瓶都爆了。
他这个行李箱实在太大,过来坐的那个车后备箱好多东西,放不下他这个箱子,司机就给他栓在车顶了。
“卧槽!”白景把剩下的几瓶都拿出来晃了晃,说:“这我倒是没想到。”
闻亦起身拿了个醒酒器过来,把酒冻成的冰渣都倒进去,说:“没事儿,化了一样喝。”
白景默默看着,说:“这里环境真够苦的啊。”
闻亦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还行吧。”
他现在黑户一个,这样已经不错了。
然后闻亦说趣事似的,跟白景说上个月这一片的暖气管道出了故障,暖气断了两天,他洗好的碗垒了一摞,结果全冻在一起拿不下来,烧了开水浇下去才分开。
白景叹了口气:“这半年盛星河一直没来找我,也没别的动作,我估计再过段时间你就能回去了。这种地方待久了,我觉得人都容易抑郁。”
就是因为觉得盛星河消停了,他才敢来看望闻亦。
闻亦嗯了一声,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他倒是认同白景的说法,盛星河现在看起来像是已经接受他已经葬身大海的事实了。
所有偏执都会随着时间淡去,更何况这个人现在都结婚了,估计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酒化了之后,两人尝了尝,口感味道没受影响。
被冻过的酒一样能醉人,白景喝醉了,忍不住骂:“我他妈还是想不通,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混蛋?”
闻亦看着手里的酒杯,沉默片刻:“可能伤害了年轻人的自尊心真的是死罪吧。”
白景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气愤,通红着,说:“操,我以前以为你是渣男体质,现在才发现,你是吸渣体质。”
闻亦:“……”
白景又灌了一大口酒, 上头了,继续道:“其实你也没有很渣,跟过你的那些人,现在都过得挺好的。”
这话倒是不假,跟过闻亦的人,凡是稍微有点脑子能抓住闻亦给的机遇,现在过的都不算差。
这样看起来,闻亦好像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他的行动能看出来,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希望“每一个”小宝贝都能幸福。
真的东西会因为被分成了很多份就变成了假的吗?
闻亦不知道,更不敢说自己对宝贝们是“真心”。真要说的话,那甚至可以算得上“讨好”。
空心人,缺乏自我肯定的逻辑,没有底气,渴望又排斥……
果然,白景在旁边说:“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有点讨好型人格,可是看到盛星河这样……”
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你这分明是吃力不讨好型人格啊。”
闻亦:“……”
白景突然停住,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闻亦:“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该不会不知道你那时候都为了他做了什么吧?”
闻亦摇摇头。
白景坐直了,扒着头在脑子里理了半天,下结论:“就算不知道,他也不应该。“
盛星河依然是个王八蛋。
闻亦也喝醉了,转头看窗外路灯下的雪景。
不是没想过要把两年前的事告诉盛星河。
可是自己的那些纠结和心动没有任何证据,它只存在于闻亦百转千回的心结里,闻亦甚至没办法证明它确实发生过。
他更接受不了说了之后却被质疑的可能,还有,盛星河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