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 北海有雪 第16章
作者:时韫程
这哪是降级读书,这怕不是降维打击吧。
江宜扫了身边另一位大佬一眼,袖口撸上去一小截,露出骨节突出的手腕,坐的闲散随性,眼底如无风的湖面波澜不惊。
感受到江宜的目光后,微微偏头,朝江宜挑眉似是在询问他什么事。
江宜看得痴迷,被突然发现,心里一紧不知该说什么,便信口胡诌道:“有点冷。”
陈熠池冷淡瞥了他一眼道:“忍着。”
江宜嘴上说:“好叭。”但是心里却苦大仇深。不是他问自己有没有事吗?那他说了冷,不安慰一下就算了,还让他忍着?
只能在心里埋怨一小下,因为太久他也舍不得。忽然他听见了一声轻挑的笑声,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耳郭,不留痕迹,江宜愣了愣,寻着声音来的方向,瞥见了旁边坐着的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嘴角噙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乍看让人觉得面色和善,待细瞧后那双狭长的眼里掩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情绪。
江宜只觉心底生凉,不做声往陈熠池身边靠了靠。
好不容易等聚会散了,舒青然留下来父女说些知心话。柳湘让陈熠池跟着自己说是有事要交代,江宜只能独自回去等他。
走出电梯,脚下是柔软的酒红色地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走廊静得有些可怖。
等他拐过了道弯,便见一道人影站在在他的房间门口,背对着他,脊背微微弓着,姿势有些放浪,嘴里叼了根烟但没点着,似乎是在等人。
江宜脚步有些迟疑,那人听见动静转身朝后望了一眼,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稍显柔和,江宜这才认出了他是舒临天的外甥。
江宜犹豫再三朝他走过去,清了清嗓子道:“你好,你是来找陈熠池吗?他还没回来,你要不要进去等或者过会再来?”
陆屹挑起嘴角,忍不住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江宜愣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江宜:“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江宜捏住那张纸片,有些惊讶:“我、我没问你要……”
陆屹嘘了一声,眼底浮现出轻浮的笑意:“今晚去我房间。”
江宜:“什么?”
陆屹笑出声来,咬着的烟也开始在唇间乱颤:“还不明白?”
江宜戒备地摇了摇头。
陆屹拿掉嘴里的烟夹在指间,直言道:“我觉得你长得合我胃口,性格也蛮好,想跟你约一炮,或者试试发展长期关系也未尝不可。”
江宜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揉在一起的麻线,等他回过神来已是满脸通红,咬牙把手里的纸片撕了个粉碎扔在陆屹脸上吼道:“你他妈有病吧!滚开!”
大病初愈江宜嗓子还是哑的,吼到一半就破音了,显得很没有气势,但拧皱的眉毛,紧咬的牙根和不停颤动的手臂能看出江宜真的被激怒了。
陆屹抓着他横扫过去的胳膊奇道:“你不是gay?可我从没看错过人。”
江宜忍着恶心,忍着痛将胳膊从钳制中拽出来:“拿开你的脏手。”
陆屹挑了挑嘴角,没理江宜,自顾自道:“如果我猜对了,那你拒绝我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有人了?嗯……你家那位?”
江宜心跳漏了一拍,想都不想就抡拳朝陆屹脸上砸去,却被陆屹扣住手腕截住了。
陆屹眨了一下眼:“我猜对了?”
江宜吼道:“猜对你妈!”
陆屹眸色沉下去,他捏着江宜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声音透出危险:“你可要想清楚,跟我的好处可不少,别人都是往我这儿凑都凑不上。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明着告诉你,你跟你家少爷成不了,如果真能成,他妈柳湘一定得把你废了。”
江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冒着虚汗,他感觉自己像脱光了衣服浸在冰封的寒潭深处,四肢被铁链牢牢束缚,周围除了无法忍受的冰冷,便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几乎屏蔽了外界一切的感官,根本没察觉到陆屹说话间缓缓低下头,试图去贴近他的温软的唇。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冷到极致的声音,像晴天落下一记闷雷:“你们在做什么?”
听见声音,江宜瞬间惊醒,陆屹面部轮廓近在眼前,他吓出一身冷汗,不假思索地使劲推开了陆屹。
江宜缓慢地转过身看见陈熠池不知何时出了电梯,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一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走廊里安静地连呼吸都显得格外重。
江宜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完了。
他甚至连解释也没有多想。
就算解释清楚,陈熠池也相信了他,那他就摘干净了吗?他跟陆屹只见了一面,连对方长相都记不清却被拦住门口骚扰,同样的事还有程炎上次的主动邀约,他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出这样的情况?
江宜连自己都不信了,又怎么向别人解释?
陈熠池走到了他身边,身姿高挺把江宜完全遮挡在身后,一双锐利愠怒的眸子微微眯起来警惕地跟陆屹对视,像只护崽的雄狮。
“有事?”他的语气何止不善,冷静地皮囊之下,说出的每一个字令人遍体生寒。
陆屹脸色也不太好,但这事确实是他不占理,私自动了别人的蛋糕,但是都怪陈熠池身边那个小东西太纯了,他流连声色场所多年,天知道找到这么个单纯可爱还有些傻里傻气的小家伙有多难!
但玩物毕竟是玩物,总不能图个乐子就坏了两家的大事,孰轻孰重陆屹心里还是明镜似的。他强颜欢笑,朝陈熠池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下次见。”
陆屹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回头瞧了江宜一眼。
江宜下意识抓紧了陈熠池的衣袖。
走廊里再次回归寂静,像暴风雪前最后的安宁。江宜心底陡然生寒,他强压下不安,抬眸偷偷地去打量陈熠池的脸色,只来得及看见冷硬的下颌线,就与他倾斜而下的淡漠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了。
“少爷。”江宜顿了顿道,“你想听完整版吗?”
陈熠池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抽出自己的手臂,绕开江宜,看似淡定地开了房间门:“怎么,光我看到的还不够刺激,你特意来给我补充补充细节?”
江宜慌了神:“不是,我跟那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论分钟计也不过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陈熠池背着身,手搭在门把上:“那他为什么找你?”
不被信任的恐惧敢完全占据了江宜的内心,像是在急于证明自己,他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音:“我真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上来就说要跟我……跟我……”
江宜喉咙里像吞了块木炭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想到那两个字他的胃里就犯恶心,他感觉自己像是烂掉了一样。
陈熠池扶门把的那只手骨节泛白,小臂微小的颤抖着,没等江宜说完,他便突然回身钳住了他的手腕,不容反抗地把他拖进房间,密码门碰地关上,巨大的气流迸发,震得整个楼层都抖了三抖。
江宜被狠狠地掼到了僵硬的墙壁上,整个后背没有任何缓冲直直撞了上去,发出一声骇人的闷响,他憋住了一口气,迟迟没有呼出来,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散了架的葡萄藤。
陈熠池的粗暴的动作丝毫没有留情,像是单纯在给予他惩罚。
江宜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却如何也聚焦不起来,他感觉到了嘴角和下巴有些痒,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陈熠池把他压制在墙角,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贴着衣服布料传来的体热,和喷洒在下巴和脖颈上急促的热流。
陈熠池捏着他的下颌,力道大的江宜感觉自己牙根都在发麻,他实在忍不住才出声求道:“少爷,松开,你掐的太疼了。”
陈熠池却看到江宜满脸都是熟透了的柿子的颜色。藏着泪珠的眼睫扑闪,一双眼睛像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月亮,挺翘的鼻子抽动着,委屈的模样比昨晚高烧还要让人心疼。
他从来没看一个人看这么仔细过,但是江宜是那个例外,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看他了,看着他长这么大,连样貌都觉得没什么变化,可是跟江宜小时候比起来,又变得太多了,只是他身处其中,感受不到而已。
他脸色暗沉下去,咬着牙道:“江宜,我、我有时候真想……”
江宜睁大一双蓄满泪的眼睛,看见陈熠池的脸越靠越近,他只要稍一抬头,鼻尖就能蹭到陈熠池的唇。
内心焦灼酸涩,江宜轻轻叫了一声少爷。
陈熠池在警戒线前停住了,他感受到江宜的眼泪正在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淌,渗进了他袖口,顺着他的小臂往深处流。
他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江宜没有强烈的反抗,把他弄疼了也只哼哼唧唧的说了句轻点。
但是他好像把人弄伤了……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边……不然他怎么哭得停不下来呢?
陈熠池心尖软肉被狠狠掐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泄闸的感情,也随着一句未完的话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在江宜一边脸上抹了一把,摸到了满手湿凉,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哭什么?”
江宜摇头。
陈熠池皱眉:“我没有怪你。”
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弥补的话也说的那么死板。
但偏偏江宜这个二货就信了,他扑到陈熠池怀里,从前面环住他后背,勒得陈熠池喘不上气。他想哭也不敢哭,拼命忍着,抽噎起来,话都说不顺:“我、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怕你不相信我,为什么每次我都、我都那么倒霉,我真的不想跟他们所有人有一丁点的瓜葛,为什么我那么倒霉他们都找上我……”
陈熠池站在原地,任由江宜把脑袋往自己胸口上蹭。
他揉了揉江宜的脑袋,缓和下声音道:“这不是你的错。”
江宜擦干了眼泪,直起身体,平视着陈熠池道:“少爷,我今天想跟你说清楚。”
陈熠池没做声。
江宜靠着墙,微微垂下眼眸继续说道:“刚才那人跟我说,他觉得我是跟他一样的人,他可能是在骗我,但是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我没法向以前那样笃定的地跟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因为我自己现在也很混乱,现在我说我是或者不是,都很不负责任。如果少爷你介意的话,在我没弄明白之前,我就、我就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还有座位我也会找老师调开。”
陈熠池没想到江宜会这么想,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很恶心那种关系?”
江宜摇头:“那只是拒绝程炎的说辞,在这之前,我并没有特别关注过……谈不上讨厌不讨厌。”
陈熠池脸色微变,嘴唇的血色也退了下去,他有些懊悔地捏了捏鼻梁,最后缓缓吐了口气:“江宜,你没那毛病。”
江宜愣了愣,对陈熠池如此之肯定有些诧异:“为什么?”
陈熠池道:“我养大的你,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江宜眼瞳里闪过一点晶亮,但还有有些犹豫不决,他小心的确认:“真的?”
陈熠池道:“拿我所有的一切做担保,这就是个意外,你很正常。”
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他真的理解错了呢?
江宜缓缓松了口气,陈熠池三言两语的担保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之后是无尽的疲惫,还有如释重负的泪水。
陈熠池微挑嘴角,调侃道:“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
江宜忘记自己满脸都是黏腻的泪,注意力完全被陈熠池的笑吸引住了,多久他没见过陈熠池遮掩不含杂质的笑了。
“发什么呆?”陈熠池问。
“没发呆。”江宜咬了下唇珠道:“少爷,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
说完之后江宜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他真的好累,好想靠在陈熠池身上歇一歇,就像以前一样,走累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叫陈熠池背着抱着,就算骂也无所谓。
“我不喜欢别人太粘人。”等了半天陈熠池道。江宜嗫嚅着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后颈却忽然一热,陈熠池身上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秒低沉喑哑的声音在他耳朵尖上舔过:“只准这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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