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 北海有雪 第40章

作者:时韫程 标签: 近代现代

  不到一天的时间,江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而且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忽然明白,原来他们的关系从来取决的都不是自己,而是江宜,也只有江宜,能让他这样狼狈,心焦,患得患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开间来电人,眼眸一亮,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到没想就接听了电话。

  “江宜人在你那里吗?”他的声音在颤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舒青然愣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陈熠池积压在心口的那口气出来了,只要江宜没有出事就好,他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他想怎样都行,只要人还好好的。

  舒青然:“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熠池捏了捏眉心:“我的错,我现在去找他。”

  舒青然当即拒绝:“算了,现在江宜情绪不稳定,暂时不想见你。”

  陈熠池握着手机的手指缓缓缩紧:“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去接他回家。”

  舒青然那边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像是把话筒拿远了跟另一个人在说悄悄话,不一会儿舒青然回来说道:“明天江宜直接去学校,不用你接他了。”

  陈熠池蹙了蹙眉,还想说什么,舒青然突然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你多包容一点,别欺负他。”

  他总在欺负他,连一个女生都看出来了么,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欺负他,他想保护他,他知道江宜心思单纯,干净的跟一面镜子似的,相对于这个麻木肮脏无可救药的世界,他像拨开黑雾唯一的一丝月光,珍贵无比。

  偏偏这缕月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

  江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上插着粗长的针头,冰凉的药水顺着输液管流入他的身体,他冷的发抖,该多少层棉被都无济于事。

  舒青然在一旁陪着他,此刻的江宜脆弱的像一根随风飘零的枯草,再也经不起一点风雨,他漂亮的脸蛋苍白憔悴,退去往日的鲜活,像鲜艳的红玫瑰霎时间退去它的华彩,蜷缩枯烂,连飞蛾都望而却步。

  舒青然拿起手机,好几次都忍不住给陈熠池拨过去电话,让他立刻滚到医院,拉他到江宜病床前,展示江宜的病例,让他知道江宜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和绝望。

  但是江宜查出病症的那天,他恳求她不要将他的病透漏给陈熠池一丝一毫,甚至差点下跪。

  舒青然不理解江宜的选择,但是对于江宜对自己病情的处理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除了答应,她毫无办法。

  今天舒青然救了江宜也纯属巧合,她见江宜没去上课,便给他打电话问他近期的身体情况,打了好几通都没人接,她不放心就去了出租屋,敲门也没见人应,直觉告诉她江宜出事了,江宜查出那个病之后,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给了她一把出租屋里的备用钥匙,这把钥匙舒青然一直带在身上。

  打开门看到的那幕,她浑身的血液冻住了,她该怎么去形容江宜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斑斑点点的鲜血洒在砖块上,她一直在发抖,震惊恐惧心焦,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占据了她的心理,她打了120,随后就守在江宜身边,连动他一下都不敢动,只能在空洞的房间里不停喊江宜的名字。

  直到救护车匆匆而来,将江宜抬上车,舒青然才缓过心神,向医生陈述了他的病况。

  听到江宜的病之后,车厢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沉默了一瞬,惊讶之余只能是无奈和遗憾。

  江宜的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因为没有得到有效的干预和治疗,情况比上一次更严峻,医院告诉舒青然,现在最好是停止学业,进行化疗。

  这个病的花费对于陈家来说跟洒洒水花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对于没有任何依靠的江宜来说,却是要了他的命也拿不出的,为今之计,只有募捐一条路可走。

  江宜动了动胳膊,微微睁开眼睛,灯光刺的他角膜火辣辣的,眼泪不能控制的溢出,湿了一片枕巾。

  他看见了守在一旁的舒青然,心里一阵酸麻,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病麻烦任何一个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没了亲人,母亲去世,父亲失联,他的命运难道真的走到了尽头?

  可是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跟陈熠池在一起还没有一个年头,他答应过他的,要牵着彼此的手,走过岁岁年年。

  他不想失约,他可以不再贪心能与少爷并肩而行,只求跟他的身后,能远远的瞧见他的背影,这样也算是陪着他了,江宜已然心满意足。

  可是就这么小小的恳求,上天还是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他要得这种病!为什么他的运气这么差?为什么他想要的小的不能再小的愿望,根本实现不了。

  心脏剧烈抽搐,疼痛让他蜷缩起身体,四周温度缓缓抽离,他仿若跌入无尽的冰窟。

  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

第40章 我们是和平分手

  陈熠池很早去了教室,有多么早呢,门卫室都没亮灯,他就已经站在学校大门前了。

  一夜都没睡,江宜不在的晚上,往昔温馨的卧房冷冷清清的,只要一闭眼,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白天江宜强忍着眼泪依然滑下来那个模样,心头便难受的抽动起来。

  不知在教室里等了多久,从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到大部队集结完毕,他都没有见到想念整晚的身影。

  这时,舒青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她走到他面前,咬了咬嘴角,开口道:“江宜着凉发烧了,在二院挂吊瓶。”

  陈熠池脸色一沉,冷声问:“怎么不早说?”

  舒青然眼神往旁边移了移:“他不想见你。”

  陈熠池不再说话,直接出了教室。

  他打了辆出租,直接奔去了二院,走得急没问具体楼层,只能一层一层的找人。

  他只穿了个短袖,外套落在了教室,身上却汗涔涔的。

  在六楼前台,找到了江宜的病房号,他在医院长廊里一间一间数过去,在一件病房前驻足。

  心突然紧绷起来,他居然会紧张,因为门里面的人是江宜,是他不小心碰坏的珍宝,他不知该怎么修复。

  他怕江宜在睡觉,没敲门,而是轻轻地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光线的条纹切割在他身上,整齐分明,像是将他整个人撕裂成了两半。

  门内,江宜半坐在病床的边缘,他却看不清他的脸,因为有一个男人正将他拥在怀里,低头亲吻。

  陈熠池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房间,直到他的余光瞥见病床旁熟悉的运动鞋。

  陈熠池脑中“轰”的一响,打在扶手上的手掌骤然紧缩,手背青筋暴起,将门把手捏的咯吱作响,他就那样直直站在门边,感觉整个人被巨石一寸寸碾碎,重新拼凑都拼凑不起来。

  “少爷。”江视线越过那个男人的肩胛骨,看见了陈熠池,轻轻的喊了一声。

  那个男人闻声回头。

  那侧颜线条流畅俊美,跟他有几分相似。

  程炎!

  陈熠池瞳孔一缩,强压住喷出的怒火,握紧发抖的手,几步上前,扯过程炎的领口,冲他的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程炎的嘴角当即青肿起来,可怖的鲜血顺着唇线留下。

  江宜面色震惊,想要过去组织,却被陈熠池用胳膊挡住,揽到自己身后。

  “谁给你的胆子动他,我让你离他远点,你他妈听不懂吗?”

  程炎冷嗤一声,拇指一抿擦去了血,抬眼直视陈熠池:“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做事不是一直胸有成竹、十拿九稳吗?现在是怎么了,怎么着急?”

  “滚。”陈熠池似是已经糟心到了极点,从昨晚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合眼,太阳穴针扎一样疼,面对程炎的挑衅,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拆招,他现在一心只在身后那个人身上。

  “我滚?”程炎笑了,“该滚的人不是你吗?”在紧绷到极致的气息中,他挑了挑眉,“你没看见刚才我跟小宜在做什么?”

  陈熠池目光阴沉如暗夜,短暂的寂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突然他拽着江宜的胳膊,一把将人拉至身前,掐住江宜的下巴,不容抗拒的低头吻了下去。

  江宜被迫吞咽,红晕很快蔓延至耳后,他惊慌失措,想撑着陈熠池往后仰,却被腰后强有力的手臂狠狠禁锢。

  他是陈熠池的私有物,任何人无法都无法觊觎和插足。

  除非,是他们之间有一个人先行退出……

  “现在可以滚了。”陈熠池偏头,像是交配时,驱逐想要侵占母狮的雄狮。

  程炎看了一眼江宜,江宜垂下眼睛,点点头。

  程炎无奈耸了耸肩,转身退场。

  门关上,隔绝了一切事物,江宜腰间一紧,被提上了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天旋地转间,他被禁锢在了陈熠池的一亩三分地。

  “你干什么!”即使在柔软的背上,江宜既然摔得头昏眼花。

  “别乱动。”陈熠池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打了一夜点滴,烧已经退了下去。

  江宜偏头躲开他的手:“没事。”

  “你喜欢他?喜欢他什么?我都给你。”陈熠池掐着他脆弱的后颈,眼下发红,声音喑哑。

  江宜一怔,他慌乱地移开视线,盯着窗外,却不想被陈熠池掰正,他被迫对视上陈熠池刺人的目光,浑身一个瑟缩:“你、你先放手,好疼。”

  陈熠池:“怎么放手?”

  江宜心底一空,一时间他也无法回答,陈熠池松开他的身体,坐在床边,他嗓子有些发痒,想抽根烟。

  很奇怪,他之前没有烟瘾的,现在却抽不够。

  “对不起,少爷。”江宜对他说话还是那样小心翼翼,不管他对他态度如何。

  陈熠池:“不用对不起,你不欠我什么。”

  江宜摇头:“还是欠的。”

  陈熠池皱眉斜睨着他。

  江宜双腿外翻坐在床上,望着陈熠池的背认真地说:“少爷,我刚去你家,其实自己一个人很害怕,我小时候胆子很小,连打雷都怕,但是自从你让我跟你一起睡之后,我就不怕了,所以从小就很喜欢跟在你身边,让我很有安全感,可是后来你渐渐疏远我了,我特别焦虑,我拼命讨好你,只想让你多看我一眼。那时候我想,如果我们能够永远相互陪伴该有多好。”

  “小宜。”陈熠池呼了口气。

  江宜继续道:“可是、可是现在我跟你一处谈恋爱,感觉跟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才发现、发现……”

  “小宜?”陈熠池似有预感,他下意识打断,他不敢在继续听下去,他恨不得立刻抱起来这个人,绑到家里,日日夜夜都让他对着自己一个人,不给他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

  可是当真相撕裂的时候,疼痛未减弱半分。

  “我只是太孤单了,想找个人陪伴我,我可能把这种感情跟喜欢弄混了……”

  江宜说出后半句的声音很弱很模糊,陈熠池却感觉像有一把斧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他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喜欢了十几年的人,现在突然告诉自己,他在一起都是错的,是他的错觉,他不是真的喜欢他。

  这不是可笑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熠池应该不屑地走掉,可是他却鬼使神差的留下来,他先听听江宜的心里话。

  江宜头很晕,心跳的很快,他好累,好像靠在面前坚实的背上休息一下,他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强撑着回答道:“我跟你在一起其实很累,一直都很累,我不想再继续追你,也不想你停下来等我,这让我有很强的负罪感,少爷,叔叔阿姨不是打算让你出国吗?你出国吧。”

  时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不知过了多久,陈熠池站起来转过身,面色略显苍白,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淡定的少爷像失去了光环,成为了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也会痛苦和受伤。

  江宜双唇颤抖,刚才的一席话早已抽干了他的力气,意识模糊间,他伸手去抓陈熠池的手腕,却被躲开了。

  他抓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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