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32章

作者:金十四钗 标签: 近代现代

  “陶总,王总,你们才真的辛苦。”盛宁见这群城桥领导诚惶诚恐、束手而立,倒也觉得有些夸张,他微勾一侧嘴角,故意玩笑道,“各位也不必紧张,只是例行调研,我们就四个人,还能把城桥集团翻过来不成?”

  陶晓民要引盛宁一行人进集团大会议室,说茶点和摄影师都准备好了。但盛宁不喜这种只为拍照传官网、走过场似的座谈会,直说道:“座谈交流就不必了,我们还是边走边看,边看边聊吧。”

  一路上,总经理王瑞早有准备,主动就一年来的集团工作作了详细汇报,乍听之下毫无纰漏。

  盛宁微微细着眼睛,不发一言,仔细聆听。

  总经理王瑞汇报完工作,董事长陶晓民又指着一排户外宣传栏,对盛宁说:“我们也会定期召开反腐倡廉宣传教育会,增强我司员工的法制观念,盛处长,你看,每次开教育会的照片都在这里呢。”

  “挺好,”这种照片摆拍的痕迹太明显,盛处长嘴上说着“挺好”,脸上却冰雪如初,他忽地扭头问道,“这边谁管财务?”

  人群里走出一个秃瓢便腹的中年男人,道:“我是财务总监。”

  “怎么称呼?”盛宁径自打量对方,眼神犀利。

  “跟我们王总一样,也姓王,三横王。”中年男人诚惶诚恐地介绍自己道,“王敏坚。”

  “王总监,我暂时就一个问题,”这是一家拥有1.7万名职工的大型企业,一笔一笔查账显然很困难,盛宁说,“我要看看城桥集团近三年所有支出的会务费用明细,包括‘业务招待费’及‘管理费用’下的‘其他费用’。”

  虚假列支“会务费”是国企最常见的套取资金的手段,还有些企业,会自作聪明地将其转移至“其他费用”名下,但是否支出了不该支出的费用,比如巧立名目的高端公款消费,依然很容易核查清楚。

  众人又将反贪局一行人引向了财务室,见盛宁手下的两名检察官熟门熟路地开始对起帐了,王敏坚已是汗如雨下,辩解道:“城桥集团是有近两万名员工的大企业,很难说完全不存在财务工作不规范的问题,但我们已尽最大努力,做到合法合规、适度有据了€€€€”

  “准确的说,是16265人。”对方一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盛宁不愿再听其狡辩,轻轻咳嗽两声,道,“是否合法合规、适度有据,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更不算。”

  盛处长言简意赅,气场强大,这些比他官大不止一级的国企领导瞬间集体噤声了。

  说话间,盛宁突然注意到,办公桌的一沓文件下露出了一份合同的一角,上头正是“泰道”二字。

  办公室里的财法人员想把这份合同收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盛宁想起姐姐今早说的话,当即就把这合同抽了出来,细细翻阅查看。

  一份顾问聘用协议书,泰道公司是雇主,城桥集团是受雇方。

  盛宁凭着经验,知道很多建筑公司会用阴阳合同非法转包工程,城桥的这份顾问协议就很可疑。于是他又要求查看城桥集团近些年所有类似的合同。

  王敏坚只好把一行人带进了合同室,指着满墙满柜的装合同的文件夹说:“没有细分,都在这里了。”

  “所有的合同都在这里?这也太多了。”有点“乱拳打死老师傅”那意思,叶远当即皱眉,对盛宁道,“我们是看不过来的,也没法全部搬走。”

  “手上这份的原件留在这里,我带复印件走就行。”叶远随身携带着查封通知书,盛宁问城桥的职工借了一只笔,当场弓腰书写,签字同意。然后他转身交代叶远,“贴封条,等专人过来清点、核查。”

  陶晓民连想请盛处长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走了。

  出了城桥集团的大门,盛宁指着不远处一根不起眼的电线杆,对叶远说:“这里的直线杆被人为改造过,你去找电力公司的人核实一下,此处改造是否经过了审批。”

  “哪里?哪根直线杆?”叶远眼拙,没看出不对。

  “仔细看,那边是不是多了一根直通地下的电缆线?”盛宁微微皱眉,“我怀疑有人私接电缆,在偷用国企的电力。”

  “知道了。”叶远心中佩服,嘴上谄媚,“果然不坐着开会是对的,盛处长见微知著,一下就发现了别人不容易发现的问题。”

  一家市内数一数二的国企,只是蜻蜓点水般查一查,便发现了这么多问题。盛宁面无自矜之色,只是暗自叹息,以前的纪检和审计人员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待三位同行的侦查员都离开后,他又给工商那边挂了一个电话,要求他们查一查泰道的详细信息,自己则打了辆车,准备循着地址先去泰道公司看上一看。

  五月末的€€州日均20多度,气候宜人,极目天舒。盛宁将泰道公司的地址报给司机师傅,便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一边不时掩口咳嗽,一边认真研究起城桥集团的这份顾问协议。去年中毒引发了慢性肺病,抗感染治疗也不见效果,不定期地就会复发,好在一直在调理改善,症状不算严重。

  汽车启动,司机师傅打开车载广播,放出一首经典的粤语老歌。两面的风景开始匀速地倒退,旋律幽远悲伤,阳光滔滔泻落,广播中的“哥哥”张国荣以其独特的磁性嗓音唱着: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逢红灯停了车,司机师傅顾自惋叹道:“这么一个优雅谦逊的大明星,说没就没了,真是可惜。”见身后的年轻人穿着挺括的检察制服,司机师傅很乐意跟他多聊两句,静了片刻又问:“您是检察官吧?”

  “是的。”盛宁放下手头的合同,以个平视前方的姿态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女儿马上高考了,也想报法律专业,以后当一名检察官。”司机师傅憨厚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您给点意见呗。”

  “挺好的,检察机关很需要像你女儿这样的新鲜力量。”即使回答一位陌生人的问题,盛宁也很认真,轻咳两声道,“不过,目前检察人员的编制不足,通过公务员招录不太容易,基层检察院工作量也较繁重,但各个部门工作强度不一,刑检口业务最多,杂事也多,其他民事、行政类的岗位会相对好一些。”

  “我会向她转达的,谢谢啊。”前方的交通灯由红转绿,司机师傅及时踩下了油门,然而刚刚驶出几米,便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跑车撞上了€€€€出租车被一股蛮力顶飞出去,顶上了人行道,差点翻个底儿掉。

  遭遇剧烈撞击,一时间天旋地转,盛宁的耳朵又嗡鸣起来。他在一阵嘈杂的异声中,听见车窗外有人大喊:“有人挂在车后面了,快救人啊!”

  肇事的是一辆金黄色的阿斯顿马丁,经此一撞,也终于从一种暴虐失控的状态中停了下来。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拖在车后。

  被阿斯顿马丁拖行的是一名年逾五十岁的辅警,垂软无力的手臂看似已经骨折,裤子自大腿处撕破,腿上、身上还有多处外伤,血迹斑斑。

  事故的前情倒也简单:一辆阿斯顿马丁,一辆保时捷911,两辆豪车追逐竞驶,一会儿烧胎,一会儿漂移,严重违反了交规,交警拦停未果,只能在前方道路设卡阻拦。没想到,为首的阿斯顿马丁短暂地停下接受交警盘问后,又突然脚踩油门直接闯卡,驾驶位的车门夹住了一位辅警的制服,将他一路拖行了200来米,若不是撞到了出租车停了下来,还不知会酿成怎样的惨祸。

  按说肇事车辆已经被逼停了,照章处理这样的情况也很简单:控制驾驶人员,扣留违法车辆,然后该调查调查,该拘留拘留,造成严重后果的甚至可以判刑。

  但此刻围上来的交警都犯了难。

  开车的是个女孩,副驾驶座上则坐着一个男孩,这辆金黄色的阿斯顿马丁就是这个男孩的。女孩态度尚且端正,辩称自己因过于紧张误踩了油门,才拖行了交警,绝非有意而为。而男孩则直接掏出身份证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省长周嵩平的儿子周晨鸢,€€州市内大名鼎鼎、人见人畏的“周公子”。他嚣张地说,我们几个一会儿还有事儿,不想进大队浪费时间。

  保时捷也停了下来,前后坐着三名年轻人,俩瘦一胖,像夹花的肉。面对执行公务的交警,也都大喇喇地一动不动。阿斯顿马丁上是两个官二代,想来这保时捷上的三个人也绝非泛泛,他们当中除了一个人瞧着年纪稍长,其他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

  他们的车牌号也都很霸气。

  受伤的辅警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抱着伤臂忍痛站着,好像犯错的人是他。余下的交警们互相尴尬地看了一眼,有人适时提了个建议:要不扣3分、罚200算了。

  这时盛宁走了过来。

  “你们扣分、罚款的依据是什么?”他望着方才提建议的那名交警,道,“你连酒精测试仪都没拿出来。”

  检察院是宪法赋予的法律监督机关,交警自然也在监督之列。众交警一时进退两难,又暗中交流了一回眼神,索性把自己的场子让给了这位不怕死的检察官。

  盛宁也不客气,来到阿斯顿马丁旁,敲了敲副驾驶位的那扇车门,说:“下车。”

  下车来的这个大男孩看着很高,差不多跟蒋贺之一样高,看着也很帅,麦色皮肤,鼻梁高耸微带驼峰,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一头发质偏硬的黑发用发胶打理得根根竖起,十分精神。

  “唷,我不知道检察院还有这样的大美人。”周晨鸢自然认得盛宁这身检察制服,为显示自己的身份非同一般,他以个惯熟的口吻,挑着眉问,“市检还是区检?”

  盛宁答得不卑不亢:“市检。”

  周晨鸢笑了一声,又问:“公诉还是政务?”

  盛宁道:“反贪。”

  此言一出,周晨鸢的脸色蓦然一变,跟着他下车的那几个纨绔也都慌了神。再细眼打量眼前这位大美人,周晨鸢身旁的女孩先从这张苍白俊美的面孔上辨出端倪,她杏目一瞪,结巴着说:“你……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检察之光’吧?”

  关于小梅楼一夜间付之一炬,二代的圈子里当然是有些谣言的。他们听说,€€州市人民检察院里,有个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不择手段到甚至可以自我牺牲的疯美人。

  “大美人,既然你在体制内,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四个年轻人都怯了,唯有周晨鸢仍是一脸无关痛痒的冷笑,他说,“在€€州,我就从没踩过刹车。”

  “我提醒你,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的父亲存在长期滥用职权的行为,检察院可以立即立案侦查。”盛宁轻轻咳嗽,却仍微蹙眉心,一步不让,“慎言才能少祸,不是么?”

  周晨鸢顿时语塞。他槽牙咯咯作响,额头经络暴起,显然已到了爆发边缘。他知道这人一定会言出法随。他搬出父亲的大名是为了逃避进交警大队的麻烦,但不能给他带去更大的麻烦。

  在场的一位交警终于忍不住,悄悄拉了盛宁一把,好意提醒道:“同志,三思。”

  然而这位检察官根本不打算“三思”。

  “今天谁网开一面,谁就涉嫌渎职失职。”盛宁没有多余表情,提醒众交警道,“除了酒驾,还要查查这些人是否存在毒驾的可能。”

  于是,交警们只能按流程行事。周晨鸢不愿失了威风,还犟在原地不肯走,也没人敢伸手碰他。气氛一时僵持住了,盛宁便在鸦默雀静中直视他的眼睛,微微笑说:“再不走,记者就来了。”

  “你叫盛宁是吧,”被带走前,周晨鸢同样狠狠瞪视着盛宁。他以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恻恻一笑,“我记住了。”

  这样的眼神让周围的交警都大感不妙,这位检察官是摊上大事儿了。但盛宁表情依然很淡,只说:“那就也请记得,下回遇见同样情况,要踩刹车。”

第50章 背景(一)

  那天交警带着一群年轻人走得快,记者没来得及赶过来,但这件事情还是很快传进了检察院。

  市检反渎职侵权局局长叫赵岩,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这位中山大学的师弟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赵岩与项北同年进入检察院,你反贪,我反渎,都是青年骨干业务能手,一直相交甚笃。因此项北过世之后,他对他经常提起的这个后辈也颇多照顾。

  赵局长面孔微圆,肤色偏黄,鬓角略长,体态稍胖,鼻梁上常年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倒颇见斯文。见盛宁进门,他立即起身迎出几步,小心地确认了门外没有闲人,便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他开门见山地对盛宁说:“你闯祸了,知道吗?”

  盛宁当然知道祸从何来,顾自大方落座,佯作无辜地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你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位周公子啊,”赵岩却急得没有落座,倚着办公桌,瞪着眼问,“你不知道他的背景吗?”

  “我知道,”盛宁的嘴角讥讽地微微一动,“这位周公子逢人就说,恨不能把他爸的名字贴在自己脑门上。”

  “我看你还是不知道,他爸是谁老实说都不重要,你知道他外公是谁吗?难道你从来不看《新闻中国》吗?”

  “我知道他外公是谁。”盛宁惯常表情寡淡,仰脸反问赵岩,“那又怎样?”

  “你€€€€”这一声“那又怎样”何其昭彰,赵岩一时都被这过于坦荡的态度唬住了。他反应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又急赤白脸地问,“既然你都知道,难道你预见不到这件事情最终的走向吗?”

  “扣车扣证20天,以刑案立案取证则最多不能超过三个月,在这期间,他们会请出最好的律师,搬出交警执勤的《工作规范》,说当时交警用语不礼貌、不规范,甚至说交警滥用执法权激化了矛盾,才导致女孩因压力过大误踩油门,同时他们还会登门向那位辅警赔礼道歉,软硬兼施地获取对方谅解。”盛宁素是检察院的一柄利剑,自然对犯罪分子的狡赖手段了如指掌,他很冷静地判断,“这个案子最后即使移交检察院,大概率也会作出不起诉处理。”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冒着开罪那位周公子的风险,让公安把他朋友拘起来?”赵岩见这小子竟然心如明镜,又是一愣,旋即便把身侧的办公桌拍得砰砰响,“你知道周晨鸢是多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吗?你让公安、检察这样纠缠他几个月有什么意义,这不纯是又玩了命,又浪费了时间吗?!”

  “我不认为这是浪费时间。”对方口口声声谈权力、谈背景、谈人情,谈世故,却不谈法律、不谈公理,盛宁的语气也激烈起来,“他们飙车竞速的那条马路上有医院、有学校,病人出入院、学生上下学,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我相信这几个月的‘纠缠’够那些纨绔记一阵子的了,再有同样情况,他们会选择刹车的。”

  赵岩怔了一怔,旋即感到汗颜。他没想过这件事情还能从这个角度去思考。

  然而汗颜过后,现实还是摆在了眼前,他说下去:“可你说的那些‘后果’到底没有发生嘛,那位辅警又没受什么重伤,拖行交警也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儿,我们干反贪反渎的,手握权力之剑,心中更要有衡量之尺,要知道,‘有的事是可说不可做,有的事是可做不可说,还有的事是既不可说

  不可做’€€€€”

  “赵局还真是个官油子。”盛宁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更添几分讥诮,“现在违反交规你都不敢管,等到杀人放火的时候,你就敢了?”

  “杀人放火也轮不到我管!盛宁,你别太傲慢了,你这是跟领导说话的态度吗?!”赵岩瞬间被这不识好歹的小子呛上火了,他重重踱行两步,回头怒斥盛宁,“适时退一步没有坏处,不是每次运气都会像上次小梅楼那么好的!我跟项北是那么多年的老朋友、老战友,你是他最看重的后辈,我不希望你最后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盛宁当然知道对方此番怒气冲冲、苦口婆心,更多也是为自己着想。他态度稍显缓和,仍微微蹙眉道:“可就是因为人人都徇人情,人人都退一步,€€州才变成现在这样。”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身处‘人情社会’哪能不讲人情?”看出对方油盐不进,赵岩此刻也泄了气,摇头一叹,“你自己看看现在检察院里,除了你们处的人,还有人愿意搭理你吗?”

  检察长落马,检察系统必受震动,很多人都涉案接受调查了,很多人的仕途也戛然而止了。因此检察院里有个说法颇为盛行:“检察之光”只顾自己发光发亮,全然不顾同仁死活。

  “挺好的,清净。”盛宁对此全不在乎,径自起身道,“赵局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出去了。”

  “我看你啊,还是年少得志太轻狂,有机会我一定要跟上头提一句,以后司法考试必须加考‘情商’这一项。”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赵岩又一脸狐疑地盯着盛宁,“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真没有背景?”

  “没有。”

  其实,以盛宁的年纪来看,他也算得上是火箭式干部了。但年纪轻轻的盛处长确实没有任何背景,他的父亲只是一名小小的村干部,还早早就死在了黑社会的车轮下。但赵岩不相信。他疑惑地皱眉,“我总觉得就你这个折腾劲,至今不仅没被宰了,还升得那么快,家里至少得有个居高位的亲戚罩着才有可能。”说罢,他回到了自己的局长座位上,最后以个极其无奈的姿态对盛宁说,“我不知道外头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你的私生活我也无权干涉。不过,如果是真的,你从今天开始就祈祷他不会回香港吧,哪天那位蒋三少回香港,哪天就是你的死期。”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盛宁与赵岩促膝长谈的同时,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州政法系统。市公安局里,老沙也把蒋贺之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叹着气跟他说,你家盛宁又惹事了。

  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老沙接了起来,听见对面的声音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蒋贺之一眼,道:“检察那边盯着呢,你就公事公办,该侦查侦查,该移送移送,看检察的态度吧,我估计他们也是不予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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