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45章
作者:金十四钗
蒋贺之蹙了蹙眉,冷声道:“再动手拘你了。”
“警察叔叔,干嘛这么凶呀?你想打人吗?”在罗子霖一个眼神的指挥下,方才那个胖男孩扭头就朝晶臣天地里的行人嚷了起来,“警察叔叔要打人啦!”
几个路人被喧嚷声引得驻下脚步,朝这边投来好奇的一瞥,然后他们初步得出一个基本判断:这位便衣警察在欺负中学生。
替盛星来还钱其实不难。这点钱对蒋三少而言,连顿早餐都够不上,可有一便有二,纵容这群小混混一次,他们就敢再讹这个寡言怯懦的少年第二次,后患无穷。
正僵持着,燕子及时出马“美救英雄”了。
她比这群男生还会做戏,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又€€一声地就将薄纱花裙子的领子扯出一道大口子,露出半截瘦削的肩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加入战场,指着最嚣张的那个罗子霖,用比他们更大的嗓门喊起来:“非礼!他们非礼我!”
喊着喊着,哗啦一下眼泪都下来了。她本就小脸小骨架,虽已成年,但看上去比这群高中生年纪还小,她作出瑟瑟发抖的样子躲到蒋贺之的身后,说:“警察叔叔,你救救我……”
更多的路人们被吵嚷声引过来了,且很快又得出了一个基本判断:一群小混混非礼小姑娘,这位便衣警察才不得不出手教训他们的。
“盛星来,你等着!”眼见围观者的白眼与非议越来越多,罗子霖晓得再闹下去也讨不着便宜了,便吆喝着男生们都走了。
七月火伞高张,宽阔的柏油路被太阳炙烤得将化未化,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沥青味。盛星来见事情平息,谢字也不说一声,扭头便走。
“这就走了?”蒋贺之一把拽住少年胳膊,对他说,“我问你,下回再遇到这群人,你怎么办?”
盛星来冷脸道:“能怎么办,你一个警察,不也不敢动他们吗?”
蒋贺之笑了:“我是碍着身份不能跟小孩儿计较,可你也是小孩儿啊。你要愿意,我们一会儿找个地方,我教你几招砍颈、扣摔的格斗招式,制服这群混小子绰绰有余了。”见少年仍是一脸抗拒与冷淡,他又补充道:“是你哥让我关照你。”
“他不是我哥,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盛星来记恨着盛宁的“秉公无私”,恶狠狠地说,“走出长留街就不把自己当长留人了,没根没种的东西,他根本不配做我哥!”
“你个不知恩不知报的小白眼狼!”蒋贺之最听不得别人骂盛宁,小孩儿骂也不行,他当场兜了对方一记不轻不重的脑瓢,道,“你以为我替你解围是为了谁?”
“替我解围的好像不是你吧……”盛星来偷偷瞥了燕子一眼,脸上的烦腻和敌对之意顿时消退不少。
蒋贺之看看少年,又看看燕子,了然一笑,说:“好了,既然有缘在这儿碰面,我请你俩吃饭吧。”
然而这顿饭到底还是没吃上。不一会儿蒋贺之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与对面简单交谈几句,他倏然变色,扭头就跟燕子他们说:“不好意思,这顿饭得改天请了,我这会儿有急事,得马上走。”
“哎哎,怎么这样!”转眼人已至几步之外,燕子冲其背影大喊起来,“我为了你连亲都不相了,我这会儿都快饿死了!”
蒋三少闻声,当即止步,回头。
“这儿所有的饭店,你们随意进。”晶臣天地的顶楼就是晶臣集团旗下的商业物业管理公司,为表中途爽约的歉意,他又指了指林立商场底层的那一排驴、马和香奶奶,笑容满满地表示,“还有你的裙子,我赔你。这里所有的奢侈品店你也都可以进去挑,喜欢什么挑什么,然后就打电话让楼上商管公司的老大下来,我会关照他,让他埋单。”
见人还是走了,燕子转头睨了一眼盛星来,不快地嘀咕一句:“早知道还不如跟那个站长相亲呢,这下成带孩子的了。”见对方还老老实实地不吭声,她又摆出老练的样子教训道:“以后别人欺负你要还手知道么,我一个女孩儿都敢还手。”
盛星来定定站立,愣愣点头,一直一眼不眨地盯着燕子。他刚才看见了她自扯头发、自撕裙子的泼辣样子,短暂地瞠目之后,就由衷地赞叹起来。他从没见过这么勇敢鲜活的女孩子。他们班上的女孩儿他都不敢搭讪,她们似乎也都瞧不上他这么个格涩、寒碜的穷小子。这么一想,他捏了捏拳头,鼓足勇气对她说:“我、我陪你去挑裙子吧。”
“挑什么裙子啊?好女孩儿怎么能白白接受男人送你LV呢,我早晚自己能买得起的。”燕子也学着蒋贺之的样子,兜了少年一脑瓢,说,“饿死了,还是找家地方吃东西吧!”
“随便,我吃什么都好。”盛星来这么说。
“‘随便’怎么吃啊,最烦你们男人没主见!”“啪”一声,燕子又兜他一脑瓢,说,“吃不吃辣?好久没吃川菜了,突然想吃点重口的。”
盛星来摸摸后脑勺,不觉得疼,只觉得暖。从不吃辣的他终究把心一横,气沉丹田地吼出来,吃!
第71章 相亲(二)
蒋贺之接到的是江埔区那个民警小林的电话。
原来那天他盯着盛宁发愣并不是同性之间犯花痴。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蒋队长,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盛处长了,他长得很像一个舞剧宣传海报上的美女舞蹈演员。
宣传海报?舞蹈演员?蒋贺之第一反应,应该是指盛艺与正在全市大肆宣传的舞剧《倩女幽魂》。
“对对对,《倩女幽魂》,就是《倩女幽魂》。”民警小林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出舞剧还惹出过一些是非,他说,这个舞团在他们区某热门商圈的户外LED屏上投放了广告,结果那位舞蹈演员的单人海报刚刚登上大屏,那个路段就接连出了两起车祸。肇事司机都解释说,巨幅海报上的这个舞蹈演员实在太妖异,太漂亮,冷不防看见就分了神。两起车祸虽都未酿成惨重后果,但粤人多信风水,总觉得这个舞蹈演员跳多了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可能不吉利,所以由城管出面跟舞团打了个商量。好在舞团那边也很通情达理,当场同意把投屏广告给撤了。
“你说的那个在热门商圈投放的户外大屏广告,”江埔区最热门的商圈就是嘉隆广场,蒋贺之突然被一个不好的念头击中了,忙问,“该不是星汇大厦旁边的嘉隆广场吧?”
“对对对,就是嘉隆广场。”民警小林又是连声的“对”,然后啧啧叹道,“好靓啊,那个海报上的舞蹈演员真系好靓啊。”
蒋贺之马上亲自跑了一趟嘉隆广场。找到相关负责人,在他的电脑上看到了那张被撤回了的宣传海报,正是《倩女幽魂》中盛艺的单人宣传照。照片中的聂小倩明眸流转,粉黛白衣,既仙气袅袅,又鬼气森森,无怪乎有人会迷得当场撞车,还有人会慨叹太不吉利。
留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他可能要请他去市局作询问笔录。接着,蒋贺之又去了百米之外的星汇大厦。乘电梯,登高楼,果然,从陆建荣所在的办公室眺望出去,恰能看见嘉隆广场上方高悬的LED大屏。
如此就好理解了,他在电话里所说的“天天都能看见的聂小倩”其实不是真人,而是盛艺的舞蹈海报。
巧合叠着巧合,连着他心中的疑惑与不安都垒到了很危险的位置,蒋贺之转头又开车去了舞蹈中心。
盛艺此刻不在她的工作室,跟初恋沈司鸿迅速复合之后,她就准备彻底退出舞团,嫁作沈家媳妇儿了。蒋贺之也不是冲她来的,他佯装为另一件公事而来,挂着点混不吝的笑,便跟其他几位年轻的舞蹈演员攀谈起来。
他说,市局刑警支队为庆即将到来的八一节,打算自编自导自演一出情境舞蹈,暂定名为《使命》,目的是为了展现€€州市人民警察热血守护国泰民安的铮铮铁骨与精神风貌。
蒋贺之说:“咱们局多是四肢僵硬的糙老爷们,所以希望舞蹈动作能够简单一点,能一学即会最好,但同时也要充满力量感与节奏感,能让观众们一眼就感受到人民警察的勇猛与气势。”
一个女孩提议道:“我觉得可以通过恰当的编舞,把你们擒拿、格斗的动作融汇在舞蹈动作中,一来你们平时实战训练,这些动作肯定早就烂熟于心了,很容易掌握;二来这类动作刚猛有劲儿,也符合你要求的勇猛与气势……”
“对对对,就像卡波耶拉,”怕蒋队长听不明白,另一个女孩又帮忙解释说,“巴西就有这种介于舞蹈与武术之间的战舞……”
女孩们纷纷建言献策,有的还当场以身示范,为他跳起了卡波耶拉。她们都很喜欢这位英俊风趣的蒋队长,也大多晓得他跟盛艺的那位检察官弟弟是一对儿,这般亲上加亲,更视他为舞团的自家人了。
当然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有的姑娘在盛宁这里屡碰钉子,便转头青睐起张钊来了。
“这种战舞,半裸上阵最具荷尔蒙,也最好看。上回来的那个张副队身材就好得不得了,是不是呀林翎……”说话的女孩不断拿眼睛睃拉另一个女孩,而另一个女孩经她一逗,立时羞得两颊通红。蒋贺之认出来,这个叫林翎的女孩就是舞团新一任台柱子,盛艺的接班人。
“那位好身材的张副队只怕短时间内没空来向你们学舞了,他手头的案子还没破呢。”蒋贺之试着用张钊转换话题,接着便拿出了一张陆建荣的照片。这个问题上回其实问过,但女孩们都说没见过。他想,真相往往会浮现于茶余酒后、闲谈之隙,于是又佯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遍,“你们前阵子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林翎率先接过照片,一双细长妩媚的丹凤眼微微挑高,细细辨认一阵后,摇头道:“真没见过。”
答案和上回一样,女孩们异口同声,都说没见过。
蒋贺之又试着以盛艺为突破口,问了些相干或不相干的问题,但女孩们的回答仍旧令人既失望,又庆幸,反正怎么都扯不到盛艺身上。
陆建荣的案子难有进展,仅凭鑫隆广场的投屏广告,不足以把盛艺定为嫌疑人。再问下去只怕就要露陷,蒋贺之点到即止,告别了众人,正准备离开,忽听见一个女孩对林翎说:“《倩女幽魂》还有最后一场了吧?”
女孩们晚上仍要排练,林翎在门口等着外送的烧腊饭,点点头:“对,后天最后一场。”
“上一场你跳的时候把舞鞋都甩脱了,我都替你捏了把汗,没想到你应变能力那么强,光着脚都把舞跳完了,还跳得那么好!”
“论临场反应,比起盛艺姐,我还差一大截呢!”林翎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上位机会,却也不忘一手推荐提拔她的舞者前辈,她颇感念地说,“记得去年《红楼梦》全国巡演,第二场湛江场,盛艺姐跳秦可卿的整个动作全错了,但她愣是凭借经验即兴编舞跳了一段儿,观众们都没发现呢。”
一句话令蒋贺之回忆起来,湛江场是去年《红楼梦》舞剧全国巡演的第二场,与项北出事的时间是同一天,只不过项北溺亡在清晨,盛艺演出在晚上。由于不知自杀还是他杀,项北溺亡的消息当天经由公安封锁,待尸检结果出来后才开始正式调查。事实上,盛艺也确实是在几天后公安的电话询问中才得知项北出事,并在电话中表现得十分惋惜悲痛。
他轻轻蹙眉,又及时返身回来,向对方问清楚了始末详情。林翎表示,湛江场演出当天的上午就有彩排,然而盛艺却推故没参加,去她酒店房间找她,她也不在,直到下午演出开始前她才露面,瞧着魂不守舍心事重重,一上台,果然出错了。
然而即使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也有现场失误的时候,这点小插曲根本不足道哉。
正如林翎所说,盛艺舞台经验丰富,极短暂地在舞台中央站了会儿桩后,立即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与从容,她花容不失色,继续翩翩而舞,巧妙化解了忘记动作的尴尬。别说现场观众看不出来,就连最苛刻的舞蹈评论家也为她的救场能力喝了声彩,称她失误却不失优雅,依旧是倾国倾城的女神风范。
然而蒋贺之却想到了一个问题,湛江距离€€州,车程不到5个小时,一夜之间往返两地,似乎并不是不可能。
第72章 寻枪(一)
蒋贺之这边还没将陆建荣的案子厘清头绪,就接到了一个更棘手的任务。
亏得盛宁上回提醒,市局高度重视,派人密切监视起了洪兆龙及其手下,果然从线人处得知,洪胡两拨人马最近闹得不可开交,终于要火拼了。
再仔细梳理线索,盛宁的推测没错,导火索就是那个死赖在检察院不走的张宇航。洪兆龙认定自己的小弟被胡石银找专业杀手杀害了,再加上去年的小梅楼一案本就吃了大亏,他与胡石银之间的微妙平衡也早已打破。连续折了两回面子,出林龙从来不是能咽下这口恶气的人,他当然要报复。于是便开始积极招兵买马,打算连本带利地跟这位昔日的“大哥”清一清账。
而且新湘军向来是有枪的,据悉两拨人马此番还准备了手雷、微型冲锋枪这类危险系数极高的非法武器,大有你死我活、不分胜负不罢休的架势。
黑社会持枪火拼的事件一旦闹大,无疑将会是整个€€州公安系统的丑闻。于是沙局长亲自担任“猎鼠”专项行动组的总指挥,又秉承着“但凡有露脸的机会就要让蒋少爷上”的政治智慧,命令市局刑侦一、二大队携手全力开展行动,且全部刑警须配枪执行此趟“猎鼠”任务。
据线人汇报,两方人马约定的火拼地点是位于郊区的一处大型采砂场,该砂场依傍矿山而建,占地千亩,位置隐蔽,据工商登记的信息显示,该持证采矿企业因违规采砂被要求关停拆除,目前已是停产待注销的状态,但从实际来看,这家砂场仍在悄悄地违法生产。
月黑风高杀人夜,行动组已经成功锁定了新湘军两拨人马的活动轨迹,提前就在砂场埋伏蹲守了。露天采矿区的正中央是两架巨大的龙门吊起重机,周围堆积着座座开采完了的砂山,犹如一片连绵辽阔的黄土丘陵。再往远看,一排整齐的蓝白色的箱式房,十来辆大卡车泊于前方,还未开始拉砂。
砂场内还有规模很大的工厂,数台发电机始终嗡鸣不休,厂房顶部尚有荧荧一灯,是大面积照明的灯具,仿佛一轮悬顶的月亮。
行动组的队员们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方藏身,夜里风大,风过“丘陵”便沙尘弥天,坏处是视线受阻,能见度极低,好处是如此一来,前来火拼的新湘军们也发现不了,便于大伙儿守株待兔。
然而行动组不眠不休地蹲守了整整两天,别说洪胡两拨十恶不赦的黑社会,却连个来盗采矿砂的小贼都没有。此刻月凉如水,蒋贺之正匿伏于一座砂山之后,身边跟着的是自己的队员李斐,只见李斐伸了个懒腰,低低抱怨道:“蒋队,那线人的线索靠不靠谱啊?怎么等了两天了,一个活人都没见着啊。”
“耐心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再等等吧。”话虽如此,但久等不来,蒋贺之也心急。他微微蹙眉,用对讲机低声呼叫蹲守在别处的窦涛,问他,“窦队,你那儿有什么发现?”
“屁也没有一个,回去一定要沙局请客,他的线索明显不靠谱€€€€不,等等……”窦涛以脸贴地,一边静静感受大地的轻轻战栗,一边听声辨距。很快他眉头一紧,用对讲机告知蒋贺之,“来了,老鼠来了!”
窦涛天生一副好耳朵,果然如他听见的那样,两个车队一东一西,穿过砂场那片癞癞痢痢的草皮,驶向了彼此。随着各自的头车戛然静止,紧随其后的几辆面包车也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两伙手拿砍刀棍棒的帮派份子便鱼贯而下,像一个个修罗恶鬼,渐渐现形于夜色之中。
窦涛先看见了这伙人,又用对讲机告诉了蒋贺之:“目测两方人马共计80余人,大多手持棍棒和砍刀,还没看到冲锋枪这样的大威力杀伤性武器。”
“先按兵不动,我们现在出去,他们可能会当场狡赖,说自己是洽谈不是斗殴。”蒋贺之也用对讲机回复他道,“等时机成熟,但一定不能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不然四散逃跑,就不好抓人了。”
“知道。不过,洪兆龙和胡石银都不在啊,”窦涛颇感遗憾,又对蒋贺之说,“我还想着将这新湘军的两大首脑一网打尽呢。”
“废话,洪兆龙、胡石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蒋贺之回道,“来的估计也只是些轧轧场子、收收账的小喽€€,不过都是社会害虫,抓一批少一批,总是好的。”
张钊的声音这时从对讲机中传来,他与另几名队友守在别处,颇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还不行动?等开打了再抓就来不及了。”
“我看见了,”又有一名眼尖的一大队队员汇报,“老鼠带枪了,不过不是冲锋枪,是手枪。”
“没关系,有枪就好办,动不动手都够判他们几年的了。”从两拨人马对峙的形势来看,蒋贺之迅速判断出最合适四面夹击、瓮中捉鳖的路线,开始轻声给队员们布置任务,“老鼠们手上有枪,尽量避免交火,必须包抄到位,一举拿下。窦队,你带人绕到面包车队旁那座砂石山的左面去;张钊,你们这组从龙门吊后面包抄上去……”
为免打草惊蛇,蒋贺之则带着李斐等人以另一座砂山作为掩护,趴在砂石混杂的草地上匍匐向前。
然而张钊根本就不听指挥。他是老何一手带出来的弟子,老何出事后他便提了副队长,但他心底一直埋怨这位蒋三少使诈抓了自己的师傅,同时也不忿自己输给了这么个关系户,总想着要取代他队长的位置。
两拨人马开始互相对骂,手头也有了推搡的动作,离彻底爆发冲突仅有一步之遥了。透过风中卷裹的大量尘沙,张钊看见一个黑社会人员悄悄伸手往兜里掏,怀疑这人要扔土炸弹,赶紧鸣枪示警。
“张钊!”刑警们还没包抄到位,蒋贺之怒喝一声,“谁让你开枪了!”
冷不防被枪声惊扰的胡、洪两拨人马明白自己中了埋伏,一边喧哗四散,一边掏出武器还击。
一时间鸡飞狗跳,狂风更是添乱般忽然大作,沙暴之中,新湘军们也分不清敌我,举枪乱射,挥棍乱打。不时有人哀嚎着倒地,更多的人听到周边此起彼伏的嚎啕声,便丢盔卸甲,开始逃跑了。
李斐追着一个手持钢管的壮汉跑上了工厂房顶,为了躲避对方猛然发动的攻击,他见招拆招连连闪避,结果一脚踩重了,竟将年久失修的房顶踩碎一块,险些从上面掉下去。而他的下方就是个不知被谁打开、正在运行中的砂石破碎机。李斐这一掉下去,囫囵全尸那是肯定没有了,再出来就是能包馄饨的肉馅儿了。他死死扒住破损的房顶,朝四下凄声疾呼:“蒋队!蒋队,救我!”
蒋贺之成功击晕一个小喽€€,听见呼救声,当即以臂力支撑,翻上了工厂房顶。
在李斐乏力松手的瞬间,他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然而方才那个壮汉并未趁乱逃跑,竟又提着钢管从暗处上前,兜头罩脸就朝蒋贺之抡打下去€€€€蒋贺之一个灵活翻身没被打中头部要害,但手臂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他虽吃痛,却不能松手,硬是以腿横扫绊倒对方,又一脚将人从斜顶上踹了下去。然后他咬紧牙关,双手使力将李斐从下料口中拉了出来。
正歇口气儿的工夫,忽听见耳畔一阵风声,同时伴随着李斐的惊呼:“蒋队,小心!”
原来又一个新湘军摸黑而来,朝他挥刀就砍€€€€
这一刀下去,他今晚铁定就交代在这儿了。蒋贺之及时侧身躲避,对方又抡刀扑了过来,他二话不说赶紧拔枪,欲击对方挥刀的那条手臂。然而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他的手又一次发麻到力气尽失,连扳机都扣不下去了。
第二刀再次劈来,蒋贺之四肢莫名脱力,只能再次拧身闪避,可肩膀仍被砍中,锋利的刀锋几乎嵌进他的胛骨,拔刀的瞬间更是当场镟掉他一片皮肉。漉漉鲜血浸透衬衣,剧痛之下,他的手指不禁一松,枪也从指间掉落,顺着工厂的斜坡顶就滑了下去。
在第三刀朝他劈来的时候,李斐终于缓过神来拔枪射击,将这个恶汉击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