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54章
作者:金十四钗
倒地时,小腿不慎撇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咔”的一声。
“啊€€€€”周晨鸢一声惨嚎还未完全出口,就被人用破布塞嘴,连同盛宁一起绑上了车。
不少路人都听到了这阵怪异的动静,也都看见了这辆破破烂烂、行迹鬼祟的白色小客车,但还没靠近瞅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辆小客车就又呼啸着开走了。
确定再打探不出什么新消息,蒋贺之终于告别了€€子村,循原路返回大城市,望着渐渐开阔的天与地,想到早已面目全非的那个缉毒警,亦有一种离奇的重生之感。山里一直没信号,直到踏出€€州火车站,料想那群狗仔也该消停了,他才重新打开手机。一堆乱七八糟的骚扰信息中,他率先找的是盛宁的影迹。
可他失望地发现,这人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联系过自己。
接着,他就看到了佟温语发来的短信,原来自己在大山里调查沈司鸿的时候,她竟找到了那枚失踪已久的U盘。
蒋贺之马上就回拨给对方一个电话,也想把自己此行的见闻与她分享,然而佟温语的电话始终打不通。他顿感不安,又给检察院打去一个电话,结果却接到了佟温语已经失踪多日的噩耗。
没有告知家人,也没有向单位请假,一名检察官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佟温语的父母报了案,检警两拨人马也悉数出动,但蒋贺之十分懊悔,那枚U盘就像催命符,只怕失踪到这会儿的佟温语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电话打给盛宁,但思来想去,还是向老高要来沈秘书的联系方式,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沈司鸿。没想到对方还真接了起来,待一声深沉动听的“我是沈司鸿,你是?”传过来,蒋贺之便开口道:“有本事冲我来,只知道伤害女人,算什么男人?!”
电话那头的沈司鸿竟还笑了:“蒋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倒忘了,你已经不是男人了,你不仅生理有暗疾,心理都被阉割了!”蒋贺之试图转移矛盾,故意激怒他、冷笑着说:“是的,我刚刚去过了€€子村,拿到了你当年的病历。难怪我总觉得你行事跟太监一样,只知道给上头端屎倒尿擦屁股,原来你还真是太监!但凡佟温语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性无能的报告给市局、市检,还有省、市大院里的每个人都印发一份!”
电话那头是骇人的沉默,隐隐能听见一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闷雷一样。
“告诉你,盛艺她跑不了的!我已经查到她跟项北、陆建荣死亡相关的证据了。”这些话都是诓他的,但眼下他只能以这根本不存在的“证据”做交换,好尽量护下佟温语的周全,蒋贺之又严声道,“沈司鸿,如果你还认同自己是个男人,就别让心爱的女人替你背锅!”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电话被挂断了。
没过多久,蒋贺之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地址与一句话:
东胜化工厂,一个人来。
第88章 小事
蒋贺之当然没打算孤身赴约,若佟温语真被对方绑架在那儿,地形陌生且复杂不说,还敌在暗我在明,他一个人未必能将她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但他也不能把这事儿上报市局,因为局里一定有这位沈秘书的眼线,消息一旦走漏,再想救人就不容易了。
换作以前,可以动用钞能力或者干脆以自己三少爷的名头给晶臣保镖们施压,命令这些退役的特种兵出手救人。但现在不行了。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给自己最信任的窦涛挂一个电话,吩咐他持枪出警。没想到窦涛空手就来了。
蒋贺之不满,瞪他:“不是让你配枪吗?”
窦涛还想解释:“就你上回差点把枪丢了,现在局里申领个枪支有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来干什么?”记挂着佟温语的安危,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蒋贺之更不满地打断对方,“我要的是你的枪,不是你的人!”
“哎哎,我话还没完呢,枪我带着呢!我就是想提醒你,千万别再给我弄丢了。”窦涛尚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边拔枪还边嬉皮笑脸地问,“你这一人出去查案还挺有收获啊,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市检反贪局的佟温语可能在东胜化工厂。”蒋贺之给窦队长看了那条陌生短信,旋即夺了他的“善良之枪”,咔一声上了膛,“一会儿我先进去查看情况,你随时准备呼叫支援。”
创办于上世纪60年代的东胜化工厂临河而建,如今早已人去楼空,沦为了一片废墟。但由于位于距主城区较远的郊区,工厂遗址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远远望去,还能看见一片杂草盘绕的厂房,交错的钢架、粗粝的红砖,都静静地在历史的长河里化尘化土。
工厂外裸露的水泥围墙粉刷过多遍,最新一遍白底红字写的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但隐隐可见下头还有一行被油漆掩盖的标语,可能是当年的计划生育口号。
小心跨入工厂大门,蒋贺之甫一探头,一发子弹就自二楼射了过来,亏得他够警觉,一个仆地翻滚,不仅及时寻到了用以掩护的障碍物,还迅速地抽枪瞄准还击€€€€对方同样被他擦脸而过的子弹逼退,蒋贺之躲在障碍物后举目环顾,只见高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形有些眼熟。
工厂外的窦涛一直守在车里,听见砰砰枪响,赶紧就呼叫就近警力赶赴支援。挂了电话,他也推门下车,径奔化工厂的大门。
弹夹已经空了。为抄近道追上凶徒,蒋贺之直接徒手攀墙而行,借助被侵蚀断裂的栏杆与工厂内部积储的杂物,不过几秒的工夫就攀上了工厂二楼,又拔腿追了上去。
黑衣人胳膊已经中枪,似知道后备警力将至,便不与他多作纠缠,纵身就从工厂二楼的窗口跃下,一猛子扎进了湍急乌黑的河水中,再没有冒头。
蒋贺之本也想跳河去追,但窦涛的叫喊声及时止住了他:“蒋贺之!这里有情况!”
蒋贺之循声而去,与窦涛一同停留在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门口。
“你中枪了吗?”
“没有,但那人的手臂被我打中了。”
像是化工厂的实验室,但实验设备俱已清空,只有屋子正中间还放置着一只常见的化工铁皮桶。高约一米2,口径60公分,桶上的蓝色烤漆早已剥落,斑斑驳驳的,如同一张狰狞的麻子的脸。废弃的化工厂一直积味不散,苯、酯、醇、醚、硫化物,五毒俱全,似发酵的臭鸡蛋,也像腐坏的烂菜心,但唯独这间屋子里异味最重,而且就是自这只铁皮桶里散发出来的。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深感十分不妙。
终于,蒋贺之深喘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走上前,伸手将化工桶的盖子揭开€€€€
一只手滞于半空,他震愕地瞪大眼睛,再也动弹不了了。
窦涛及时跟近,只朝桶口看了一眼,也一样遍体起栗,又惊又骇。
桶内是一具仰着头的女尸,颈部凸起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应该是被勒死的,且从腐烂程度看,已经死去多日了。眼角垂着一滴血,犹如红色的泪迹,女尸死死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嘴巴半张,似含着一个未及吐露的秘密。
你已经很难从这张惨白狰狞的面孔上窥见她昔日的美貌了。
是佟温语。
一直在市局大门外蹲守的狗仔们差不多都消停了,蒋贺之跟随窦涛重新回到市局,一进大门就直奔高副局的办公室。他被一种强烈的悔恨情绪激刺得眼眶血红,浑身打抖,佟温语遇害的时候,他正在通往€€子村的山道上伤春悲秋呢。他张口就要求对方下令逮捕他曾经的老部下,沈司鸿。
老高也已经听说了佟温语遇害的消息,但惋惜之余,还是告诉他,凶手不可能是那位沈秘书。
“我不是偏袒自己的老部下,佟温语是被勒死的,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也已经出来了,那个时候沈司鸿在省发展和改革工作会议上发言呢。”高副局说,“你跟窦涛去东胜化工厂,不也与凶徒直接照面了么,同一时间沈司鸿一样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也没有中枪。”
“就算他有不在场证明,整件案子也肯定与他有关。”将一只小型录音机重重搁在领导面前,蒋贺之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就在给他打完那个电话之后,我接到了这条提示我佟温语在东胜化工厂的陌生短信,还不足以说明他与佟温语的被害相关吗?”
“这当然说明不了什么。”录音里的沈秘书就没说几个字,老高试着劝他,“案子一定会破的,你也别太意气用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工作吧。”
蒋贺之还想辩两句,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老高接起一听,面色登时大变。
比起一位检察官遇害的“小事”,眼下全省军警都接到指令,启动重特大刑事案件应急处置预案,进入临战状态。
“周公子在湄洲失踪了,可能是被歹人暴力劫持了!”一改先前的慢条斯理。挂了电话,老高一刻不待地大步冲出办公室,朝四下大吼出声,“省厅联合指挥部已令省特警总队紧急出动,现通知我市、虞山、清河等其余周边市州尽快调集特警、武警、刑侦、治安等警力,随时准备出警增援!”
待两人被摘了头套、重见光线,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约莫7、8平方米的小屋子里,角落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但床架上布着一层密密的青苔,显是久未有人涉足。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螺栓、铁丝、烂纸板之类的小物件。整个粤东省近年来的发展势头摧枯拉朽,到处是被时代淘汰的旧产业、旧工厂,这里就像是某个废弃工厂的员工宿舍。
“这是哪里?”头上破了一道口子,好在血已自行止住,但头仍晕眼仍花,地上的周晨鸢试着站起来,只是稍稍一动,一阵自小腿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又一下把他撂倒了。他龇牙咧嘴地嚎了一阵,便扭头转向紧闭的屋门,高声喊了起来:“你们他妈的疯了是不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门外没人应声,周晨鸢便继续嚎叫:“识相的就马上放我出去!我警告你们,谁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灭谁九族三代!”
“你要聪明就别嚷了,”盛宁倒有点既来之则安之的随性态度,只是屋内仅有一扇窄小的上悬窗,再兼身边还有一个持续大喊大叫的周公子,他头疼发作,说话便有些有气无力,“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知道了,你要像个好亲近的人,兴许还能靠谈判自救,你要一直像刚才那样表现得疯疯癫癫、睚眦必报,就不怕被灭口吗?”
“他们敢。”周公子虽仍嘴硬,但琢磨过来这话有理,到底是不敢高声了。他一边颇为艰难地向角落那架铁床挪动,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左小腿已经粗似大腿,把原本还算宽松的西装裤都撑圆乎了。
他没想到,这时盛宁竟走了过来,将他扶起平躺在了这张铁架子床的下铺上。
“我看看。”盛宁低头,准备翻卷他的裤腿,检查他的伤势。
“看什么?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怎么会被抓到这个破地方来?”周晨鸢恶声恶气,“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滚开!”
但盛宁只当没听见这人的咆哮,继续小心地替他将裤腿卷起,小腿微微畸形,肿胀红亮,所幸没有破皮。他先是在其肿胀处以指腹来回抚摸探索,待寻到了疑似骨折处,又轻轻按压一下€€€€犹如钉子扎进肉里,周晨鸢瞬间龇牙咧嘴“咝”了一声,挺俊的一张脸都疼变形了。
“别动。按压的地方骨头会轻微地移动,但外观看畸形不明显,应该没有完全骨折。”抬头见周晨鸢正细着眼睛打量自己,一脸的怀疑与不信任,盛宁便又补充道,“我姐姐跳舞经常受伤,跟她一起,我也久病成医。”
说着,他转身去地上拾取了一块烂纸板,竟又动手去解周晨鸢的皮带€€€€
“喂喂,你干什么?”两颊蓦然一热,周晨鸢再次挣扎。
“你老这么乱动,移位的断骨可能伤及周围的血管或神经,就不怕残了吗?”骨折得及时制动,盛宁见屋内没有木条之类的固定物,只能因地制宜了。他边操作边说,“这儿没有夹板,将就一下。”他将软烂的纸板垫在周晨鸢的双腿之间,又以他另一条未伤的腿充当夹板,用他的皮带固定他的双踝。
“你干嘛要帮我?”周晨鸢突然这么问,“你不是一直很恨我么?”
“谈不上。”盛宁低着头,手上动作未停。
周公子眼下情绪不佳,每句话都似挑衅:“你明明知道那个辅警是我找人撞残的,你难道不希望我也像他一样残了吗?”
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瘦薄的肩膀也猛烈一颤。盛宁轻轻喘了口气,片刻才道:“这是两码事。”
“真的吗?”周晨鸢心头一震,嘴上却恶言不断,甚至故意歪头凑近了盛宁,冷笑道,“伯仁因我而死,像你这样只顾别人的圣母,应该很痛苦才对€€€€”
十指骤然一紧,盛宁突然加重了包扎的力道,狠狠按压了一把对方的断骨处。周晨鸢痛得惨嚎一声,几乎扬手就要掴这小子一巴掌,却在手掌触及对方面孔的瞬间又撤了力€€€€
好奇怪,他一点儿也打不下去。
盛宁丝毫不惧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的巴掌,仍一瞬不瞬地注视对方,淡声道:“‘能感受到痛苦,说明你还活着;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才证明你是一个人。’”
这极近距离的一眼望得周晨鸢的一颗心怦怦狂跳,他很难控制自己不想入非非,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长有这样一双魅人的眼睛,还用这样的眼睛这般魅人地望着你,太没分寸了。
“托尔斯泰。”转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周晨鸢故意冷哼一声,“我不喜欢毛子写的书,大腔大调,烦人得很。不过改编的电影还不错,我看过奥黛丽€€赫本版的《战争与和平》,”稍稍停顿,他念出了电影里那句经典台词,“‘如果下次转身的时候她对我笑一下,她就是我的妻子了。’”
第89章 转身(一)
“‘如果下次转身的时候她对我笑一下,她就是我的妻子了。’”
“你喜欢赫本?”盛宁已经简单处理完了此人的伤腿,默默坐到了屋子一隅,“陶可媛有一些像。”
周晨鸢翻着眼儿想了想,确实。他迄今结交过的三任女朋友都挺像赫本,都有鹿一般灵动迷人的大眼睛、微微带点颌骨的小脸蛋,也都纯净美丽得宛若临尘的天使。
但记忆里的面庞莫名失了颜色,眼下他的心思一点儿不在那些纯净美丽的天使身上了。
四野静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悠长凄怆的犬吠声,是郊外游走觅食的野狗。盛宁也在检查自己的伤势,虽然他还算配合,但司机们动作粗暴,他的左右手腕也都被扭伤,烙下深深两道血痕。制动的断腿好受一些,周晨鸢一直不自禁地偷瞥着盛宁,还是冷若冰霜、不食烟火的那副样儿,只怕处都处不熟。突然,他又恶狠狠地来了一句:“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我也没指望你这样的人会知恩图报。”轻轻扭动疼痛的手腕,盛宁再次抬眼望向对方,终于切入正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江埔区法院委托拍卖行对泰阳坪工业区的厂房和土地进行了司法拍卖,市值7000多万的不动产最后仅以820万元被泰道公司拍走,以你们几位的性子,应该不会闷头吃亏才是。”停顿一下,他又问,“所以,是路俊文派洪兆龙的人教训了张宇航,是吗?那当天在场的另一个行凶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周晨鸢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回答道:“不知道。”
盛宁真正想调查的却是这场明显暗藏猫腻的司法拍卖,他继续问周公子:“张宇航本是‘陪太子读书’,结果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一时贪念,很明显这场司法拍卖的背后存在恶意串通行为。”
“狐狸尾巴终于憋不住地露出来了?怪不得会帮我治伤,原来是想套我的话来破案。”周晨鸢怪模怪样地笑了一下,又挑衅道,“江埔区法院一早就在报纸上刊登了拍卖泰阳坪工业区厂房的消息,正因为第一次流拍了才大幅降价,所有的程序都合法合规,哪来的猫腻?”
“流拍是必然的。”盛宁轻轻蹙眉,语声虽轻却坚定,“泰阳坪明明是闲置厂房,却在法拍前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份租期为10年且租金已经付清的租赁协议,遵循‘买卖不破租赁’的法律规定,泰阳坪不能进行清理腾退,新的所有权人必须继续履行这份租约直至10年后,谁还愿意花大价钱拍下一个10年都不能收租、使用的厂房呢?光业银行本是债权人之一,如此一来,国有金融资产就‘合法’地转变成了某些人的私人财产,这场法拍的幕后黑手是银行、法院还是兼而有之,我一定会查清楚。”
“租赁‘发生’在抵押登记之前,你查不清楚。”周晨鸢依然冷笑,自信满满地说,“这场法拍,就连‘陪太子读书’的张宇航都是金融专业人士,背后自有‘专业’操作,没有把柄让你查的。”
“张宇航是金融专业人士?”盛宁诧异。凭其谈吐,他一直以为这人就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包工头。
“他不是差点就成了你的姐夫吗?这你都不知道?”周晨鸢也诧异,“他跟陶晓民都在光业银行任职过,说起来还是他的老部下呢。”
“怎么可能?我们反贪局调过张宇航的档案,并没有他在光业银行任职过的信息。”
“那就是‘悉才计划’那阵子出了乱子,调档的时候,人事档案转递流程一团乱,前面的单位已经清空,后面的单位却接收失败,就都弄丢了。所以这个计划只启动了三年多,就永久地搁置了。”
“我明白了。”盛宁细了细眼睛,云散月明,一直没能厘清的那丝头绪终于厘清了。
“明白什么?”周晨鸢不解地问。
说话间,门上一扇破损的玻璃小窗前突然伸起一只黝黑泥垢的手,啪啪两声,扔进来了一瓶矿泉水和两只肉包子。透过另一边狭小的悬窗,看到天色已经转暗,这点东西应该是司机们给他们准备的晚餐。
盛宁没有回答周晨鸢的问题,而是起身取来了地上装着肉包子的塑料袋和那瓶矿泉水。当着周公子的面,盛宁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肉包、喝凉水,全然不顾对方折腾到这会儿,肯定也饿了。
“喂……”周晨鸢眼下失去了行走能力,只能召唤盛宁,以命令的口气道,“给我一个,我饿了。”
“想吃饭就招供,”咽下嘴里的包子表皮,盛宁转脸看他,淡淡地说,“把你知道的关于泰阳坪串标一案的细节都招了,就给你。”
“限制饮食是刑讯逼供!”从未被人忤逆的周公子气得面孔都痉挛起来,大喊道,“你不是自诩正义的‘检察之光’么,你们反贪局就是这么办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