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53章

作者:金十四钗 标签: 近代现代

  没得到好评的“第一小生”依旧会来事儿,很自然地就把手搭在了周晨鸢的肩膀上,说:“我听俊文说周公子在英国剑桥留学,好厉害哦。”

  感到一个男人软绵绵地黏在了自己身上,周晨鸢顿然觉得很恶心。转头再一细看,此人搽脂抹粉,一脸媚态,更叫人恶心了。

  “什么味道?”周晨鸢几欲作呕,皱着眉问。

  “有味道吗?”“第一小生”不解地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关节,恍然道,“是我新代言的一款香水,周公子不喜欢花香调吗?”

  不是香水味,他闻见他身上一股腐朽的尸臭味。

  周晨鸢又看了看另一边沙发上软倒的一群年轻人,和他们一样横七竖八的是地上散落着的一些烟蒂,角落处,竟还有一只未拆封的套套。从他们那层被浓妆覆盖的皮肤里钻出白花花的蛆虫,他也不会奇怪。

  这群人真是臭死了。

  “周公子,今晚你还有什么安排吗?”得到路俊文的暗示,一张抹得粉光脂艳的脸凑近一点,又凑近一点,居然就大着胆子将手伸进了他的两腿之间€€€€

  然而周晨鸢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猛然掏向对方的胯间,用力捏住他的要害一拧。

  命根子险被当场拧断,疼得那位“第一小生”一下就跪在地上,浑身打颤,呜呜咽咽地不停讨饶。

  “什么脏东西也敢碰我?”烦透了这种低级、龌龊的谄媚手段,周晨鸢站起身,接过路俊文递来的湿毛巾不断擦手,越想越觉恶心,又抬脚踹向这个“第一小生”,直接将人踹翻一跟头。

  “第一小生”的经纪人也在场,赶忙过来磕头赔罪:“周公子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小唐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鸡吧软,骨头更软,我不喜欢。”周公子轻蔑一动嘴角,对那经纪人道,“三年内他不准出现在任何荧幕上,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掷下湿毛巾,走了。

  周嵩平不愿儿子再飙车惹祸,特意为他派了个司机出入接送。

  €€州的三伏天,即使已经入夜,车内空调的温度仍然打得很低。但周晨鸢心浮气躁,他扯了扯衣领,手指都在发抖。

  这阵子,他的眼前总是频繁出现一张男性面孔,像黑暗里的一束月光,雪白,耀目。还有眼。清寒的,不笑的眼。总令人禁不住地想,这样的眼若对我笑一下会怎么样?周晨鸢有点痛苦地闭紧眼睛,他不明白,我不扰你你却偏来扰我,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周公子,这么热?”司机姓金,跟着周嵩平很多年,算是心腹。老金也跟着外人一道管领导的儿子叫“周公子”,看出他面色不对,忙问,“要我再把空调调低一点吗?”

  “嗯。”周晨鸢潦草地应声。他还是不想承认,就在黑社会大闹检察院的那个夜晚,就在他们四目相接的那个瞬间,他的一颗心就被他的一双眼给搅乱了。

  周晨鸢悻悻回到家里,女朋友陶可媛正趴在床上看书。陶可媛是不住校的,时常过来留宿。他愣愣盯着她,突然这么问:“你爸还在€€州吗?”

  陶可媛坐直了身体,摇了摇头:“城桥集团还那么多事情呢,他过去配合了专案组调查,这会儿已经回来了。怎么了?”

  “你跟那个盛宁还经常联系吗?”周晨鸢又问。

  “不算经常,偶尔联系。盛检挺客气的,我问他学校、选课相关的事情,他都答得很仔细,还会给我推荐有用的专业书。”他们确实偶尔联系。接触越多,陶可媛就越对这位师兄倾慕有加。她仰脸望着自己的男朋友,有点担心地问,“晨鸢,我觉得你很奇怪,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盛检的事情?”

  周公子的喜怒无常在二代圈子里也是闻名的。喜的时候蛮可爱,怒的时候就很吓人。她担心他又会像上次伤害那名辅警那样去伤害自己这位师兄。

  “不是,上回让沈秘书作陪,不是对他动粗了么。我一直想当面跟他道个歉,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不如这样,你就说你有城桥集团的内幕消息透露给他,跟爱河大桥的坍塌事故相关,但必须约他出来面谈。”周晨鸢用胡话安抚着自己的女朋友,为听着更真,还进一步解释说,“化干戈为玉帛么,我爸也让我跟这位盛处长搞好关系,以后在公务上总有请他帮忙的地方。”

  “好啊,我也有阵子没见他了。”天真的陶可媛不疑有他,还真就乖乖跑去拿起手机,打出了那个电话。

  “他答应了。”挂了电话,陶可媛喜滋滋地跑了回来,一脑袋扎进恋人的怀里,“不过他说他这会儿抽不开身回€€州,我就说去湄洲见他了。”说着,又仰起头,露出一张小小的、俏生生的脸,“反正暑假还有段日子,我们一起去湄洲吧?”

  “你不用去,我一个人去就行。”想到即将见面,周晨鸢不禁微笑,犹鱼之有水,他一颗燥热难耐的心终于彻底静了下来。

第86章 捕蝉(一)

  被撵出晶臣酒店之后,蒋贺之随意找了家街头的房产中介,让他们替自己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简单安顿一下,他就决定出门了。这些日子开不了机,一开机就是狗仔们排山倒海的骚扰电话,他索性就断绝一切外部联系,打算跑一趟粤闽之交的那个€€子村,他想,权当旅游散心了。

  出发前,回市局找了窦涛,托他给自己伪造几本假证,说自己要去卧底查案。窦涛便说巧了,正好前几天逮了个贩卖假证的,要啥有啥,你自己挑去吧。

  从€€州市中心到粤闽之交的那个€€子村,相距六百公里,先坐上将近七个小时的火车,又乘一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再搭同路人的顺风小摩托,最后什么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都没有了,只能借助牛车上路。一支细长的木轱辘穿起两只单薄的木轮,吱吱嘎嘎、慢慢腾腾的就能闹一路,蒋贺之背身坐在木板车上,抬眼是四面青山,蓊蓊郁郁,低头是两道车辙,曲曲折折。

  他先找去了当时救治沈司鸿的县医院€€€€不难找,迄今这方圆百里的环山路间,也就这一家医院。

  同样,关于沈司鸿的事迹也不难打听,虽然当年他的主治医生已经退休,但其他的医生依然对那位年轻热忱的民警同志印象深刻。

  “沈司鸿?哦,沈警官。”眼前这位中年医生黝黑精瘦,狮鼻阔口,目测四十来岁。他想了想说,“我记得么,听说之前是缉毒特警,犯了错误才被调到这穷山村来的嘛。”

  “沈司鸿当时的病历还在吗,能给我看看吗?”蒋贺之谎称自己是省人社厅的,沈秘书又要高升了,他特意前来为他做背调。

  “蒋主任,您自己看看。就这条件,病历档案这些肯定不在了嘛。”医院设施极其简陋,不比山村里“赤脚医生”的小诊所好上多少,四面薄墙、几爿破瓦就筑成了一间住院部,病床上躺满了前来吊针的山民,多是老人和孩子,一动不动地互相挤着叠着,犹如战场上横陈的尸首。可以想见,沈司鸿那会儿的条件就更恶劣了。但这位中年医生还是忆起了当年那段不堪的往事,告诉眼前这位省人社厅的“蒋主任”,沈警官确实脊柱损伤以致下肢体出现运动功能障碍,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好没好透。

  临走之时,蒋贺之多问了一句:“都是十年多前的事情了,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能不清楚吗?”这时,另一名医生打扮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感慨道,“这粤闽之交的大山自古就是‘瘴疠频发’的地方,医院那会儿患者多,药却少,那位沈警官给我们出过很多好主意,比如把药品拆零销售,一周能治好的就不卖一整瓶,这样患者既不用多花冤枉钱,又能最大程度地解决药物供小于求的实际问题。他还经常自掏腰包帮贫困山民垫付药费呢,也不晓得那些人后来还没还钱给他。”

  说着,两位医生同时叹了口气。他们对这位沈警官的评价就仨字,好人呐。

  离开县医院,蒋贺之就直奔€€子村而去。山陡峻而水湍急,这段路更难行,辗转没过腰际的荒草间,跟在荒山里开路也没分别。蒋贺之一路登高,一路四望,山里风景倒是不错,可捕鸟网铺天盖地,乍一看,宛若一张张巨大的张结在林间的蛛丝网,骇人得很。

  到了€€子村,左右一打听,蒋贺之才发现,即使一晃十年过去,这里的山民听到沈司鸿的名字依然表现得很紧张,问什么都摆手说不记得,再追问下去,就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了。

  一旦远离喧阗的城市,躁郁透顶的心情也平复不少。蒋贺之索性就住了下来。他虽不是少爷了,但少爷脾性犹在,出手相当阔绰,没几天就跟当地山民们都混熟络了。后来有人悄悄给他指了条明道儿,说那位沈警官在这儿的时候,跟一位雷姓的孤老最熟,你要想打听任何跟沈警官相关的事儿,找他就对了。

  雷姓老人七十多岁,豁齿白头,据这沧桑极了的面相看,还以为至少已经活过了一个世纪。他瘦得有些嶙峋,脖子细长得近乎突兀,几丝灰白的毛发覆在斑斑驳驳的颅顶上,如同一只濒死的老秃鹫。

  老人正在烤几只剥了皮的鸟。鸟儿还未死透,跟活剥没区别,皮毛与肌肉逐渐分开,露出一团不停抖动着的粉红色的肉。蒋贺之坐在了老人身边,看得直皱眉。

  老人把烤熟的一只鸟儿递给蒋贺之,解释道:“这鸟不是保护动物,村里人叫它四喜,我喜欢叫它猪屎渣,边烤边刷油,香着呢。”

  蒋贺之接过鸟儿,闻一闻,确实散发着一股烤物的诱人的香,但还是没忍心下嘴,只是蹙眉看着。

  老人自己用稀疏发黄的牙撕了一口鸟肉,突然这么问:“你不是人社厅的吧?”

  “怎么看出来的?”蒋贺之搁下鸟儿,开始替老人削他还未削完的土豆。

  “我没见过人社厅的人,但见过我们县扶贫办的,一个个又憨又胖,哪有你这样的身板。”他还有句话没讲出口,他发觉,这个男人的神态介于威仪和仁爱之间,跟那位沈警官竟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晚,明月当头,蒋贺之陪老人用篼子火煮了一锅萝卜土豆,喝了自酿的青梅酒,还主动划火柴替他点了不止一回烟,终于成功撬开了对方尘封已久的话匣子。原来当年暗算了沈司鸿之后,老人一直很内疚。所以在沈司鸿住院期间,他揣上一窝新鲜的鸽子蛋,偷偷跑了四五个小时的山路,去县医院里打探过他的伤情。听主治他的老医生说大概率不会瘫痪,才长舒一口气。

  “不过,都这会儿了他还得导尿,”老人临走时,又听见老医生叹息着喃喃自语,他没读过书,听不明白什么生殖脊髓、什么盆腔神经,但有一句还是懂了,“多好多精神的小伙儿啊,可惜以后男性功能是没有了。”

  回忆到这儿,雷姓老人仰望明月,兀自叹息。从浑浊似玻璃起雾的眼睛里挤出几滴更浊的泪来,他连连摇头道,是个好人呐,好人。

第87章 捕蝉(二)

  周晨鸢原本想叫上洪兆龙手下那群黑社会,跟自己一起跑趟湄洲,他想过很多靠谱或不靠谱的对待盛宁的法子,比如可以让那群黑社会揍他一顿,揍到他再不敢跟自己唱反调为止。可临出发时他又改了主意,还是决定一个人去见见这位盛处长。他强行拿走了陶可媛的手机,以她的名义发短信约盛宁单独见面。

  为免临时有会要开,盛宁告诉了覃剑宇自己要出门一趟,如果开会就替他请假。

  “你去哪儿啊?不会又一去整三天吧。”上回盛宁就一去杳无影踪,虽说最后人是回来了,但覃剑宇还是不太放心。

  “不会,就去游船码头。”此时白日昭昭,青云渺渺,应该不至于像夜里出门这么危险。但盛宁也对上回的事心有余悸,还是如实交代了自己的去处。想了想又多问一句,“鑫彩印刷厂与光业银行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明,鑫彩印刷厂确实向光业银行橡湾支行申请过贷款,第一笔贷款600万元,到期借了过桥资金成功还款,但续贷被拒绝了。最后鑫彩印刷厂破产,杨正麟自杀,至于那笔600万的过桥资金是不是从你说的那家民间金融公司启乾投资担保有限公司借出来的,因为启乾投资早就注销了,其法定代表人谢安德也已经因为涉黑被执行枪决了,要想把这些相关的旧案查清楚,还得给些时间。”

  “闫立群不就是当时光业银行橡湾支行的行长么?”盛宁问。

  “对,我还查到,陶晓民也曾是橡湾支行的行长,两人前后脚在那里任职,都是因为‘悉才计划’才调去城建系统的。鑫彩印刷厂第一笔贷款由陶晓民审批,3年后续贷的时候,行长就换成闫立群了。”

  “你一定紧盯着杨曦。”盛宁略一沉吟,又道,“我现在怀疑他与闫立群的坠亡案有关,若他有什么异常,必要时可向省厅请求支援。”

  “可闫立群的案子不已经定性为自杀了吗?”覃剑宇仍感不解,“你说的这些信息连人事档案里都没留存,亏得这回是有的放矢,我才能这么快给你回音。如果是大海捞针,一定都很难查到,你到底打哪儿听来的?”

  尚有一丝头绪未明,盛宁道:“到时候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对了,你那三天去查案了,蒋贺之那里呢?”见盛宁只是沉默,覃剑宇轻轻叹气道,“我是没跟男人谈过恋爱,可我总觉得,甭管对方是男是女,一段感情贵在彼此坦诚、互相支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儿都不管他,不太好吧?”

  盛宁不认为有必要向一个外人解释自己的感情,留下一声“等我回来再说”,便匆匆而去。

  这体制内“文山会海”是常态,果不其然,盛宁前脚刚刚离开社院,后脚还真就通知开会了。众人齐集,又只缺了一个盛宁。最高检来的领导对€€州来的盛处长印象深刻,便问了与他相熟的覃局一声:“盛宁同志去哪儿了?”

  “游船码头,”长桌一侧,覃剑宇面向高检领导,如实回答,“听他说是去见个朋友,不过盛处长不是因私废公的人,我猜想他要见的人肯定与爱河大桥事故相关。”

  说是游船码头,其实拓宽了业态焕然一新,倒成了湄洲一处颇有名气的休闲地。盛宁与陶可媛就约在游船码头的一家咖啡厅里。他对这个女孩印象不错,平日里女孩常来讨教学业相关的事情,他也知无不言。他想,卿本佳人,奈何遇人不淑,若她身边没有那个品性恶劣的周公子,应该更好才是。

  比约定时间早到了约一刻钟,然而久等陶可媛仍未露面,盛宁打不通她的电话,看了看手表,意识到再等下去就该影响工作了,便打算起身回社院。没想到刚刚走出咖啡厅,又收到了短信,陶可媛在短信里道歉说自己不认识湄洲的路,这会儿也只找到了咖啡厅附近的街心公园,想改约他在那里见面。

  街心公园亦处于游船码头的休闲区域中,盛宁回了一个“好”字,步行而去。

  其实周晨鸢一直立在咖啡厅外一处树荫下,默默注视。他完全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欲近情怯,欲远难舍。咖啡厅里人来人往,想到上回由沈秘书作陪还丢了大脸,他实在不愿在人前与这人起冲突,直到看见盛宁起身走人,才想到约他去个更僻静的地方见面。

  然而黄雀在后,周公子怕是怎么都想不到,除他之外,还有一伙人正紧盯着盛宁不放。

  土方车队的幸存司机与家属们现在都追随万勇行动,一来曾经的“平凡英雄”最有名气,也最具胆识、最讲义气,许多遇难司机的后事都是他跑前跑后、出钱出人地帮忙张罗的;二来他跟专案组那个大桥管理处的孙处长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他们这些社会底层的老百姓只有这一个了解事故调查进展的途径了。

  可这一了解就不得了了。原来专案组里有一位从€€州借调来的姓盛的反贪局侦查处长,一心一意要破案立功,还跟大桥最后的承建方美合置地有私怨,所以主张是美合置地偷工减料、加上土方车队超载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一旦如他所愿以这个结论定了案,别说赔偿金了,只怕他们一个个的都得去吃牢饭!

  没想到都死了个闫局,这人还是不肯罢休。孙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个姓盛的在€€州就是司法系统里的大红人,到湄洲依然很会巴结上头,只有把他除去了,他才好替他们在领导面前说上话。

  众司机与家属们一听就慌了心神,依然请万勇拿主意,就在万勇犹豫间,他又接到了孙淼的电话,说:“那位盛处长这会儿一个人去游船码头了,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就未必能等到下回了!”

  于是,几个莽汉合计一下,决定为这一众等着赔偿金救命的孤儿寡母涉险一回!反正天网系统还未进入中小城市,湄洲的公共道路区域基本没有监控,他们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女性常用的那种玻璃丝袜,剪下一截就套在头上,又开了一辆九座的白色小客车,带上尖刀、撬棍之类的凶器,准备光天化日就把人绑了。

  “盛宁。”

  待人从眼前迅步经过,周晨鸢突然从大树背后闪身而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惯常抹着锃亮的发胶,但没像以往那样穿得花里胡哨,白衣黑裤的,随性又清爽。

  “怎么是你?”见来人竟是周晨鸢,盛宁双目一瞠,本能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难道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那如果我说我想约你吃饭看电影,你去吗?”周晨鸢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见对方依旧凛若冰霜、满眼不掩不藏的厌弃之色,他又倏然近前一步,伸手去拉盛宁的胳膊€€€€

  盛宁当然再次后退。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吗?”悬空的手尴尬地停滞,周晨鸢的表情十分复杂,是既委屈又愤恨,是既心虚又无奈。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辆破破烂烂的白色小型客车闯了过来。门一打开,车上“呼啦”跳下六个男人,清一色戴着蒙脸的丝袜头戴,手持匕首、撬棍与电击枪。

  “不准喊,喊就捅死你。”

  一把刀瞬间就抵在了自己的后腰上,混乱之中,盛宁还听见有人压低音量问了一声,这个就是盛宁?

  虽是工作日,但此刻碧空万里,街心公园内外时不时有些零散的游人穿梭往来。便连素来行事无忌的周公子都想不到,竟有这么一群莽夫敢当街绑票。他还未被凶器钳制,本能地想跑,没想到盛宁竟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顿时令他抽不了身了。

  小型客车很巧妙地停在了两人身侧的单行道上,恰好将路人的视线与车后发生的一切完全隔绝了,但从这群歹人的装备与行凶手法来看,不仅业余,还有点冒傻气。盛宁不知来者何人,有何目的,但意识到这群人并不认识自己,而周晨鸢此人脱困也未必会相救,还不如把他一起拉下水,兴许闹得满城风雨,自己也就安全了。于是他冷眼看定眼前的周公子,对他切切喊了一声:“盛处长,你先走。”

  万勇有点懵了,他身边那几个没受过教育的蒙面司机就更懵了。这仙在凡间般的仪表,一万个人里头都挑不出一个,本来他们已经认准了谁是“盛处长”,可被他们认定的“盛处长”竟口称另一人为“盛处长”,再看他一脸周全恳切,好像也不是假话。

  孙淼之前就很贴心地给过他们一张盛宁的照片,可那照片是用30万像素的手机偷拍的,打印出来之后更添模糊,只能看出是个挺拔的帅哥。听孙淼方才在电话里说,今天的盛处长白衬衣、黑西裤,可万勇从套头的丝袜里往外看出去,这俩不都白衬衣、黑西裤么?!

  “你€€€€”周晨鸢又用力犟了一把,凭他练拳击的力气竟仍未挣脱。

  “盛处长,别管我,你先走。”嘴上又重复一遍,可一只手却拽他更紧,盛宁用更急切的声音煽惑道,“你走了马上报警。”

  果然,“报警”二字瞬间挑动了这群蒙面歹人本就紧张的神经,眼见即将被路人发现,万勇一咬牙,忠厚的眉眼里流露出一丝狠意:“不管了,两个都绑了!”

  盛宁瞬间就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那日围攻社院的“平凡英雄”万勇。

  周晨鸢当然不愿束手待毙。他想凭着自己在英国练的那点拳击脱身,但双拳难敌四手,空手的干不过持械的。他还想告诉对方自己是谁,但事实证明这时候喊叫是不明智的。他刚一张嘴,就被人照头一记闷棍,一下就头晕眼花地栽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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