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65章

作者:金十四钗 标签: 近代现代

  她还穿着昨夜里那身天蓝色的水果印花连衣裙,她不断揪扯自己的头发与裙子的领口,以完全异乎人类的超高分贝不停地尖叫。

  花姨赶紧撂下手头的活,冲过去抱住女儿,不断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与后背,就像拯救一个呛奶的婴儿。

  母女俩哭作一团。

  “她只要看到火,哪怕只是一点火苗、一粒火星,都会像这样情绪失控,又哭又叫。”燕子抿了抿嘴唇,也无不痛惜地说,“花姨给我看过石€€姐姐以前的照片,真的可清纯可漂亮了……”

  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把许多爱睡懒觉的游客都惊醒了,很快又传来了一些抱怨声。蒋贺之转头看见,盛宁也走了过来。

  这时,一个早起的邻居路过,见燕子的农家乐第一天就生意红火,酸溜溜地掷来一句:“燕子,你的农庄里就不能招这种‘鸦乌婆①’,你看,把人家游客小孩儿都吓哭了,以后你的生意也要被吓跑的!”

  “你少缺德,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邻居这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燕子为人仗义,破口就骂,“赚多赚少我都乐意,倒是你,嘴这么臭,你买定棺材啦!”

  重新回到餐厅,蒋贺之与盛宁同坐一桌。

  燕子问他们:“早餐的粥品二选一,盛检,你要鱼片粥,还是滑鸡粥?”

  “有白粥吗?”嫌鱼肉腥,鸡肉腻,中毒之后,他的胃口一直不好。

  “没有,不好意思啊,盛检,我没想到还有人喜欢白粥。”配料已经下锅,再熬白粥也来不及了,燕子试图补救,说,“虽然没有白粥,但有小油条、咸煎饼,还有红糖馒头、茶叶蛋,你要什么呢?”

  蒋贺之正要喝自己的鱼片粥,听见这话便撂下了勺子,转头问安抚完女儿、正往厨房走的那位花姨:“花姨,请问冰箱里有冻大米吗?”

  “有。”花姨擦了擦泪,冲他点头。

  “那十分钟就够了。”蒋贺之站起身,对盛宁说,“等我十分钟。”又走到花姨身前,对她说,“借你的灶台用一下。”

  说罢,就钻进了那道塑料帘子。

  “不用了,我喝鱼片粥就好。”拦不住这人下厨的热情,盛宁也不怎么领情地说了句,“你太夸张了。”

  蒋贺之充耳不闻,挺娴熟地取出冰箱冷冻室里结了冰的大米,找到一只干净的小砂锅,倒水煮开,然后加入冷冻的大米,用大火边煮边搅拌,直到汤汁变稠米粒开花,果然,正正好好十分钟。

  走出厨房,他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搁在盛宁面前,说:“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种煮粥的方法,说是经过冷冻的米粒更容易散开变成糊状,用它煮粥十分钟就够了。不过我是第一次煮,不知道好不好喝。”

  “谢谢。”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盛宁舀起一口绵滑的白粥,轻轻吹气后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点了点头,“挺好喝的。”

  “那就好。”心中石头落地,蒋贺之也坐了下来。

  一顿早餐吃得真叫膈应,一会儿你看我,一会儿我看你,你看我的时候我不看你,你不看我了我又偏要看你,燕子被这两个男人整得直冒鸡皮疙瘩,便决定再打一次圆场。她一拍桌子,嚷起来:“今天我们的行程是这么安排的,上午我带你们去参观我们村新建的冷库……”

  “冷库能不能下午去参观?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盛宁抬眼望着蒋贺之,道,“能劳烦蒋队载我过去吗?”

  “我还想呢,你怎么会愿意到这儿来,原来是为了查案子。”蒋贺之自嘲地笑笑,大方表示自己愿意奉陪,问,“去哪里?”

  “金乌名城。”盛宁说。

  这是€€州最大的一个烂尾楼盘,以前叫“金乌名城”,现在叫“金乌鬼城”。

  “我带你们去。”一直默不作声的花姨突然自告奋勇地走了上来。她在围裙两侧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说,“我就是这个楼盘的业主,我带你们去。”

  【作者有话】

  ①鸦污婆,粤地常见词汇,指面目丑陋、心肠歹毒的女人。

第106章 鸦乌(二)

  来到燕子农庄的停车场,蒋贺之停在了一辆银色的本田CRV前。

  盛宁有些惊讶:“换车了?”

  蒋贺之笑了:“大G可是油老虎,咱们局那点工资还不够油钱的。”本田CRV虽也是SUV,但比起大G到底省油多了。

  车看着有些旧了,蒋贺之不是不懂惜物之人,这车多半就是二手。想了想,盛宁又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难得,居然关心起我来了。”蒋贺之替他将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拉开,做了个“请君上车”的手势,说,“荔宁路那边。”

  荔宁路是€€州著名的“骑楼街”,旧砖旧瓦旧街区,算不上贫民窟,也没能形成像长留街那样大规模的城中村,但周边城市界面破烂不堪,也不比贫民窟强出多少。以这人的出身,实在犯不上留在€€州受这份罪,盛宁坐上车,寡着脸,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何苦。”

  “没办法,就是乐意。”待花姨在车后排落了座,蒋贺之也上了车,转头看了看盛宁,担心地问,“这车没法敞篷了,你会头疼吗?”

  盛宁也转头看着蒋贺之,四目平静相对,那一双浅色的眼,强光下似琥珀,一旦光线转暗,又如深沉的包容的海。再次听到了那阵不断拍击着港湾的海潮声,他说:“不会。”

  花姨全名冼秀华,听她介绍,金乌名城的这套房子是她2001年年初购买的,当时只要1600元一平,她花了15万就跟丈夫、女儿有了一间两室一厅。然而交钱之后,开发商麟龙地产有限公司就涉案消失了,整个楼盘从此陷入停顿。如今€€州房价一年一个大涨,时不时又有两区合并的消息传出,后续接手的公司表示金乌名城的房型已经过时,且这块土地另有他用,就算以后再给金乌名城的业主们一套同等面积的商品房,他们也得按照至少每平方米一万元的价格补交房款。花姨说,如果不是生活拮据,谁也不会把房子买在这种城乡结合、万事不便的地方,何况很多业主为了享受那点全款的折扣,当初都是东拼西借地才一口气付完了房款。结果举了债却一天也没能入住新房,如今还要他们各自再补一百多万,补得上的不愿意,补不上的就更不愿意了。

  蒋贺之问:“哪家公司接手了?”

  花姨想了想,说:“好像叫……叫什么锦地集团。”

  这是周晨鸢那个亲戚路俊文家的公司,盛宁与蒋贺之对视一眼,又接着他的话问下去:“锦地集团要你们补房款,有什么凭据吗?”

  “法院都判了,这就是他们的底气。锦地集团说要以年息4%给我们所有业主退款补偿,可这几年房价已经翻了七八倍不止,这4%的利息哪儿够我们再买上一套新房子的呢?”说到此处,花姨又有了落泪的冲动,好容易攥着衣角强忍住了,她说下去,“蒋队,盛检,你们便是上菜场挑个瓜儿、拣个枣儿,也不要歪的、劣的不是?孩子的脸变成这样,这个世上除了我再没人会爱她了,她的爸爸早两年也因意外过世了。如今就我跟她相依为命,我总想着等我百年之后,她得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啊。”

  说着,女人再次眼泪盈眶。

  回想起昨夜里见到的那张骇人面孔,蒋贺之仍感心脏微微发颤。他其实很想问一问1996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怕触及一位母亲的伤心事,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个男人沉默一阵,本田继续向着目的地驶去,待看见了一片钢筋水泥尽露的半成品楼房,盛宁突然说:“能不能再往前驶一段,我想看看这周边的情况。”

  于是,车又往前驶去。不一会儿,车窗外就出现了一片空空荡荡的破败厂房。这里就是泰阳坪工业区。“泰”字取自泰平村,“阳”字取自柏阳村,如今这偌大的厂区里没有一个活人,墙上一排刷了红漆的“严禁烟火”的标语也已褪得斑斑驳驳,更为这片荒地添上几分肃杀与萧条之感。盛宁早在地图上研究过,金乌名城就挤在了泰阳坪工业区与新密村那5000亩良田之间,三块土地紧密相连,总面积超过了一万亩。

  绕了厂区一圈,再次驶回金乌名城。一路所见,只有疯长的野草、遍地的枯叶,还有四处堆积的建筑废料,宛似一座座死气沉沉的小山丘。途经一片半人多高的杂草丛,忽见一个身形扁薄、两鬓苍苍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自他们车边走过,盛宁先是双目微微一瞠,继而出声喊道:“停车。”

  “怎么了?”蒋贺之立即踩下刹车,但二手车制动一般,车速又快,还是滑出了十来米。

  不待车子停稳,盛宁便匆匆忙忙下了车,焦急四顾。

  可茫茫四野间,哪里还有人影。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重新坐回副驾驶座,盛宁又自己安慰自己,深以为憾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他,一定是我看错了。”

  金乌名城占地近3000亩,这样惊人的烂尾面积无愧于“€€州第一鬼城”,远远看去,住宅楼的外观只囫囵有了雏形,但没有门窗、没装护栏、没通水电、没接燃气管道,听花姨说,连内墙的腻子都还没刮呢。

  人们常把无人居住的烂尾小区称作“鬼城”,然而盛宁与蒋贺之都没想到,“金乌鬼城”里却是有人的。

  大门还没建好,本田车得以长驱直入,一路所见竟有不少住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扛煤气罐,有的扛桶装水,还有的手拎木质马桶,正准备将桶中“黄金”倒到小区外的一条臭水沟里€€€€€€€€这就是他们的移动卫生间。

  下了车,盛宁抬眼望去,发现这里有些人家已经装上了窗户,而有些人家许是连完整的玻璃都装不起了,只用木片与尼龙布一层层地封住了窗口。他对蒋贺之说,“我们进去看看。”

  一楼是全体业主共用的食堂,适值午餐时间,几位阿姨正用煤气罐烧着大锅饭。伙食只能算是一般,5、6种菜品,都是土豆炒青椒、菜花炒肉片之类的家常菜,荤素倒是齐全。四面墙都已被油烟气熏得漆黑,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油垢味儿。

  盛宁接着说:“我们上楼看看。”

  金乌名城都是二十层的高层,还没装电梯就烂尾了,蒋贺之有些担心,劝他:“你身体不好,看个几楼就可以了。”

  盛宁却摇了摇头。他拾级而上,非说这小区里的每一栋、每一层都要亲眼看过。然而,第一栋楼才爬楼到十层的时候就已到了极限,一颗心砰砰乱撞,肺腔里也尽是杂音。正扶墙大口喘息,忽感身后有人靠近€€€€蒋贺之蹲身向下,双臂展开,一手扶他后背,一手托其大腿,一下就将他打横抱起了。

  人瞬间悬空,盛宁却没有挣动,任对方抱着自己上楼。烂尾楼的楼梯没有扶手,他怕自己一乱动,两人都得跌下去。

  花姨为他们引路。每到一层楼的住户面前,就都向他们仔细介绍,比如这栋二楼是位七十岁的孤寡老太。当初她与老伴想到郊区买房养老,如今老伴已经故去,房子却还没着落。她养着一条与她同样高龄的狗,经常在水泥地上铺条毯子,就一人一狗蜷缩而眠。

  她家虽装不起玻璃窗,给狗吃的却一口不少,花姨说,这狗也通人性,这些用来封窗户的尼龙布和废纸箱,都是它一张一张、一块一块地叼回来的。

  又比如那栋十五楼是一对残疾夫妻带着一双幼龄儿女,男人是先天性耳聋,女人是小儿麻痹,夫妻俩的男孩不幸遗传了父亲,出生就是个聋哑人。但女儿生得兼于父母的优点,一张小圆脸,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像极了二十年前风靡全国的小婉君。

  只见这样一个四壁空空的水泥盒子内,男孩躺倒在一层脏兮兮的棉花胎上,像是生了病,小脸烧得通红,正痛苦地喃喃呻吟,而女孩则乖巧地伏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子前,认认真真地写着作业。因小区没有通电,今日天色又阴,她面孔贴近书本,佝偻得像只小虾米。

  真是印证了燕子那声“厄运专找苦命人”,生而为人,怎么能苦成这样。

  不欲打扰这一家四口,盛宁走到他们门外,才问花姨:“大概多少人住在这里?”

  花姨说:“金乌名城共有2500多户业主,差不多四成左右的业主都住在这里了。”

  “这哪是房子,根本就是一只只水泥盒子、一副副水泥棺材,住在里头,跟幕天席地又有什么分别?”房地产业务也是晶臣的主营项目之一,以前在他的眼里,这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只是一棵棵的摇钱树。蒋贺之被一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撼撞着,终于忍不住问了个看似有些无礼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花姨摇头,叹气:“不住在这里又能住哪儿呢?就像我先前说的,这里几乎所有的住户都为这套房子拿出了全部积蓄,有的还借了不少外债。租城里?城里的房子别说买,租都快租不起了。租农村?这里好多人就是农村户口,自己的土地都流转了,哪儿还有地方让他们租回去呢。”

  盛宁沉吟片刻,继续问:“有没有想过筹款自救?”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花姨再次摇头,叹气:“没水没电没产证,筹款自救谈何容易?我们其实也想过,可是集资盖房子还不算难,最难的是为这小区通上水电,这要通过相关部门的审批。我们跑断了腿,找到这儿又被踢到那儿,找到那儿又被踢到这儿,反正就是没人愿意担这个责,签这个字。一辈子的血汗钱就这么化为乌有了,等待复工等得望眼欲穿,结果却等来要被强制搬离腾房,很多业主都说,恨不能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停顿片刻,女人抬起脸正视面前两个男人,眼神中有了一丝刚毅与决绝,她问他们,“我们做错了什么?盛检,蒋队,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的2500户居民,到底做错了什么?”

  盛宁要离开金乌名城的时候,那个一家四口里的男主人突然舍弃病中的儿子,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他神情凄切,不停地“阿巴阿巴”地朝他叫唤,连带着手语一起比划。

  那个长相肖似小婉君的女孩儿也跟在父亲身后。

  于是盛宁走到小女孩身前,蹲下身,以个平视的姿态向她请教道:“小妹妹,你爸爸在说什么?”

  “我爸爸说,”女孩跟来就是帮父亲当翻译的。她一会儿抬头看看父亲,一会儿又定定望着盛宁,她说,“这不是2500只水泥盒子、2500副水泥棺材,这是2500个家。”

第107章 鸢梦(一)

  回程路上,两个男人同时陷入沉默。人生头一回,他们都对“家”这个字眼有了一个更刻骨的认识,洪流之间,是一堤、一船、一登陆之地。

  在金乌名城里跟烂尾楼住户们谈得久了些,本田一路疾驰向新密村的冷库所在地,路过农庄,便放下了花姨。

  燕子早在冷库门外等候多时了。

  “哎呀,怎么才来呀,等你们好久了!”一见面,燕子就飞过来,嘁嘁喳喳地喊。她的身边除了跟影子一样亦步亦趋的盛星来,还有个穿夹克、戴金链的中年男人,身量不高,面孔黑黄,不张嘴都是一股呛人的烟味。听燕子向他们介绍:“这是冷库的老板刘福鑫,以前村里人都叫他‘刘老实’,没想到老实人不真老实,出去闯荡一下子,回来就成村里的‘首富’啦!”

  蒋贺之、盛宁分别向刘老板点头致意,又听燕子道:“对了,刘老板也是燕子农庄的股东,没刘老板鼎力支持,这么大一个农庄,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刘老板对燕子十分放心,见过她的朋友,便大方地表示:“燕子,你带着你的朋友在这儿参观吧,想怎么参观怎么参观。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你们参观好了,记得替我把库门锁了就行。”

  待刘老板驱车离开,他们便跟着燕子参观起来。对蒋贺之与盛宁这俩城里人来说,这农村里的一事一物都很新鲜。

  刘老板的冷库总占地面积1000平方米,由大大小小几十间独立冷库组成。众人来到一间双层的冷库面前,燕子熟稔地打开库门,只见库门缓缓平移滑动,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门刚打开,一股冷气便像一个巴掌似的掴了过来。

  库内四壁全白,包覆着性能优越的绝热材料,容积适中,一眼能望到底。燕子径自走进去,边走边继续向蒋贺之他们介绍:“去年十月收获的萝卜,今年三月收获的甜菜根,都储藏在这个冷库里。萝卜可以储藏8个月左右,甜菜根可以储藏1-3个月,二者的最佳储藏温度都是0℃。”

  看一眼大门边的电子温度计,果然精准控温在0℃。

  “二层也是同样构造?”盛宁跟随燕子走向冷库深处,看见了钢架结构的楼梯。

  “对,双层冷库我们村就这一个,所以才带你们来参观。”盛星来想脱自己的外套给燕子,但衣着单薄的燕子却是一点不畏冷,摆手拒绝之后“蹭蹭蹭”踩着楼梯就上了二层。人在上头,她往下探出一颗机灵的双丸子脑袋,笑嘻嘻地招呼道,“上来看看呀。”

  蒋贺之其实也想脱外套给盛宁,但只是将将这么一想,盛宁便已冷声拒绝:“不用了。”

  两个同被拒绝的男人不自禁地互相对视一眼,蒋贺之发现,这小子望着自己的眼里头总有些莫名的敌意,而盛星来及时收起恻恻的目光,又转身去追燕子了。

  二层的天花板上挂着两台马力强劲的制冷机,总共四个制冷风扇正嗡嗡转动。

  “这儿的萝卜、甜菜应该不是刘老板一个人的?”蒋贺之也上了楼。二层尽是些耐低温的塑料筐,红红蓝蓝,像大块积木似的叠得齐齐整整,几乎都装满了。

  “不是刘老板的,是村民的。村民们会向刘老板租用冷库,把短时间内卖不了的蔬菜或者水果储存在这里,这样可以错峰销售,或者等待经销商前来批发。这个冷库最低温度能到-25℃,不过储存肉类才需要这么低的温度,储存蔬菜用不上。”燕子从一只红色塑料筐里拿出一根缨子碧绿的大白萝卜,向两人展示道,“你们看,储存了半年了,还是那么新鲜。下个月开始,荔枝就要成熟上市啦,到时候这里所有的仓库都会堆得满满的,荔枝虽然没有萝卜、甜菜之类的蔬菜储存的时间长,但多一点销售时间就能多增加一点收入……”

  正说着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燕子接起电话,“喂”了两声。冷库里信号不佳,隐隐听出是单大生意,她赶紧对蒋盛二人交待一声“我出去接个电话”,掉头就往一层走。

  人到冷库门外,信号终于好了起来,果然是单大生意€€€€一家规模百人的公司打算五一的时候到她的燕子农庄来搞团建,提前打电话来包场。而且这公司的市场部人员已经驱车过来了,准备先实地考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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