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64章
作者:金十四钗
随燕子参观完了燕子农庄,接着又被她带去了附近的农田。好雨润丰年,€€州农村早稻插秧的序幕已经拉开,田间插秧机隆隆作响,一眼望去,插秧机所过之处,那嫩绿的秧苗便一线一线地从水稻田里冒出来,像极了婴孩颅顶那稀疏可爱的毛发。
“金乌山多种水稻,你们这些城里出生长大的人,没见过农忙时的热火朝天,”燕子一向为自己是农村人而自豪,看了身边两个大男人一眼,笑盈盈地说下去,“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总会背吧。”
盛宁跑这一趟,便想尽可能地多了解金乌山当地人民的生活。他问燕子:“这里的村民日常生活来源只依靠水稻吗?”
“水稻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除了水稻,还有玉米、蔬菜,有的还在山上种荔枝、
龙眼和乌榄。”燕子继续介绍,忽地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水稻田,“你们看,现在农村都是机械人工齐上阵,有些人家会先用插秧机劳作,再进行人工补苗,不过有些人家还是习惯全手工劳作,因为机插秧对秧苗的要求高,比较费苗。你们若想体验最原汁原味的农村生活,可以自己下水田插秧试试。”
盛宁以身体原因推搪了过去,蒋贺之却在燕子不依不饶的拉拽下,被迫卷起裤腿,下了水田。
“你跟着我学啊,每株秧苗取3到4根,插苗深度2到3毫米,用两根手指,不是向下插而是横着贴,这样既能浅插又不会飘苗……”
这下燕子成了老师,两人在田里劳作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盛宁静静看了他们一晌,看见蒋贺之在燕子的胡搅蛮缠下,终于又朗声而笑,一双深深的眼也现出了往日的鲜妍与自信,自己都不觉轻轻勾起了嘴角。
只一笑间,蒋贺之也抬脸朝他投来一眼,四目交接,痛楚又至,盛宁赶紧掉过头去,佯装环顾四野。农人们三俩结伴,戴竹编草帽,持四齿钢耙,手把青秧插满田,不远处的金乌山就隐在一片青烟翠雾中。
好一幅春耕妙景。盛宁注意到一位老农正坐在田边休息,便主动走上前,客气地向对方询问道:“叔叔,你们村总共有多少耕地?”
“我们全村总面积近7000亩地,其中耕地面积就有5000多亩。”
“这么大?”盛宁想了想,问,“那这5000亩地里有多少撂荒耕地呢?”
“我们村没有撂荒地。我们新密村属于莲华区新田镇,土地平旷,都是多年形成的实打实的高产田。我们村共有18个村民小组,现有居住人口1600多人。”老农跟燕子一样,提及种地养家就眉舒目展、倍感骄傲,他前前后后这么拿手一指,“前面的泰平村,后面的柏阳村,征的征、租的租,听说都要拿来盖高楼、建厂房了。”
因为沈司鸿留下的线索,盛宁对金乌山一带的信息总是格外关注。他多方调查发现,这5000亩高产良田已逐渐被一片钢筋水泥包围了。围棋里管这种危急态势叫“抱吃”,围而食之,无可遁逃。想了想,他又问:“你说你们前后两个村庄都被租用了土地,难道就没有公司或个人找过你们,也想租用你们村的土地吗?”
“当然有了,还不少呢,我们村为此还投了票。我们有18个村小组集体,得至少拿到13票才能通过,不过每回投票都差这么一两票,反正就是过不了。”对于村民们不愿意租出土地,老农这么解释,“我们村的大部分人胆子都小,没怎么读过书,也学不会什么新技术,只能土里刨金、靠田吃田。再说,听说别的村,有些村民拿到了土地租赁的一次性补偿款,市中心的房子买不起,就去周边的城乡交界处买房子,结果房子成了烂尾楼,地也没了,钱也没了,还不如守着一块田,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呢。”
法律规定,得经三分之二以上村民代表的同意,农用土地才可以进行流转。流程没有问题,盛宁稍稍宽心,想到了泥石流埋人的“旧闻”,又问:“前阵子政府炸山作业,对你们村子有影响吗?”见老农面色忽变,似不敢吐露实情,他便自报了检察官的身份,鼓励地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有啊,影响大着呢!”一听盛宁是检察官,周遭一些农民瞬间都弃了手里的农活,乌泱泱地全围了上来。
他们都听过燕子“车大炮①”,晓得她认识牛气哄哄的官儿,没想到竟真见到活的了。一位四五十岁、衣着简朴的农妇对他讲,“那天炸山,我还以为地震了,突然好大一块石头,嗖一下穿透玻璃飞了进来,擦着我耳朵就过去了,差点把我耳朵削掉,你看€€€€”说着,她朝他一歪头,撩开被汗水黏腻在一起的一缕头发,耳朵后头果然有一道暗红色的结痂许久的疤。
“以前也下过这么密集的雨,但从来没发生过山体滑坡的事故,虽说那六个人后来都被救出来了,可这样频繁炸山,我们老百姓真没法子活了。”
“我们这儿好多人家的屋子,房顶塌了,墙也裂了,而且离爆破点越近的,受灾越重。距上次炸山过去都两个月了,我们向有关部门反映,也没见有人搭理我们。”村民们七嘴八舌,管盛宁叫“领导”,眼巴巴地问,“领导,您能管管吗?”
“不过,炸山是为了通高速公路,以后可能还要通地铁。像新田镇,以农业为经济支柱,打通城乡双向物流能大幅提高农产品的运输量,还能增加你们村子旅游业和其他服务业的收入,长远来看,肯定是利大于弊。”炸山通路是经过审批的,也没有酿成人员伤亡,盛宁不敢跟村民们打包票,只说,“请各位给我点时间了解情况,我回去以后会先请专业的评估团队对你们房屋受损的情况进行鉴定。”
那头盛宁跟村民们了解着想要了解的情况,这头蒋贺之也跟燕子体验够了“汗滴禾下土”的艰辛。两人坐在了一望无际的水稻田边,蒋贺之捋了捋耷拉下来的额发,扭着脸,一眼不眨地望着远处的盛宁。
这两个男人分手了。燕子早从这双忧郁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气氛肃穆得怪异,她突然弯腰低头,舀了一手稻田边的烂泥巴,抬手就全招呼在了蒋贺之的脸上。
“喂!”擦了擦脸上的泥,蒋贺之当然恼了,“你个颠婆。”
“你现在出门都不照镜子了吗?脸上抹不抹泥巴,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有区别吗?”燕子其实心眼儿里是承认的,这个男人胡子拉碴的样儿,也有种慵懒而颓废的性感。但到底比不得他们那场惊心动魄的初见€€€€在他之前,她从没见过这么€€艳的男人,像烈阳像繁花,想来除他之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了。燕子由衷地说,“我还是更喜欢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想盛检也喜欢你那样吧,你就不能打起精神,重新把他追回来吗?”
“少管我。”蒋贺之垂下眼睛,人也蔫下去,“是我的失误造成了他家人的离世,他不想看见我,他也不会再原谅我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都过去这么久了,兴许人家盛检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告诉你,他其实已经原谅你了。”盛家发生的那两桩惨剧,燕子也从盛星来嘴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扯了个谎说,“我刚刚注意到,你在田里劳作的时候,盛检他偷偷往你这儿瞟了好多眼。”
“真的?”
“真的啊,”燕子努努嘴,又故意激他道,“不过也可能是他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太丑了,才忍不住一直瞟你的。”
“丑吗?”蒋贺之不自信地摸了摸下巴,胡茬有点扎手。
“哎呀,盛检那边好像聊完了,他朝这儿走过来了!”突然,燕子咋咋呼呼地嚷起来,起身拉拽蒋贺之,“哎呀,你真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多邋遢、多难看,你还是赶紧回你的房间整理一下吧。”
诗里说“低头便见水中天”,蒋贺之当真俯身临水,借着水稻田里积聚的水洼照了照自己的脸,果然,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见盛宁真的朝这儿走了过来,蒋贺之一阵莫名紧张,转身就往燕子农庄的方向跑去。
“我在你的浴室里放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望着这个男人迅速远去的背影,燕子的心无端端地酸了起来,酸得她好似胃痛发作,瞬息间站不住,一屁股坐地就抹起了眼泪。她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喜欢一个人,未必要以得到为目的,成全才是真谛。
正哭得嘎嘎响,有人自身后轻轻靠近,将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抬一抬眼,是盛星来。
男孩固执地一直伸着手,眼神好像灼灼的,又好像恻恻的,反正,辨不出嗔喜。
“看屁啦?”燕子一把夺过纸巾,毫无形象地用力擤了擤鼻子,又抬脸骂道,“傻仔,去做€€啦(去干活啦)!”
刷房卡进了自己的房间,顾不上瞅一眼住宿条件,蒋贺之直奔浴室。
正视镜子里这张男性脸庞,确实很不精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已经这么浑浑噩噩多久了。
他脱掉了沾满泥水的上衣和长裤,打开龙头,冲洗同样沾满泥水的脸和头发,然后将湿淋淋的、有些长了的头发全都捋到脑后,开始以磨我刀、砺我剑的认真态度,打泡沫,刮胡须€€€€
忽然,听见门外似有轻微动静,以为是燕子又来串门唠叨,蒋贺之抽取了一条浴巾束在腰间,开门就质问:“做咩啊?烦不烦€€€€”
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同时一惊,都怔着不动了。
盛宁也是听见卫生间的异样动静才想去看看,岂料门竟自己“砰”地打开,眼前冷不防出现一张清爽英俊的面孔、一具强壮赤裸的身体,他先是惊愕地一瞪眼睛,接着额上渗出薄汗,苍白的双颊也透出浅红。
“这是我的房间……”蒋贺之结巴了一下,“我、我正要洗澡……”
“这也是我的房间……”盛宁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一定是燕子在背后捣鬼。
“哎呀,蒋队,盛检,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提前给你们预留房间了!”闻声而来的燕子挑眉,瞠眼,双掌合十,一脸坏透了的无辜样,“今天农庄开业第一天,生意好得不得了。现在所有的客房都住满了,只剩这么一间大床房了,麻烦你们二位将就一下,熬过今晚再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
①车大炮,粤地常见词汇,意为“吹牛皮”
第105章 鸦乌(一)
卧室与浴室之间隔断着一扇落地的玻璃窗,放下遮挡的浴帘,盛宁脱去身上的衣物,打开淋浴的冷水。仰起头,闭上眼,四月的粤地正值雨季,天气尚有凉意,但兜头浇下的冷水却解不了内心的烦躁。
一窗相隔就是那个男人,熟悉的场景,残存的气息,一些与他相关的记忆便迫不及待地出蛰了。以前两人没少黏黏糊糊地共浴,起初他强调只能洗澡,不可逾矩,可那人从来不老实。他们身无寸缕,面对面直立,额头与额头相抵,胸膛与胸膛摩挲,蒋贺之腰腹强劲,臂力过人,轻松就能将他托起举高,折着双腿架在淋浴房的玻璃门上。然后就坏笑着抬头索吻,舌头如灵蛇入巷。
洗个澡总不得安生,但盛宁自己也承认,与那个男人在水中云雨的滋味委实妙不可言。
取毛巾,擦身体,光脚走出浴室。扁薄的上身套着一件宽大的衬衣,因全程冷水冲洗,盛宁微微发抖,但仍固执地站在距蒋贺之几步之外的地方,一脸戒备地望着正坐在大床上的他。
屋内一盏昏灯,窗外蝉鸣不绝。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互不坦荡地望着对方,也不知谁先让目光落在了别处。
“今晚……”
对方话还未完,盛宁及时开口:“我去问问燕子,有没有简易帐篷。”
“别去了,”蒋贺之坦白道,“就是有,她也不会说实话的。”
“两张椅子,也够了。”说着,盛宁走上前,从床上拿起一只枕头,转身要往门外走。看来他今晚打算在屋外的草坪上将就了。
“原来我这么招人讨厌么?”这人神情清淡,态度却强硬,蒋贺之苦笑一下,伸手就将人拽住€€€€
盛宁低头,先看了看对方拽着自己的手,又抬眸,看了看他。
明明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这样的接触似也不妥,蒋贺之赶紧松手,从盛宁手中接过枕头,用一种很有分寸的语气说:“还是我睡外面吧,夜晚的草地太湿太凉,你的身体吃不消。”
屋外天已黑透,夜风簌簌吹来,果然带来一股草地上的清寒之气。蒋贺之踏着一条石子路,去往不远处的农庄餐厅,取回两张木质的餐椅,拼接起来就算一张简易的木床了。
两张椅子就放在木屋的窗台下,一张用来搁腿,一张用来靠肩。将枕头垫在椅背上,调整一下坐姿,还是很不舒服。想着今夜注定难眠,蒋贺之又忍不住转头向窗子里张望。窗帘拉得挺严实,只依稀从缝隙中透出一丝暖光。片刻后,光线就消失了。再凑得近些,没有一点动静,像是屋内的人已经入睡了。
“唉,真是冷酷无情啊……”蒋贺之叹了口气,然后仰头倚靠椅背,抄着手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熬到天亮。
到底累了一天,不一会儿便真的进入了浅眠状态。蒙€€间,他感到有人靠近,以指尖抚摩起了他的眉与眼,鼻与唇……这轻柔的、暖流一般的触摸像是来自盛宁。他一直记得,就在母亲忌日的那个烟花满天的夜晚,他触摸了他的脸,也走进了他的心。
闭目享受片刻爱人的抚慰,蒋贺之终于忍不住地抓起了他的手,放到唇边用力亲吻。然而这一抓,便觉出不对来了。盛宁的手指虽修长,皮肤虽细腻,但到底是男人的骨架,不至于这么柔若无骨,连手掌都小了一圈不止。
蒋贺之猛地睁开了眼,却被眼前一张鬼面吓得大叫一声。他本能地将来人一把推开,自己也险些跌在地上。
一袭天蓝色的水果印花连衣裙,一头乱蓬蓬的过肩黑色长发,从埋着头的这个侧影看,被他推倒的是个女孩。女孩像是受了惊,喉咙里一直断续地发出呜咽之声。
“对不起……”蒋贺之赶紧俯身向对方靠近,不停地为自己的失礼道歉,“真的对不起……我没弄疼你吧?”
然而女孩猛一抬脸,又再次吓了他一跳。
原来刚刚不是看花了眼。蓬乱的黑发下,确实是一张极度扭曲的、骇人的面孔,布满条条块块的红色瘢痕,乍一眼,连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无从分辨。
纵是见惯了惨烈的凶案现场,蒋贺之也为眼前这张面孔的主人感到惋惜与痛心。他晃一晃神,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孩,她的背后一定有段极度恶劣和悲惨的往事。
女孩不是第一次被一个异性推倒。
但这次格外令她感到伤心。她为他的漂亮深深吸引,他却被她的丑陋吓到了。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捂着脸爬起身,转头就跑没了影。
蒋贺之对这夜的遭遇耿耿于怀,再也没能合上眼睛,天还没亮便又回到了他与盛宁的那间大床房里,翻找出干净衣物,去冲凉,洗漱。
待把自己收拾一新,走出浴室,发现盛宁似还没醒。
犹豫了一下,蒋贺之决定还是在盛宁的床边小坐一会儿。他垂着眼睛看他,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或者低头吻一吻他的额,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一声叹息,又起身离开了房间。
听见轻轻的关门声,盛宁便从佯睡的状态中睁开了眼睛。其实他也几乎一宿没睡。
天刚泛起鱼肚白,蒋贺之就去农庄的后厨房找燕子了。厨房与餐厅间隔着一道透明的塑料门帘子,燕子果然勤劳早起,正跟帮厨的阿姨一起给住宿的游客们准备早餐。
“哎?你怎么起那么早?”一见来人与他那张光净的俊脸,燕子赶紧拨开帘子凑了过去,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好的机会,我还以为€€€€”
蒋贺之抬手就给了她一记栗子,不领情地说:“以后少整这些幺蛾子,我不需要。”
“哎唷!”燕子捂着额头,小声嘀咕,“装什么装?明明就是欲求不满,还迁怒上我了。”
“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早餐就简单点了,没有你喜欢的一盅两件、八咸八甜,但是有新鲜的鱼片粥或者滑鸡粥,还有燕子牌爱心开胃小菜。”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蒋贺之对吃什么完全不在意,轻轻蹙眉,“昨夜我睡在了木屋外,见到了一个女孩,她€€€€”
燕子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赶紧将他拉拽到了一边,压低了音量道:“我知道你见到谁了,你见到的是花姨的女儿,石€€。”说着,燕子一歪脑袋,朝塑料帘子后那个帮厨的阿姨指了指。
蒋贺之也朝这个被唤作“花姨”的女人投去一眼,五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气质恬静。为了防止糊锅,她执一柄长柄的木勺,正低着头,在左右两口熬粥的大锅里慢慢搅动。左边那锅是鱼片粥,右边那锅是滑鸡粥,只见锅中米汤越来越顺滑稠厚,是时候添加配料了。
“石€€姐姐很可怜的。”燕子小声地继续道,“好像是她16岁的时候,被一个黑社会看上了。那人疯狂地追求她,她不答应,结果就被当街泼了汽油纵了火,毁容之后精神也失常了。所以我请花姨在我的农庄里帮厨,也让她带着女儿一起吃住,不然,石€€姐姐没人照顾,就更可怜了。”
“她今年几岁?”以女孩那副被毁坏了的样貌,实在辨不出年龄了。
“嗯……好像是28岁。”
“那就是96年的案子……”蒋贺之感到蹊跷,“求爱不成便当街行凶致人毁容,这么恶劣的案子为什么当时一点报道都没有呢?”
“有时候想想,真是‘厄运专找苦命人’。”燕子幽幽叹气,“因为石€€姐姐被重度烧伤,脸和身体都要做很多修复手术,花姨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为了多凑一点手术费,就把市里的房子卖了,往下置换了一套便宜的郊区的房子,哦,就离我们村子不远。结果刚交了钱,开发商就跑路了€€€€”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忽然餐厅门外爆发了一阵女性的尖叫声,继而又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声,两种声音糅在一起,特别凄厉。
为了让游客体验最原汁原味的农村生活,燕子还在农庄里准备了一排土灶,游客可以自己烧柴草来做饭。结果一个游客小男孩从里头捡了一根燃烧着的柴火玩耍,恰巧被石€€看见了。
这一簇将熄未熄的火苗当然唤醒了最恐怖的记忆。于是她就发了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