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72章

作者:金十四钗 标签: 近代现代

  “暂时不用。”周公子身体素质过硬,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而且听公安那边反馈,他俩也算伤得半斤八两,他鼻梁骨折,蒋贺之也眉骨断裂。周晨鸢素来喜怒无忌,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宽容,看什么也都顺眼。眼下他心情就不错€€€€归根究底,是那日盛宁的反应太令他满意了。他摸了摸嘴唇,笑笑说,“媳妇儿身体不好,最近就不想再惹他生气了。”

  听了这话,张耀元一耸肩膀,又问身边的路俊文:“金乌山那几块地呢,你弄到手没有?可千万别弄成长留街那样,一群刁民,两年了都迁不走。”

  路俊文却很自信:“放心吧,我从来不跟刁民打交道,那边不是刁民,是农民。农民么,单纯、质朴、好骗,我早就都谋划好了。不出一个星期,他们那些土地就转让定了。”

  “这么自信?”周晨鸢也微微蹙眉,接话道,“€€州北边其实也有大块空闲用地,如果不是我爸坚持,不会让江埔区区级政府参与科学城的打造。可‘地铁一响,黄金万两’,这会儿都已经炸山挖起隧道了,除了那些农民,听说那个金乌名城也住进了不少住户,他们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搬走吗?别到时候连万亩地都弄不下来,以后还怎么继续扩建,怎么对标上海的张江高科?”高科基金要搞科学城,要推政企合作的产业新模式,一旦这块地皮、这个园区与政府共享,所有落户的企业都得由着锦地集团参股,美其名曰“孵化”,其实就是分赃,分国家的钱,分股民的钱,分普通老百姓的钱。他们四个都是利益相关方,对着3000亿虎视耽耽。

  路俊文道:“本来能找新湘军吓唬吓唬这群不肯拿钱走人的业主,可惜现在不行了,打黑形势太严峻,没人敢接这活了。不过法院都判了,到时候让‘皇爷’出马,随便找个‘烂尾楼居住不安全’的理由就全能轰出去了。”停顿一下,他又拍着胸脯道,“表弟,你等着吧,五一之后必见分晓。”

  话到这份上,周晨鸢也就放心了。忽然间,他双眼狠狠一亮,继而便有些夸张地吹起口哨,鼓起掌。原来是盛宁从幕后走向了台前,正对着台上两位东亚台的主持人交待着一会儿启动仪式的细节。

  “我媳妇儿漂亮吧?”周晨鸢觑左看右,满脸骄傲。

  “漂亮,好漂亮!”另一手边的胖子杜思铭也跟着兴奋地鼓掌,在周晨鸢一记瞪目下,又蔫回去了。

  确实漂亮。

  换上干净的检察制服后,盛宁便又容光焕发了。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尽管开幕式还未正式开始,他仍冲台下已落座的大小领导们微笑着欠了欠身,主人翁的姿态落落大方。

  确认完鎏金色的启动台一会儿会由礼仪小姐推上台,他短暂地将目光落在剧场内公安所在的那片区域。他看见李飞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已经止了血的伤口又悄悄刺痛一下。

  “市人民检察院以‘大道为公,检护民安’为主题,开展为期一周的检察文化活动,今日上午,‘2008年度€€州检察文化周开幕式’在中山艺术剧院隆重举行……”

  廖晖将车载广播里的新闻音量调低了些,转头朝副驾驶座上正要下车的男人递出一张银行卡。他用沪语骂了句脏话,“册那,侬还真是个天才。”顿了顿,又歪嘴笑道,“东西我找人试过了,说是相当不错,这是说好要给你的报酬。”

  “这东西皮肤接触即可吸收,一次就能成瘾,千万不能大剂量地使用,容易出人命……”早在成为蒋继之的线人前,马秉元就通过大量文献找到了一种极品海洛因的合成方法,无论吸食还是涂抹都是一次成瘾,什么别的毒品就都不带劲了。他此刻已经下了车,伏在车窗口,有些紧张,又有些内疚地问驾驶座上的男人,“廖总,我……我能问问,这东西是给谁用的么……”眼前这位小廖总,明显既不是毒贩,也不是瘾君子,一个商界成功人士,为什么要用药性这么霸道的毒品?他觉得自己真是造了孽了。

  廖晖不觉得自己造孽,只觉得那群长留街的刁民活该。

  长留街旧改项目迟迟无法推进,再这么耗下去,盛域的资金链都要断了。趁蒋瑞臣再赴内地,洪震千方百计、托尽关系地约出了蒋继之,提出与晶臣集团合作开发的设想。然而蒋二少的态度明确,待迁走了长留街这些居民,再来谈合作的事情。

  可那是居民吗?那是一群贪得无厌的狼,不,连狼都算不上,就是一群狡诈卑劣的鬣狗。一次次低声下气地打交道、一次次受尽羞辱被迫离开,终于令盛域的小廖总意识到,洪兆龙才是对的。

  对付这群刁民,就应该朝他们的心窝捅刀子、朝他们的脑壳抡大棒。但现在公安、检察对黑社会组织犯罪盯得紧,不能在明面上打砸抢了。他思来想去,还有什么比毒品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因为原来的黑老大胡石银不允许手下涉毒,€€州的毒品犯罪一向控制得很好,不然他也犯不上多方打听,去找一个能自己制毒的卖盒饭的男人。

  人来之前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真就被他制出了极品。

  “管这么多干嘛?我要是不够用,还会再来找你的。”廖晖伸长手臂,将卡递出车窗外,朝它努了努嘴道,“拿着吧,密码就是今天的日期,里头有一百万。”

  马秉元却不肯接过这张卡,不停地摇着头说:“我只要92万……92万就够了……”

  廖晖哈哈大笑。他想,这人虽然是个天才,却也是个傻逼,凭空多出来的8万块钱为什么不要?“多出来的你就自己拿着吧。”说罢,他把银行卡扔到这个男人的脸上,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第118章 高枝

  荔宁路159号的门外,是落地即一丈宽的夕阳,还有像鱼一样浮游的人潮。

  盛宁站在骑楼门口,望着里头漆黑的廊道,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又该以怎样的借口进去。

  犹豫良久,他低了低头,还是决定体面地离开,然而一转身,那人竟在眼前。

  隔着这么七八米远,蒋贺之用一双水淋淋又雾蒙蒙的眼,也看着他。

  眉骨开裂的地方已经缝好了,医生的活儿干得不怎么漂亮,像眼角处爬着一条歪歪扭扭的蜈蚣。眉骨受伤的那只眼睛带了点血色,看着倒不骇人,只是神采中没了往日里那股放恣的又恰到好处的傲气,眼神便显得悲伤。

  与这个男人目光相触,盛宁一下脑内空空,就跟遭了洗劫一样难受。好一会儿他才注意到,蒋贺之的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电器元件的东西。

  “你来干什么?”走近两步,蒋贺之尽量表现得平静。

  “反贪局接到匿名举报,颐江公馆的旧案有了新的线索。”盛宁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妥帖的借口,“需要你们公安去取证调查。”

  “知道了。”蒋贺之盯着他看,好一会儿,他不耐烦地微微眯起眼,意思是:还有事吗?

  “记得你说过,你这儿的一个邻居也是金乌名城的业主。”盛宁又找了个借口,“我联系了一个工程队,可以把楼盘继续盖下去。住在烂尾楼里的业主们由花姨去沟通了,不住那里的,如果方便,我就自己跑一趟。”

  这话听着像假的,蒋贺之又多问了一句:“金乌名城那边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盛宁点一点头:“就是需要每家先拿出1万块钱,业主们一直在筹款自救,但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把所有楼的门窗、楼梯还有阳台护栏都先安装好。一来,他们这么多人就这么住着,确实不安全;二来随着金乌名城里的住户越来越多,单一个安全问题,就能让锦地集团正大光明地把人都撵走了。”停顿片刻,便把金乌名城里每户人家的补款方案都说了。

  “他这会儿多半不在。”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跟业主沟通的,蒋贺之轻轻叹口气,说,“跟我来吧。”

  走进骑楼,面朝楼梯,两人明明并排也行,但蒋贺之却做手势示意对方先行。待盛宁上楼之后,他也有意识地往后躲了他一步。

  楼道狭长漆黑,楼梯滑腻摇晃,盛宁走在稍前方,一脚踩空差点跌倒,幸亏蒋贺之迅速反应,一下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两条手臂紧紧箍着自己,盛宁也随之抖了抖心脏。这是梦里才有的温暖怀抱,气息,体温,还有每一见面就莫名稠腻起来的空气都如此熟悉。然而一声“谢谢”还未出口,对方又一把推开了他。蒋贺之把脸调转开,将手插进裤兜里,以一副尽量冷淡的态度说:“小心点。”

  又默默地走了十几级楼梯,转眼来到了马秉元的家门口,蒋贺之敲了敲门,果然,没人应声。心头一阵莫名的不安愈演愈烈,他轻轻地蹙了下眉,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在家?”

  蹙眉的这个微表情牵动了眉骨处暗红色的缝合线,盛宁仰着脸,久久注视着那道伤,不自禁地疚痛、皱眉,问:“会留疤吗?”

  “跟你没关系。”语气有些重了,蒋贺之又暗叹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说,“眉骨裂了点,不过能自愈,老沙大惊小怪,非让我在家休息两天。”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没看他的眼睛。

  “你现在就住在这里?”今天之前,盛宁还从没来过荔宁路。他环顾四周,层高压抑,采光通风一概很差,黑黢黢的天花板和墙面上都布着老痰似的积垢,这儿的条件还比不上长留街。

  “我跟我妈以前的居住条件比这儿还差,你不用自责……”蒋贺之及时摇头笑笑,自嘲又不失自尊地改口道,“应该也不是自责,是妨碍到你跟那位周公子了,是吗?”

  盛宁以一种默认似的态度点点头,说:“你最好还是回香港€€€€”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盛宁有职业理想!”蒋贺之一听这话就冒火,冷冷打断对方道,“只要抓到洪兆龙,我立马就回香港,不会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说话间,马秉元家斜对门的那户人家突然打开了房门,里面跑出一个穿着花睡裙的胖阿姨,一见蒋贺之就眉花眼笑:“蒋警官,东西买来啦?快快快,快进来坐。”

  撇头又见到盛宁,以为是他朋友,也招着手一起召唤道:“你朋友啊?来来,一起进来坐坐。”

  阿姨过于奔放热情,连拉带拽地就把两个男人都请进了自己的家。

  这间空间逼仄的小屋子里还有一位穿着花裤衩、上身打赤膊的瘦大叔,和这胖阿姨应该是老俩口,带着个小孙女蜗居于此。

  “又麻烦人家蒋警官,”瘦大叔责怪妻子道,“你就往死了抠,自己去找个修电视机的,能花多少钱?”

  胖阿姨却振振有词:“人民警察为人民,从小课本上就是这么讲的呀,我们老百姓有困难当然先找警察咯。”胖阿姨始终坚持“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先进理念,自打晓得这地方住了一位警察,扛水扛米扛煤气罐,修灯修门修电视机,她有事必求,蒋贺之也有求必应。

  “对,找我吧。”蒋贺之扬了扬手里的电器元件,笑笑说,“上回检查过,就是灯条坏了。新的已经买来了,替你们换上就好。”

  电视机搁在茶几上,沙发高度不合适,蒋贺之只能蹲在电视机前,一点一点地拆卸它的外壳和内部组件。他小心地拧动一粒粒螺丝,目不旁视,专心致志。盛宁则默默站在一边,垂头看着他。

  这户人家还有个小孙女,身高将将超过一米,黑黑的脸蛋塌塌的鼻,不算漂亮,但挺可爱。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能辨美丑。她好像喜欢死了蒋贺之,一直围着他打转,像黏人的幼小的狗仔或者猫咪。

  身形的巨大差异却令这幕画面离奇的和谐与温馨,就连这逼仄房间内始终弥漫的一股肉膻气,也令人感到安心。

  “好了,都装好了。可以现在就开机测试一下,应该不会再出现黑屏的现象了。”大功告成,蒋贺之刚一抬头,女孩就搂着他的脖子,猛亲了他一口。

  “等我长到那么高,”小姑娘踮起脚尖,抬手朝空中比划了一下,一脸憧憬地问,“是不是就可以当你的新娘子了?”

  “那不行,你得长到€€€€”蒋贺之不至于跟个小姑娘出柜,便笑弯了眼,佯作认真地也抬手这么一比划€€€€

  一扭头,却正对上盛宁的一双眼睛。

  目光触碰间,笑容就彻底冷下来。但他还是望着他,按照他的身高伸手比划一下,一眼不眨地说,“你得长得那么高,才能当我的新娘子。”

  “可我是小姑娘,我哪能长到那么高啊?”小姑娘仰着脖子朝盛宁看看,努起嘴巴,都快哭了。

  “胡说八道!一个小姑娘就天天新娘子、新娘子的,怎么这么不害臊!”胖阿姨端着西瓜从厨房走出,板脸喝了自己的孙女一声,又转头,发挥起说媒拉纤的特长,笑眯眯地问蒋贺之,“对了,蒋警官,我还没问过你咧,你有对象了吗?”

  “有过。”蒋贺之垂了垂眼。

  “分手啦?为什么?哪家小姑娘这么不开眼啊?”胖阿姨一惊一乍,连呼可惜,见对方对这话题谈兴寥寥,突然又转头问起盛宁,“这位盛……盛察什么……”

  “检察官。”盛宁替她把话补完。

  “哦,对对,检察官。”东邻西舍里好多单身的大姑娘哩,胖阿姨觉得两个小伙都不错,及时换了攻略目标,继续追问,“盛检,你有对象了吗?”

  “他有。”蒋贺之替他回答了,也不知是戏谑对方,还是嘲讽自己,就特别生硬的两个字,“高枝。”

  “叔叔阿姨,打扰了。”这样的氛围实在令人难受,斜对面的马秉元家又始终没有人声,盛宁不愿再等下去,转身向瘦大叔胖阿姨告辞。

  “金乌名城的事情我会代你向他转达的。”把“我送你”这三个字牢牢咽下去,蒋贺之头也没抬,只是这么说。

  戒酒戒烟都成功过,当然戒掉你也可以。他早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了,这会儿只想维系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自尊。

  盛宁笑一笑,掉头出门。

  走出骑楼的时候,天已黑了七八成,骑楼的廊道内却人来人往,更比白天热闹。

  蒋贺之倚在窗边,以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度俯视街道。他看见盛宁朝这条荔宁路的尽头走去,中途停了一下脚步,只一下,背脊依旧笔直,但始终没有回头。

第119章 堕落(一)

  晚上十一点多,蒋贺之才从自家的窗口望见沿着荔宁路慢慢吞吞走回家的马秉元。他立即动身去找他,在骑楼下的那条狭仄油腻的廊道上,两人打了个照面。

  马秉元似被蒋队长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愣一愣才道:“蒋队,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目光游移至他眉骨的那道伤口,他更惊骇地问:“你、你怎么受伤了?”

  “小事。我找你,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见对方仍木讷不动,蒋贺之微一挑眉,“不请我上楼坐坐吗?”

  马秉元诺诺点头,将蒋贺之带到了楼上,停在家门口,摸钥匙开了门。

  这地方蒋贺之不是第一次来。他装作漫不经意地四下顾看,没有发觉异常,马秉元虽是一介糙汉,但这火柴盒大小的一个家一直收拾得井井有条。转头又来到这对兄弟的餐桌边,发现桌面上散着一点可疑的白色粉末,他垂目细看,粉末不是海洛因这类毒品的晶体状,不放心,又用手指沾一些至于鼻端嗅了嗅,微有细腻的麦香,果然是面粉。

  “哦,前两天想包点饺子带给住校的阿泉,桌子没擦干净。”马秉元及时回头,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煮好的饺子,笑着递给蒋贺之道,“蒋队,你拿一盒回去,芹菜鸡肉馅儿的,明儿当早餐吧。”

  “谢了。”接过饭盒,蒋贺之仍谨慎地细了细眼睛,试图从这个男人的眼神中仔细觅取破绽。他突然说,“那晚我们喝酒,你是不是有话藏着没对我说?”

  “没有啊?”马秉元佯作惊讶地瞪眼,“报纸上说洪锐在€€州殡仪馆火化了,那边也没人联系我了,我正想问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洪兆龙被路边监控拍了下来,他配备了火箭筒。如果不是我们的警车及时掉头,只怕都凶多吉少了。”蒋贺之一直对那晚马秉元的吞吞吐吐心有芥蒂。如果不是醉酒,他当时就该有所察觉,也犯不上听到盛宁出事,才恍然梦醒。

  “我确实听谁提过一句‘火箭筒’,”马秉元反应快,答得也快,一脸可信的无辜,“但我想不可能啊,这玩意儿是炸坦克用的,哪是说弄到就能弄到的?!所以我自己都没敢信。不过,隐隐的也觉得有点不安,我想劝你别去,你不也没听我的么……”

  “你打探来的任何枝节都应该告诉我,是真的还是烟雾弹,我们警方会判断。”对方倒真劝过自己,只是彼时半醉,心里又淤积了一口闷气,只想抓了洪兆龙来宣泄。蒋贺之轻轻吁出一口气,他认为是自己有点多心了。

  短暂地冷场了一阵子,还是马秉元先开了口,堆着笑问蒋贺之:“蒋队,你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蒋贺之这才想起正事,轻轻一叹:“你在金乌名城的那套房子,不用补92万了。按照房型大小,每家只需再补10到20万不等€€€€你那套房子可能也就再补10万出头,就能拿下了。”

  明明是好极了的消息,但马秉元的笑容完全僵住,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怎……怎么可能呢?锦……锦地那边的负责人明明说……明明说……”他说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锦地集团继续承建这个项目。虽然这笔钱依然不算小数目,但€€州的房价已进入了飞涨阶段,只要能住上新房,长远看,肯定值得。而且现在立刻开始推进,如果进展顺利,明年夏天你们就可以住进去了,只需要每家先出一万元,安装门窗与楼梯扶手……”见对方始终发怔,蒋队长体贴地说下去,“如果你没有这个钱,我可以先替你垫上。”

  马秉元一个字也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死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但眼里没有神了,只有两汪泪水满满地噙在了眼眶里。

  “这么感动?”蒋贺之没有从这张瞠然的脸上端详出异样,只当对方感动坏了,笑笑道,“别忙着感动,要你还的。”

  说罢,再次举了举手里的饭盒,表示完感谢,他掉头就走。

  人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道:“对了,那晚你问我,有没有人在为你跟阿泉的家努力€€€€答案显而易见了,有。”这个名字令他吃尽了苦头,但若提及,又让他甘于沉溺。被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切割半晌,蒋贺之再次轻叹,微微一笑,“他叫盛宁,现任€€州市反贪局副局长,你可以信任他,甚于信任我。”

  强撑到蒋贺之离开,马秉元才身体一滑,慢慢地瘫坐在了餐桌边。窗外已是第二日凌晨的天色了,屋内只有一蓬黯淡的灯光。他全身的力气卸了干净,目光也完全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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