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已焚 白昼已焚 第25章

作者:余三壶 标签: 近代现代

  我笑着说:“那倒不着急,家里还有备用的。我是想说,因为手机意外摔坏了,我没能看到你最后一条信息,先前去网吧登了一下微信,有些倒霉,似乎也没有同步云端。所以,看起来我只能来问你了。”

  “哪条信息?”祁昼说。

  他这是明知故问。

  我却不得不耐心回答:“就是回复’我和周灼像吗’的那条。”

  又一次,随着这句话出口,我的心跳飞快,我甚至说不清自己是期待祁昼的回答,还是畏惧他的回答。

第36章 回答

  “哦,这条信息啊。”祁昼轻轻点头。

  我替换的病号服刚才被护士随手放在祁昼手边,而现在,他的食指和拇指正随意拨弄着领口位置的扣子,他的指腹暧昧地摩擦着那片单薄的布料……

  我没来由的觉得喉结那块皮肤……跟着发烫发麻起来。

  祁昼说完这句话,就不再作声,自己看起了手机。

  我等得焦躁,探头去看,发现他竟然在购物APP上刷新款手机。见我过来,还自然地把屏幕朝向我这里:“你对摄像头有要求吗?要什么颜色?”

  我:“……”

  我强忍烦躁,勉强笑道:“手机等会再买。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不要,”祁昼拒绝:“我一直想给你也买台手机。那就直接买最新款最高配的可以吗?”

  这算哪门子爱好?我一头雾水,心头却忽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这一幕、这几句话有些似曾相识。

  我心头焦躁莫名更盛,只重复道:“那条信息你究竟怎么回的?”

  祁昼挑了挑眉,自己直接选了款手机点付款:“那我先随这样买了,不喜欢的话再换。”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的颜色、内存、型号一条条选完,输入密码付款,好像根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就在我发作的边缘,祁昼终于慢悠悠地来了句:“那条信息?忘了。”

  “……什么?”

  祁昼:“我说我不记得当时回复什么了。怎么,你的手机可以摔坏,我就不能忘事吗?”

  我瞠目结舌,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无从反驳。语塞了半天,我来了句:“……那要不你现在重新想想怎么答?”

  祁昼看着我的表情,竟忽然笑了。这是种忍俊不禁的笑法,如冰雪初融。

  他又开始明知故问:“答什么?”

  我看他的笑容,只觉莫名羞怒交加。忍着脾气,面无表情地说:“问你觉得我和周灼是不是像。”

  可能是感觉到我快爆发了,祁昼终于正经些了:“你为什么会想到问这个?”

  我按准备好的答案说:“也没什么,随便问问,那天同学会赵知义不是一直在提周灼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又到底像在哪里?”

  祁昼依旧带着那种让我想要发怒的笑意看着我:“周灼、我、赵知义曾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我刚认识周灼的时候常想,怎么会有这么烦人讨嫌的同学。”

  我知道必须掩饰,但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情不自禁地盯着祁昼正在挂的那瓶生理盐水,很想把它砸在祁总的脑门上。

  祁昼看着我难看的表情,竟又轻轻笑了声,,

  然后,他对我说:“我还没有说完€€€€除此以外,周灼还是我少年时便钟情的人。也是我这一生唯一可能爱上的人。”

  他再也没有正面回答我关于周灼的任何问题。自然也没有说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和周灼联系在一起。

  ……

  生化结果显示祁昼还有些贫血,于是我们又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日下午终于出院了。

  祁昼给我买的新手机早在昨天就到了,我登微信给学校请假,给奶奶报平安,还接到苏玲玲的微信电话,警察已经去找她调查了。

  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给祁昼办出院手续,苏玲玲说完了正事还有些喋喋不休的意思。她这人很有特点,仿佛有两层面皮,和你不熟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但话说开之后又陷入另一个过分坦诚的极端,话也相当密。

  “……贺老师,不好意思啦,这次看起来可能还是我的缘故连累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没事吧?伤了哪里?那傻叉是雇人打你了吗?对方是什么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学校?”

  这么多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过来,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只简单地说:“我在办出院手续,详细的见面说吧。”

  “这么快啊!恭喜出院,”苏玲玲开心地说:“那我明天在学校请你吃饭赔礼道歉?”

  “不了,”我拒绝:“这周应该都不回学校住和上班,回头再说吧。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事儿和你其实关系也不大,我自己阴沟翻船。”

  “不回来?你不是没调休了吗?”

  这时,我正好从医院护士台拿回祁昼的出院记录,手指在祁昼的照片上无意识地停顿了一秒。

  就在十分钟前,祁昼以受伤换药、不方便生活行动的理由要求我这段时间住在他家。

  我立刻答应了。

  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然后理智才慢慢回笼。我当时一个人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边站了十分钟。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到了那个祁昼将刀指向我的预知梦。我想到了我钢笔里的毒药。我想到了我在高处杀死他的计划。

  ……我还想到了我们的十年前,想到了他挡在我身前,刀嵌在他的肋骨中。

  该死!祁昼到底要怎么样?这个混蛋在我最对他怀有希望的时候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又在我自以为已经把以前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时,出来阴魂不散。

  但有件事,我自己也心知肚明,如果这时还说我只想杀他,就是自欺欺人。

  ……

  “我要照顾伤患,”我对苏玲玲说,“等回来了联系你。你自己也小心点。”

  “什么伤患?”苏玲玲一愣,迟疑地问:“等等,不会是祁总吧?难道他是为救你受伤了吗?天啊,你们……”

  苏玲玲并非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我知道这事出了之后她也会去查,因此对她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但感性上,我还是感到非常烦躁,尤其是她把祁昼和我联系在一起时,那种猜到了什么的语气。

  “祁总他还好吗?”

  “现在没什么大事了。”我说,“我要挂了,要出院了。”

  “贺老师,等等等一下!”苏玲玲忽然道,“你之前说的有道理啦,无论是形婚还是假情侣,都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你还是解释清楚吧,别让人误会了。”

  我的手指从挂断键挪开,面无表情地说:“什么误会。谁误会?”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苏玲玲在电话那头干笑:“你别多想。我是说我自己,之前不是说要问你怎么鉴别自己是不是同吗,我在校友会上认识一个学姐……”

  如果是平时,我或许还有八卦一番的兴致。但现在我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乱麻,只是应付道:“那等我回来好好聊吧。”

  说完,我挂掉电话,一抬头正看到了披着病号服,向我走来的祁昼。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刚挂掉语音电话的手机上,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一瞬之后,他只是淡淡问道:“怎么样,手机顺手吗,有没有使用问题。”

  他并没有问我在和谁通语音。

  我摇头。才发现他手里拿着我的外套。

  我意识到,祁昼这个自己都才能下床的病患,可能是见我去了一阵子没回来,怕我着凉,带着衣服来找我。

  “东西我收拾好了,直接出院吧,”祁昼接过病例,先是草草翻阅,然后忽然放慢速度,认真读了最后两张纸。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两页是我随手放在一起的……我的检查报告。

  “你看起来有点虚,得补补。”末了,祁昼松开眉头,评价道。

  我……我头顶又要冒火了。竟然当面说另一个男人虚,我真想揍他。

第37章 聊天记录

  祁昼又轻轻笑了声,脱了病号服换上风衣,随口问道:“你能开车吗?还是我叫代驾。”

  “我来开就行。”我说,“不过好久没开车了,坏了碰了可别怪我。”

  “怎么敢。我一直想让你来开这辆车。”祁昼笑着说。

  直到我坐在熟悉的车里,手扶上方向盘,还是有瞬间的恍惚。

  时间仿佛忽然倒流了,我好像看到十年前的“我”。笑容璀璨到让人妒忌。

  父亲将车钥匙抛给“我”,说:“臭小子,生日快乐。开车小心点,不然没收!”

  “我”哈哈大笑:“放心!和朋友一起开,祁昼可比我靠谱多了,他会看着我的。”

  我忽然意识到,那是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因为以后再没有能给我过生日的亲人了。

  即便是奶奶,也是贺白的奶奶,祝贺的也是“贺白”的生日。

  周灼早已死了。

  跑车发动,疾驰的风声充斥耳廓,速度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天色昏黄,有段路人迹罕至,限速很高。

  我的脑海中全是那些扭曲痛苦的幻觉。现实中,我其实并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但幻想中,父亲的笑容变做死前的枯槁,他青色的手牢牢禁锢着我的手腕,对我说:“周灼,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爸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活着,是我唯一的愿望,否则,你爸死不瞑目。”

  活下去……活下去。

  ……但我不想活。

  我想死。我真的想死。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活着。

  我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不断提高速度,跑车发出令人心惊的轰鸣。我内心充斥着一种极致的毁灭欲望,我其实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自己这破破烂烂又拖泥带水的人生。

  正好,祁昼也在。我们可以一起去死。

  ……祁昼也在。

  理智渐渐回笼。我放慢车速,车子渐渐驶入主车道。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才看了眼旁边祁昼的神色。

  他竟然始终很安静。

  仿佛我刚才的失控飙车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祁昼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实质上威胁到他自己性命的异常。

  祁昼的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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