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炽 焰炽 第73章
作者:白芥子
“你以前从来没说过福利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徐€€在半梦半醒间问出口,然后自己先道,“算了,你肯定不想说……”
“没那么好也没那么不好,”湛时礼直接回答了他,“能保障最基础的生存需求,至少没有€€少爷在国外那些年那么辛苦。
“我在里面认识了很多人,当时一起的那些同伴现在做什么的都有,有人很风光,过得很体面,也有人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每天都在走钢丝。我跟他们关系都不错,所以我人脉广、门路多,无论什么个性的人,只要我想,总能跟他相处得不错。”
徐€€听得颇不是滋味:“你这方面是最本事。”
“没有,”湛时礼道,“不求真心确实很容易。”
真心不易得,尤其真正的心意相通更难求,骗过太多的人之后,他才意识到哪怕只是放下戒备去信任别人,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奢侈难以办到的事情。
从前徐€€问他有没有心,他没有给出的答案,是他以为自己没有,其实不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付出真心。因为他本能地不信,不信自己,更不信别人,也包括徐€€。
但他必须主动迈出这一步。
听到这两个字,徐€€的眼睫似乎颤了颤,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积蓄了复杂,看着湛时礼。
湛时礼垂眼回视他:“后来中学毕业我去了英国,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也认识了更多不一样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清楚知道这个世界是唯利益至上的,规则如此,谁都逃不过。”
“所以呢?”徐€€的声音有些哑。
“原本是这样,”湛时礼继续道,“但凡事总有例外,规则也可以打破,€€少爷以为呢?”
徐€€的声音里带了警告:“不要试探我,Nic,我说过了,在我满意之前你不能提要求。”
“不是试探,”湛时礼认真道,“你之前不是说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告诉你而已。”
徐€€微怔,那次在肇启将要收购的旧唐楼的楼顶,他试探湛时礼,湛时礼半真半假地说只会将他的全部告诉以后的老婆。
现在湛时礼说将这些告诉他。
潮声漫过耳际,逐渐鼓噪在心口,他在湛时礼的炙热目光注视下重新耷下眼:“哦。”
第70章 烟花
甲板上,湛时礼跟船员交代了几句事情,转身回船舱。
徐€€还没醒,这几天他们在海上漂泊,徐€€几乎一直待在房中,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像是要一次性把之前缺的觉补回来。
湛时礼进门时,他已经起身,背对门的方向坐在床边,看着前方舱窗像在发呆。光影在他赤裸脊背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分界线,肩胛骨舒展,如在光里振翅欲飞的蝴蝶。
湛时礼靠门边看了一阵,暗暗可惜。
除了那夜,之后徐€€几乎没怎么搭理他,每日昏昏欲睡,哪怕人就在他身边,那层隔阂始终存在。
“进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徐€€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几点了?”
“十点多,”湛时礼上前,随手捡起床尾他的衬衣递过去,“我刚跟船员交代,半小时后启程回去,下午三点左右应该就能到。”
徐€€接过衬衣套上,一颗一颗扣起扣子,慢吞吞地说:“多谢。”
湛时礼看着他,忽然弯腰向前,抬手帮他扣上最上面两颗扣子,问他:“回去之后你是直接回肇启?”
徐€€懒得动,由着他,目光游走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是啊,去把这出戏演完。”
湛时礼似乎笑了一下,嘴角浮起的弧度稍纵即逝:“嗯。”
“Nic,”徐€€轻声问,“能不能帮我个忙?”
湛时礼对上他的眼睛:“帮什么?”
徐€€道:“我本来还不打算这么快动徐子仁,但他实在太烦了,进去了还要给我找麻烦,你有办法的吧,让他彻底消停。”
这是徐€€又一次的试探,湛时礼知道,他随意点头:“好。”
无足轻重的事情,他很愿意满足徐€€。
帮他把扣子扣好,捋平领口、袖口,湛时礼起身退开,船员送饭过来,他去开门。
徐€€去沙发里坐下,拿平板联卫星信号,他秘书的视频通话进来。
得知徐€€下午就会回去,秘书松了口气,说会安排车去码头接。顺便说起这几天公司里各人的动静,徐€€去菲律宾谈生意被人绑架失踪的消息在公司内部传开,不少人蠢蠢欲动,下午开董事局临时会议,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徐€€交代了几句,切断通话。
湛时礼将炒饭递过去,问他:“徐子仁打算推他老婆上位?”
“你之前不就说了,我那个二嫂这段时间频繁联系何铭正,”徐€€手里的叉子戳着饭粒,没什么胃口,目光盯上他,“他们都想让我消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湛时礼摇头:“何铭正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他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徐€€冷嗤:“你费尽心思进了卓盛董事局,现在被彻底边缘化,有意思?”
湛时礼却说:“不进去连坐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想要以小博大,也得有先决条件。”
“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赌徒。”
徐€€的口吻讥讽,湛时礼没放在心上,他本来就是。
徐€€道:“你说得对,所以徐子康和林美娜这两个对公司事务一窍不通的,轮番被人当做傀儡推上位。林美娜是肇启慈善基金会主席,在董事局也有席位,而且慈善基金会账目独立,有钱得很,我要趁这个机会直接收回来。”
湛时礼忽然倾身往前,帮徐€€将鬓发拨去耳后:“你多久没理发了?长这么长了。”
徐€€淡淡睨着他,湛时礼自若收回手。徐€€低了头继续吃东西,意味不明地一声“啧”。
湛时礼看他不理自己,没再打扰他,也去外头打了个电话。
快速将事情交代完,他看了眼腕表,眯起眼望向了远方海面。
风平浪静,悄无声息地掩盖了其下所有暗涌。
湛时礼再回去房中时,徐€€已经吃完饭,靠在沙发里和先前一样发着呆。
听到脚步声,他才转头看过来,眼睫动了动,问:“你去哪了?”
“去外面打了个电话。”湛时礼说。
“打电话这么久?”徐€€的手指在自己腕表盘上点了点,“你去了半个小时。”
湛时礼走上前:“我以为你嫌我在这里烦。”
徐€€冷冷抬眼,看着他没出声。
湛时礼自觉改口:“是我误会了。”
“坐吧。”徐€€下巴点了点身边位置。
湛时礼在旁边坐下,徐€€直接躺下,枕到了他的腿上。
湛时礼的手指插进他发间:“还想睡?”
“睡不着了,”徐€€微微摇头,没什意思地说,“还是得尽快回去。”
“是我让你觉得没意思?”湛时礼问他。
徐€€不喜欢听他这种试探自己的语气,眼皮耷下:“少问几句吧。”
湛时礼垂眼,目光跟过去:“Seren,回去以后还理我吗?”
“我不理你你就会跟刚刚那样,乖乖滚开?”徐€€嗤道,“算了吧,你是这样的人吗?”
湛时礼承认,他不会。
他的手指轻捋过徐€€柔软的发:“嗯。”
徐€€闭上眼,彻底不搭理了他,枕着他的身体却没有挪动过。
三点半,船行回港。
徐€€的秘书半小时前就到了,等在码头接他。
徐€€坐进车中,湛时礼走过来叩了叩车窗,徐€€降下窗玻璃,看着他:“还有事?”
湛时礼弯下腰,将他落下的枪递过来:“这个你忘了拿了,留着吧。”
徐€€缓了缓,伸手接过。
这把枪里的子弹还是没有出膛,又从湛时礼手里递回给了他。
湛时礼问:“Seren,你要走了,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徐€€的盯着他浓黑眼眸,看到里面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静了一瞬,说:“你答应的事记得办。”
湛时礼不依不饶:“还有呢?”
徐€€反问:“湛先生还想听我说什么?”
“晚上给你打电话。”
湛时礼说罢,做了徐€€从前经常做的动作,竖起食指至唇边,点了点自己唇瓣:“下回见。”
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车窗玻璃在他们之间缓缓升起。
车开出去,副驾的秘书回头跟徐€€说话,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靠进座椅里,一侧手肘撑着后座扶手箱,懒声道:“说说吧,公司状况现在怎么样了?”
“我出来时,他们正准备开董事局会议,二少奶也去了公司……”
秘书详细说起早上视频通话里跟他说过的事情,他才失踪两天,就又有人彻底坐不住了。
“把解雇信都准备好。”徐€€冷声吩咐。
该解雇的直接解雇,至于董事局里那几只不安分的脏老鼠,上回股东大会后他就想全部清理了,现在他从湛时礼手里买回了那五个点股份,随时可以将人全部撵走。
秘书应下。
徐€€没有再说,依旧侧身撑在扶手箱上,回忆着刚湛时礼做的那个动作,垂下眼,手指轻轻擦了擦自己下唇。
车开回肇启大厦,刚刚四点。
临时董事局会议还没结束,林美娜带来的律师刚刚宣读完新的出自徐世继之名的授权委托书€€€€由林美娜接任肇启代主席一职。
有人附和有人反对。
蔡立豪正在质疑这份委托书的真实性拖延时间,会议室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徐€€在众人或惊或喜的目光中走进来。
他径直走向主席位,坐下前环视众人,问:“我不在公司,是谁提议的开这个会?”
“€€少爷你平安回来了!”有董事激动道,“这几天公司一直有传言说你去菲律宾被那边的反政府军绑架了,二少奶刚还跟我们证实了这个消息,到底怎么回事?”
蔡立豪吹了声口哨,冲面色骤变的林美娜目露嘲弄:“二少奶不是说€€少爷出了事?你骗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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