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火山 灰火山 第12章

作者:ranana 标签: 近代现代

  难道因为小高话太多了,因为他的问题太多了,他们在一起不得不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得不面对生活里的那些琐碎,以致于该是纯粹属于肉体享乐的“性”失去了他的纯粹性。性被蒙上了一层“生活”的阴影,顿觉索然无味。

  多少异性夫妻,同性爱侣因此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所以人们才去找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寻求刺激,企图寻回“性”的本来面目。人有性快感,这种快感无法比拟,无法用别的快感来替代,一旦尝试过它,又失去了它,当然会心心念念想要将它找回来,不是吗?这是人之常情啊,这有什么难懂的呢?谁不想找回曾经拥有人生中第一件玩具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支€€坐在了彰桂林的身上。他明白了,人生就是在拥有,失去和寻找中反反复复。人生就是在不停地和同一个人鬼打墙。他和小高三年如一日的逛街,吃饭,散步,健身,旅游,无伤大雅的争执,互相倾诉爱意,互相照顾,他们像是两个住在陀螺里的人,时间是鞭子,抽着他们旋转,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拥着生活,老去,死去……他早已经转得头昏眼花,疲惫不堪了,可时间抽着他,他停不下来,除非时间能自己停下来。那真是天方夜谭。恰好有另外一颗陀螺自杀式袭击地撞了过来,他时不时撞他一下,为他提供一点“生活”之外的刺激,单纯的只是刺激。

  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彰桂林在地上做爱,彰桂林掰着他的腿插他,支€€坐在自己的睡衣上,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浑身都在发抖,完全止不住。

  夜很深了,楼上楼下肯定不会有人经过了,但是一有风吹草动,支€€就起鸡皮疙瘩,心直往嗓子眼跳,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真的有人经过怎么办?万一来的是小高……他担心他们,无法入眠,下来看看他们……

  小高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刚才在卧室里那些动静说不定早就惊醒了他。小高不想戳破罢了。他可以原谅支€€的这些越界的行为,可能因为多的是偷腥的猫,但猫总归要回家睡觉。可能因为小高对他们三年的感情很有把握,再说了,他们找了同一个移民律师,房子首付也是一起付,眼下要分手那麻烦可太多了。可能因为他知道支€€爱他。

  支€€知道他肯定不爱彰桂林。他对他顶多有过一星半点好奇,他不正常,和这样的人相处都挺麻烦的了,遑论恋爱。他已经想通了,他单纯地只是想从彰桂林身上攫取那种无关任何感情,不涉及任何利益的性快感。

  他们之间只有肉欲。

  只有肉体和肉体紧紧贴在一起,汗水和汗水交融,连接吻也是不带感情的,只是为了靠得更紧。支€€的前面后面一直在出水,彰桂林一动就是滋滋的水声,他感觉得出来彰桂林也很兴奋,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射了。又多又浓,从支€€屁眼里往外漏。支€€擦了下屁股,就问他:“你憋了多久了?”

  “你管得找吗?”彰桂林咬了他的肩膀一口,“我最近手头紧,知道有个不要钱的骚货等着我呢。”

  “去你妈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支€€推了下他,彰桂林坐在了他的睡衣上,拍了下他的大腿,支€€下意识地挺起腰坐到了他身上去,意识到自己这条件发射的行为后,他脸红了,低着头没好意思坐下去,琢磨着给彰桂林个下马威,就只是用臀缝磨蹭他的阴茎,就是不让他放进去。彰桂林被他磨得失去了耐性,拉着他硬挤进去,一下插得很深,支€€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射了出来。

  事实证明,他没阳痿,一定是昨晚情绪不对,吃坏了胃口。他的生理机能好得很,能硬,能射,嘴巴张着就想亲人。他搂着彰桂林接吻,仿佛身体也很倔强地要证明自己功能正常,支€€很快就又勃起了,从头到脚都热乎乎的,他很想叫出来,可一点残存的意识提醒着他,他现在叫了那就完了。

  会被发现。

  会被人指指点点。

  会成为丑闻,会和小高分手……

  这些可能性,不知怎么,却让支€€心跳加速,跃跃欲试。他说不清是为什么。羞耻和兴奋似乎是两股缠在一起的绳子,紧紧将他和彰桂林绑在一起,这绳子上还抹满了催情的药剂,他吃不消,只好一直动一直要,彰桂林也吃不消,就一直弄他,亲他,揉他,要把他吃进去一样。舔他的手指、耳廓,弄得他全身黏糊糊的。支€€有时觉得自己像一颗糖。他就想一直做这么一颗糖,被人吃着,舔着,吮着,需要着……谁的生活不需要一点甜呢?

  他什么都不用去想。就这么被人完全地需要着,占有着。

  支€€哭了。快感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明明彰桂林干他就是蛮干,偶尔插到他敏感的地方,他也不会多加照料,可他就是这样被插得高潮了,这第二次射精之后,支€€几乎瘫软,他从没体验过这样的高潮,射精之后还留在云端一样。浑身轻得像没了肉体,像云,像风,彰桂林就是捏云的人,吹风的人,他说他是什么形状他就是什么形状,他把他吹到哪里他就去哪里。

  一点生理泪水凝在支€€的眼角,他趴在地上揉眼睛。彰桂林忽然问他:“你是不是要去加拿大?”

  “你干吗翻我的东西……”

  “你去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支€€看了看他,说:“你干吗?打算现在杀了我报复?”他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彰桂林,拜托,我真的不欠你的。”

  彰桂林说:“你就是欠收拾。”他又说:“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现在不喜欢就行了。”支€€笑了,摸到彰桂林的手,问他:“天台去吗?”

  可能对彰桂林来说,他也是那个能短暂地让他远离周而复始的陀螺般的生活的刺激。支€€很满意,这个彰桂林还算有常识,知道炮友之间谈感情才伤感情,说不定他在外头常在花丛过呢。

  彰桂林亲了支€€一口,强硬回绝:“不去!”

  “不去那回去了……”支€€试着爬起来,腰有些酸,动作吃力,彰桂林扶了他一把,低声骂了句:“老子还没射呢……”他凶巴巴地:“你以为我是按摩棒啊?”

  支€€笑了出来,睁开眼睛,问彰桂林:“你们医院里是不是有那种吃了让人言听计从的春药?”

  “我又不是去云南住院!”

  支€€被逗笑了,抱住了彰桂林亲了一下。两人绵绵密密地吻了阵,呼吸又都急促了,彰桂林把支€€抱了起来,让他坐在楼梯扶手上,支€€用腿盘着他,彰桂林站着插他,支€€随时感觉要滑下去,可又滑不下去,在悬崖边缘徘徊似的。他难以自控地喊了彰桂林一声。彰桂林又来亲他了,嘴巴堵住嘴巴,阴茎堵住屁股,支€€放松地享受着,可一根神经渐渐又紧绷了起来。

  会不会有人来?

  这念头再度闪现。

  小高会不会突然出现?

  这念头让支€€食指大动。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课堂里,老师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学生们在底下偷偷传纸条。纸条上写得是全世界最无聊的东西,可那个时候看却觉得妙趣横生。

  这个设在楼梯转角的课堂里此时就只有他和彰桂林两个学生。他们两个坏学生。不听讲课,不研究怎么精进自身,怎么造福社会,如何成为国家栋梁,就在那里做动物。低等动物。被最低等的性欲所支配。

  他们不会有孩子,不会有未来,没有爱情,就只是为了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快感。

  那羞耻和兴奋并驾齐驱的感觉再度涌上。就让他做低等动物吧,世上有另外一个人不因为爱他而想完全地占有他,完全地需要着他,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支€€放纵地摊开身体,完全地接纳了彰桂林。他挂在彰桂林的身上呜咽:“好舒服……”他抓着他的背低低轻哼:“给我吧,射给我……”

  彰桂林也低低轻哼回应。支€€舔了下他颈侧的汗珠,彰桂林又射了不少。腥味散播了开来,两人收拾了下回了家。支€€去厨房喝水,他有些饿了,打开冰箱找出了半盒冰皮月饼,他朝彰桂林招招手,两人一人挑了个口味,站在厨房里啃月饼。

  支€€望着窗外,说:“不然我给你介绍个人,挺干净的,定期体检,人挺好的。”

  “你炮友啊?”

  “不是,就是朋友……”

  彰桂林没说话,支€€问他:“你那个好吃吗?”

  彰桂林和他交换,两人吃着对方吃过的月饼,支€€伸长了脖子望着月亮,说:“今天月亮还挺亮的。”

  彰桂林说:“你这样能看出个什么啊?”

  支€€看他,只见彰桂林叼着月饼,双手松握成拳,圈在眼睛前头往外望。支€€乐不可支,问他:“你这样看到什么了啊?”

  “兔子捣药呢。”

  “嫦娥在干吗?”支€€看着彰桂林。他像个小孩。他问他,“小孩儿,那吴刚呢?”

  彰桂林一僵,放下了那假望远镜,转身背对着窗户站着了。支€€有些尴尬,自己举起了手做的望远镜,往外眺望,哪有什么兔子和嫦娥,连月球身上的斑纹都看不清。他看到彰桂林低垂的眼眸,嘴边的月饼碎屑,盖住了耳朵的长头发。他藏在了厨房的阴影里。

  支€€垂下手,挠挠鼻梁,问了句:“学校翻新了你去过吗?”

  彰桂林一瞄他:“你想半夜在教室爽啊?”

  支€€直翻白眼:“你脑子里能有点别的吗?”他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吃宵夜去吗?”

第7章

  支€€起先挑了家在网上颇有名气的海鲜小炒店,出租车都快开到时,他改了主意,看到路边一家酸菜鱼米线店,支会司机把他们在那店门口放下就行了。彰桂林和他在一起。

  米线店不大,统共八张桌子,一眼就能望尽,大约有个二楼,一卷帘子遮着一道若有若现的楼梯。店里松散地坐了三桌十来个人,有情侣也有大学生模样年轻人。靠近柜台的地方坐着个女孩儿,正低头玩手机,大约在等外卖。点菜直接去柜台下单,支€€和彰桂林翻了会儿菜单,支€€问道:“点个中份的,加个鸡翅,泡菜炒五花肉?”

  彰桂林说:“你请客?”

  “不然呢?”支€€嗤了声,“你有钱?”

  彰桂林说:“那我要大份的,还要芬达。”他指着边上放饮料的冰柜。

  “你还真不和我客气?”支€€和柜台里的老板娘复述了一遍决定点的菜,那坐着滑手机的女孩儿抬起头看向了他们。支€€马上就认出了她€€€€那天同学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胡。

  小胡笑着看他,比出四根手指,说:“鸡翅也能改大份的,多四只。”

  支€€错愕,前后一打量:“你是老板?我还以为你是等外卖的……”他和小胡点头致意,露出微笑:“是胡经理是吧?”

  小胡对着彰桂林也笑了笑,起身从冰柜里拿了两罐芬达,给他们带座,问道:“酸菜鱼要加辣吗?”

  支€€摇头:“不了吧。”

  彰桂林就不乐意了:“就你一个人吃啊?”

  支€€懒得在这里和他打嘴仗,举手投降:“行,行,好,好,那你要加辣吗?”

  彰桂林硬邦邦抛出两个字:“不加。”

  支€€无可奈何,小胡笑得很开心,领着他们坐下,摆上餐具,道:“今天锦绣那边休息,就来店里帮帮忙,我哥哥嫂子的店。”

  “柜台里是你大嫂啊?”支€€听了便和柜台里那老板娘挥手打了个招呼,老板娘朝他笑了笑,麻利地给他们送了两碟花生和毛豆过来。支€€看别桌都没有,没好意思要,正在推辞,彰桂林却已经吃上了。小胡笑盈盈地说:“很快的,先坐,先吃啊。”她问:“开车了吗?喝啤酒吗?我请客。”

  支€€听了就问彰桂林:“和我一块儿来吃饭的朋友,喝酒吗?”

  “喝酒伤肝,不喝。”彰桂林粗声粗气地回道,小胡笑盈盈地应了声,那彰桂林还嘱咐起了她:“你也少喝点!”

  小胡又对他们笑,去柜台那里忙了。支€€看了看小胡,又看了看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的彰桂林:“你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和你客气干吗?”彰桂林利落地剥花生壳,吃花生米,把壳都归拢在骨碟的一处。

  “那你也和别人客气客气吧?”

  “你觉得和我一起丢人是吧?”

  又有些火药味了,支€€本就不想在外头和彰桂林吵架,加上现在又多了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他更丢不起这个人。他确实挺怕丢人的。这倒被彰桂林说中了。他好像总能一眼就看穿他似的。支€€心下又有些不快,但实在不便发作,作了两个深呼吸,不再多想,和平地表示:“今天就好好吃顿饭吧。”

  彰桂林没吭声,眼看他手边的骨碟堆满了花生壳了,支€€去问小胡要了个垃圾桶。两人正说着话,外头进来了三个年轻男人,打扮光鲜,油头粉面的。支€€往外一看,马路上多了两辆颜色鲜艳的跑车。三人进来后就大呼小叫:“点外卖!”

  其中一个人身上的酒味有些重。

  一个染了一撮黄头发的说:“就说没意思吧,和老子装……”

  另外两人附和:“是,是……”

  小胡去招呼他们,支€€提着垃圾桶回去了。彰桂林盯着柜台的方向看着。支€€低头吃毛豆,和彰桂林说:“壳倒垃圾桶里吧,都满出来了。”

  彰桂林清了下骨碟,目不转睛。支€€悄悄瞥了眼过去,那三个年轻男人在柜台附近的一张四人桌坐下了,染黄头发的点香烟,一个戴了好多银项链的光瞅着小胡看。三人不时窃窃私语,发出阵阵怪笑。小胡给他们倒茶,递上菜单,说:“慢慢看啊。”

  她才说完,那银项链就发话了:“我想起来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就是锦绣那边陪酒的那个经理吧!”他作势掏兜,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就那天我和我爸他们去吃饭,你进来就发名片,我还有你的名片呢!”

  同行的黄毛鬼叫,起哄:“陪酒的?”

  另外一个头发半长的吹了声口哨:“那先给我们半打雪花!”

  店里的一桌情侣本来吃得七七八八,都只是闲坐着玩手机,这三个人开始鬼吼鬼叫后,情侣就去买了单走人了。

  老板娘给三人上酒,小胡进了厨房去,那三个年轻人不依不饶地:“干吗啊,没脸见人?陪酒算什么事儿啊!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出来陪酒那才叫可惜啊!”

  三人哄堂大笑,黄毛拉住了老板娘问:“让你们的陪酒小姐出来敬个酒吧。”他摸出一叠钞票拍在了桌上。

  店里一个女孩儿瞥了他们一眼,皱起了眉头。

  老板娘笑着应付:“瞧您几位这话说的,我家妹子今天来店里帮个手……”

  “你叫她出来。”

  “这钱您收起来吧……”

  “叫她出来,你和我废什么话,锦绣的大老板我熟,她还想不想在锦绣干了?”

  不一会儿小胡出来了,拿了些花生毛豆和一些卤菜,端去给那三个年轻人,笑容满面的:“今天就是来哥哥嫂子的店里帮个忙,没想到惊动了李公子来给我捧场,小店招待不周,各位老板别介意啊。”

  支€€回过了头,继续吃毛豆。彰桂林还巴巴地望着呢,脸上没什么表情。支€€拍了下桌子,说:“行了,你也别看了,吃你的吧,人的工作就是和人交际,很灵活,很会应付这种场面的。”

  那三个年轻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似乎闹够了,没事了。支€€就拿出了手机刷着玩儿,突然,彰桂林站了起来,大步走开。支€€忙追着他看,彰桂林走到了那三个年轻人的桌边,原来那三人还在闹小胡。黄毛拉着她非要她坐在自己边上,其余两个人往桌上摆酒瓶。小胡站着,手搭在黄毛的手腕上,姿态很是抗拒,但脸上总归还是笑着的。

  年轻人们起哄要她喝酒,又闹了起来,叮叮咚咚地用车钥匙敲酒瓶。

  老板娘出面,要帮忙挡酒,却被那三个年轻人一把推开。一个穿着白围裙的青年男人这时从后厨走了出来,同时,彰桂林已经挡在了小面前,一把抓住了黄毛摸人的手,大喝道:“你们干吗?没看到人姑娘不愿意吗!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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