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105章
作者:默山
第97章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郁春明无从查证,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或许廖海民没说错,毕竟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打着父母辈的烙印,而在郁春明那漫长又痛苦的青春期中,他确实曾真真切切地将郁镇山视作一个可望不可达的目标,他敬仰过这个带他出苦海同时又送他入苦海的长辈,自然,也真情实感地恨过。只是,这些浓烈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平淡而不可查。
时至今日,听到这样的话,郁春明的心底已难以再掀起任何波澜了。
“单位如果有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下车前,他说道。
关尧离开得匆忙,个人物品没带多少,就连手机也留在了局里。郁春明拎着他换下的警服棉衣和内搭,以及一兜他临走前刚从门口小超市里买来的大白兔奶糖回了家。
家里冷冷清清,桌上一层浮灰,厨房的台子上还摆着两人前一日没吃完的那盘饺子。
郁春明放下东西,把饺子塞进微波炉里转了半分钟,又胡乱往嘴里塞了两个,当做今日早餐。
没过多久,楼下响起了王姨和一位拾荒老太的争执声,两人吵架吵得很激烈,十分钟过后便演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架斗殴。
郁春明站在阳台上,拉开窗户,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在这儿撕巴啥呢?就那几个烂纸壳子,争争抢抢的。你俩再闹,我让所里派车,接你们上留置室里闹去!”
一听这话,王姨立马收了手,她往地上啐了口痰,唾骂那拾荒老太道:“不要脸的东西!”
如此,一番争执结束,林场职工家属院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郁春明被那两个饺子噎得有点恶心,正想关了窗后倒杯热水顺一顺,但此时忽然听到楼梯间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人出门了。
是谁?
郁春明的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他迅速走到门边,并很快听到了皮鞋敲地的声音。
是江敏,江敏要出门。
听动静,这女人的步伐不疾不徐,像是要下楼倒垃圾,但又像是打算出远门。
郁春明顺着门镜往外看,看到了她闪烁的手机屏。
“喂,是谁?”江敏边下楼边接电话,郁春明发现,她有些疑惑地检查了一下来电显示,然后又问,“到底是谁?”
可惜,那头依旧是一片沉默,江敏低骂了一声没头没尾的脏话,推开了单元门。
这个女人和往常一样,打扮得非常漂亮,她穿了一条围着大毛领的红色皮袄子,踩着双漏毛边的皮靴,头发没有烫,整整齐齐地盘在头顶,就像当初登台表演时那样。临出门前,江敏还喷了香水,擦了颜色艳丽的口红,从楼梯间离开后,留下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
郁春明就跟在她身后,一路走到家属院的门口,看着她打了辆出租,然后上车扬长而去。
零下二、三十度的天冻得郁春明有些发抖,他呼了口寒气,摸出手机给刘胜拨去了电话。
“查个车牌,松P D5398。”郁春明说道。
几分钟后,刘胜返回了查询信息。
“郁警官,”他在那边叫道,“两分钟前,这辆车离开了宁聂里齐河大桥,往城外面去了,看着……应该是东北方。城外面没接监控录像,这是交警大队能查到的最新实况了。”
“车主呢?”郁春明又问。
“车主就是咱们扎木儿本地的司机,姓孔,叫孔大辉。”刘胜回答。
“把他手机号码给我。”挂断电话前,郁春明说道。
按照交警大队查到的路线来看,孔大辉载着江敏直接出了城,中间没做任何停留,至于出城后去哪儿了,没人清楚。
郁春明揣上了关尧那辆红色“越野”的钥匙,将这台还没来得及送往废弃机动车回收中心的小轿车开出了林场职工家属院的大门。
他直奔宁聂里齐河而去。
“郁警官,”去的路上,刘胜又来了一个电话,“刚刚你让我查的那辆出租车车主孔大辉忽然不在呼叫范围之内了。”
郁春明正被关尧的破车颠得浑身疼,他不解道:“啥叫不在呼叫范围之内?”
“就是出租车公司定位不到他了,肯定是离城区太远,信号搜索不到。”刘胜回答,“这是刚刚才来的消息,说是在替咱们查信息的过程中,正好发现的,人家让我们找一找,看看是不是司机出啥问题了。”
郁春明眉心紧蹙,没说话。
刘胜好奇:“郁警官,你不是在市分局吗?咋会突然发现这辆车有问题?”
郁春明的心口堵了一口气,他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方向盘一转,也出城向东北方去了。
江敏在哪儿?这个问题想得郁春明一阵头皮发紧。
她是出城找人,还是出城办事?如果是找人,找的又是谁?东北方……金钩山1号巡护站就在东北方,那里虽然离得远,可方位却不偏不倚,难道,江敏真如关尧猜测的那样,是钱国伟窜逃出境的后盾?
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地钻进郁春明的脑海,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隐隐发颤。
如果江敏真的和钱国伟沆瀣一气,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糊涂女人为虎作伥吗?
郁春明的大脑一片混乱,压根没功夫捋清这其中完全不通畅的逻辑关系和因果往来,他一路开过宁聂里齐河大桥,越过大桥,直奔城外的那片苞米地而去。
刘胜又打来了一个电话,郁春明随手一挂,然后“滋啦”一声,将车停到了城外田埂上。
€€€€在那片苞米地的对面,他看到了一辆出租车的车顶。
秦天说过,他妈夜夜不回家是外出会男人了,秦天还说过,他妈会男人大概是在河边上,毕竟,城里的柏油马路可不长淤泥。
当时郁春明没把秦天的话放在心上,眼下却蓦地回想了起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地的地面,不正和秦天所说的一切对上了吗?
深冬时节,极北之地的苞米田褪去了丰收前的金黄,在荒山野岭下,变成了一排排挺立着的秸秆。秸秆焦脆,粗糙的枝叶上布满了冰霜,风一吹过,那白莹莹的雪沙便落在了田下的塑料布上,继而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郁春明被灌了一肚子的寒风,胃里一阵痉挛似的疼痛,等走到那辆出租旁边,他紧握着警棍的手指已有些难以屈伸,为了拉开车门,郁春明狠狠地咬了咬牙。
呜€€€€
一股热气窜了出来,扑得他后退了一步。但车上却没人,只有那股淡淡的橘子味香水在提醒着来客,江敏刚从这里离开不久。
“喂!你是干啥的?”突然,田埂下面有人叫道。
郁春明眉心一跳,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男子的手上还拎着个榔头,似乎是害怕对面的陌生人会做出什么不轨之举。
“孔大辉?”郁春明直接叫道。
这中年男子被他喊得一激灵:“咋了?”
郁春明合上车门,把握着警棍的手藏到了身后,他问道:“你把车停这儿干啥?”
孔大辉看起来相当疑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带着我媳妇儿,回家瞧眼我妈,咋了?”
“你媳妇儿?”郁春明心下狐疑,他收起警棍,走下田埂,来到了这人的面前。
不远处有座两层小楼,就在这片苞米地的外面,这座两层小楼的后头是片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小村儿。郁春明从村旁走过很多次,从没想过村里还会有人居住。
但孔大辉就恰恰是这个小村儿的村民,他呆愣愣地看了看郁春明,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你到底是谁啊?为啥开我车门?”
郁春明刚想拿出警官证,把这人搪塞过去,但下一刻,那座两层小楼的大院门开了,穿着红色皮袄和毛边小皮靴的江敏走了出来。
她看到郁春明就是一怔,不知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媳妇儿,”孔大辉见到江敏,顿时有了底气,他指着郁春明叫道,“这人想偷我车!”
江敏眨了眨眼睛,视线扫过郁春明那刚刚收起来的警棍,她对孔大辉说:“没事儿,你进去吧,我跟他讲。”
孔大辉倒是很听话,他回头看了看郁春明,压低声音对江敏道:“这人看起来脑子不咋好使,你还是赶紧跟我进屋吧,咱们报警,报警抓他。”
江敏没理会,她摆了摆手,越过孔大辉走到了郁春明的身边:“你来干啥?”
郁春明没说话。
江敏看着他,忽然嘴角一弯,不等对方发问,就直接开口道:“你跟踪我。”
郁春明眼一眯,目光落在了江敏的那张脸上。
江敏看起来相当气定神闲,她昂着下巴抬着头,神态和三、四十年前站在舞台上时一样趾高气昂,以至于任何人与她对视,都会情不自禁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郁春明也不例外,他皱了皱眉,回答:“没有。”
“那你……”
叮€€€€
江敏的话还没说完,她的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郁春明视线一闪,赶在江敏接起前,夺过了她的手机。
一个陌生来电,本地号码,曾打来六次,江敏接起了两次,挂断了四次。
“是谁?”郁春明毫不留情地问道。
“我不知道。”江敏回答。
“你不知道?”郁春明反问。
“我不知道。”江敏很笃定,“这个号码骚扰了我很多回,我不懂该咋屏蔽,你可以帮我弄一下。”
郁春明一抬眉,他没有听从江敏的话,而是直接回拨了过去,但电话那头无人出声,接通后只有三秒,就立刻被挂断了。
江敏忽然开口问道:“你怀疑我一直在偷偷联系钱国伟?”
这话说得郁春明一滞。
“我没有偷偷联系钱国伟,今儿来孔家屯儿也不是因为他。”江敏淡淡道,“孔大辉是我年初谈上的对象,跑出租的,人还算本分,这地儿就是他家。他老娘前些天把腿摔瘸了,我跟着来瞅两眼。”
郁春明再次看了一眼那串陌生号码。
随后,江敏继续道:“不过,几个礼拜前,我确实跟钱国伟有过联系。”
金杯车走过一马平川的大道,继而拐进了银装素裹的金阿林山中,关尧坐在副驾驶上,回身看了一眼靠在后面打瞌睡的王臻。
那几个被带着一起前往金钩庙的蛇头正怯生生地缩在角落里,负责看守他们的,是闵超手底下的一位老刑警。这位老刑警在对上关尧的目光后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换岗时间还没到。
“你到前面来歇会儿吧。”关尧还是起身钻进了后座,他笑了下,说,“正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嫌疑人。”
那老刑警没推辞,把警棍交到了关尧手里,然后小声道:“小心些,这几个人相当滑头。”
关尧拍了拍老刑警的肩膀,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韩忱也在一边,他没抬眼,正默默地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林。
“二麻子?”关尧坐下后,叫道。
为首的那个蛇头立马应了声,只见这人点头哈腰着回答:“警察同志好。”
关尧扫了一眼他那满脸的雀斑和肉坑,冲韩忱示意了一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你来记录。”
韩忱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推辞,他架好手机,然后掏出了笔记本:“问吧。”
关尧旋即开口道:“二麻子,你和那位‘何先生’吃饭的时候,饭店里有没有啥可疑人员?”
“可疑人员?”“二麻子”思索了片刻,摇起了头,“应该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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