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24章

作者:默山 标签: 悬疑推理 强强 近代现代

  郁春明执拗地回答:“我没事。”

  “成,你没事。”关尧看着这人坐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模样,上去捡起一件棉大衣披在了他的肩上,“你家搁哪儿呢?我送你回去。”

  “不用。”郁春明的身子往下沉了沉,“你回去吧。”

  “咋,你还要在这儿研判案情?这案子离了你就不转了?”关尧不由分说地去拉他胳膊,“走吧,我送你。”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郁春明莫名问出了一句话。

  “啥?”关尧愣住了。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郁春明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关尧从没想过要把这个问题放在台面上说,他自然也没想过郁春明会直接点破,顿时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

  郁春明却不再深究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第22章

  关尧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的,等他意识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家里的餐桌边。

  “老舅?”关宁今天不值班,早就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可当她看到关尧恍惚的神情后,又忍不住凑到近前打听起来,“老舅,你咋了?咋跟失恋了似的?”

  关尧皱着眉看她:“谁失恋了?”

  关宁明显心情不错,她乐呵呵道:“前天郁叔去医院找我了,还帮我给人家汪教授说了情。”

  关尧扫了这小丫头一眼:“一天天的,不走正道。”

  “啥叫不走正道啊?”关宁不满地撅起了嘴,“我郁叔乐意帮我。”

  “都喊上叔了,他是你哪门子的叔?”关尧不乐意道。

  “他帮了我,当然就是我亲叔。”关宁“哼”了一声,“不像你,一看就不是我亲舅。”

  “行行行,那你找他去。”关尧一摆手,自己进屋了。

  他屋内的陈设很简单,甚至于那张床、那个床头柜,以及那排红木桌都是三十多年前关尧父母结婚时留下的,而他,就这么一直用到了今天。

  灯光昏黄,关尧的眼睛也有些发涩,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不过也正常,自从姐姐关娜死后,他经常少眠多梦,这些年来,少有一夜能安安生生地到天亮,关尧已经习惯了。

  他摸了摸床边的暖气片,然后把自己明早要换的干净衣服搭在了上面,等洗完澡,关紧了门后,关尧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

  “你是怕黑吗?”几天前,郁春明站在白桦林外问道。

  而现在,当关尧躺在了床上后,他才轻声回答:“对,我确实怕黑。”

  不然,又怎会彻夜不熄灯呢?

  看着头顶那条亮晃晃的灯管,关尧终于安心了。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夜乱梦的他踩着点走进了林场派出所。楼上隐隐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训话,关尧错以为是所长张晖赶在自己上班前批讲昨日的事,急忙拉住还在办事大厅里游荡的舒文问道:“上头咋了?”

  “没咋,”舒文嘴里咬着半拉包子,“所长和教导员在训郁警官。”

  关尧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些气短。

  “你咋了,为啥这表情?”舒文凑上去研究起来,“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谁跟你说我讨厌他了?”关尧脱口而出。

  舒文笑了:“你就装吧,看见他挨骂,你不应该高兴吗?”

  关尧一本正经道:“我思想觉悟高,没有看同事乐子的陋习。”

  舒文却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差点把包子掉到地上,她一拍关尧的后腰:“你思想觉悟高,你咋不赶紧找个对象呢?”

  “我天,我的好姐姐啊,你这话题转得,也不怕把自己脖子扭了。”关尧顿作无语,“我奶奶活着的时候都没你催得勤,你真是……简直了。”

  舒文笑道:“这就是咱奶交给咱的任务,咱奶虽然不在了,但咱至今依旧得好好执行。听见没,小同志,你得抓紧时间,不然明年年初张所退了,空出来的那个副所位置可就轮不到你了。”

  “爱轮不轮,我稀罕那位置吗?”关尧一扬脑袋。

  他不理舒文,拎着包往楼上走,可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郁春明……昨天夜里没回去?”

  “回哪儿?”舒文不解。

  “回家啊。”关尧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来的时候,所长就在上面发表重要指示了,我咋敢凑上去,”舒文一指方旺,“要不你去问问他,他昨晚上值班。”

  关尧欲言又止。

  “不是……”舒文看着他,还是琢磨不透,“你出啥毛病了?咋一大早上搁这儿装深沉呢?”

  “没啥,”关尧到底没有上楼,“我去户籍窗口那边溜达一圈。”

  很难说所长和教导员训了郁春明多久,因为关尧的凳子还没坐热,就被韩忱一个电话叫去了市分局€€€€郁春明被专案组开除了,但他可没有。

  如今省里分管重大刑事案件的副厅长郁镇山在扎木儿,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关尧又怎么能在林场派出所里偷闲?

  这一上午,他先是被抽调去磨盘山上重新取证,后又被刑侦大队队长闵超拉着去火车站录相关人员笔录,再然后,见昨天那个不幸穿错了嫌犯衣服的男子。等他回到林场所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师父!”孟长青扑上去大叫,“有啥新进展了吗?”

  “有也不能给你说,”关尧左顾右盼了一圈,“郁春明呢?”

  孟长青一愣:“郁警官?”

  “是呢,郁警官。”关尧一转眼,看到了摆在沙发前茶几上的那杯水,以及搭在沙发扶把上的那件棉衣,心里立刻一咯噔,这人昨夜不会真的没走吧?

  孟长青在这时小声回答道:“郁警官好像被停职了,他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

  “停职?”关尧吃了一惊,“咋这么严重?”

  孟长青挠头:“我也不清楚,但舒文姐是这么说的。”

  关尧望向了郁春明的办公桌,上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抽屉和立柜仍旧严丝合缝地锁着,不给人分毫窥伺的机会。

  “行吧,”关尧一番打探毫无结果,心里有些泄气,他收起了桌上的水杯和沙发上的衣服,对孟长青道,“如果……如果郁警官回来了,你跟我说声。”

  孟长青一口应下了。

  路上行人渐少,关尧开着他那辆破车,晃晃荡荡地回了林场家属院。

  这两天门口的路灯坏了,灯泡时不时闪烁几下,这会儿又暗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映得整个院子都鬼气森森。

  因此,直到关尧走到自家楼底下,也没发现门洞边的台子上竟然坐了个人。

  “关尧。”郁春明叫道。

  “我操!”关尧差点一跃而起。

  郁春明轻咳了两声,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烟灰。

  这时,关尧才注意到,一旁的垃圾桶上已积攒了不少烟头,郁春明的那张脸被深秋冷风吹得苍红,也不知这人到底在这儿坐了多久。

  “你……是在等我?”关尧诧异道。

  郁春明一点头:“我来借你家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啊?”关尧一时没反应过来。

  “二八大杠自行车,”郁春明重复了一遍,“就是你那天提到过的那辆。”

  关尧这才如梦方醒,他连“哦”几声,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我想起来了。”

  就是抓捕疑似何望那人的半夜,他随口许诺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只不过,这人坐在那里半天,难道只为了一辆自行车吗?他要自行车干什么?关尧狐疑地打量起郁春明的脸色。

  相较于昨晚,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除了精神看起来还算正常之外,整个人有些过于苍白了,尤其是那双浅浅凹陷的脸颊,上面不染一丝血色。

  “你好些了吗?”关尧边翻车棚钥匙,边问道。

  郁春明“嗯”了一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回答。

  关尧又问:“我今天回所里,没看见你,你干啥去了?”

  郁春明半天没出声。

  关尧致力于不让任何一句话掉地上,他接着道:“其实,我就是……”

  “所长想让我辞职。”赶在关尧胡乱解释起自己去找他的目的前,郁春明答非所问地说道。

  “啥?”关尧动作一顿。

  郁春明有些站不住似的,重新坐在了台子上,然后试图点起一支烟,但可惜的是,这劣质打火机让他打了半天火,也没打出一根苗来,最后只好作罢。

  “所长想让我主动申请辞职,或者申请调职。”郁春明语气平淡,“但我说我不想走。”

  关尧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

  郁春明显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这人抬眼见关尧怔在了原地,于是认真地问道:“还没找到车棚钥匙吗?”

  “找到了,”关尧一清嗓子,掩饰掉刚刚那一瞬的失神,他转身往对面的那片小平房走,“来吧,就在这边。”

  车库里黑灯瞎火,两人得打起手电才能找到关尧家那辆藏在角落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这地方烟尘大,还没找到地方,郁春明就已咳嗽了好几声。

  “哎呀我去,你说你要这玩意儿干啥,多不好找,还全是灰。”关尧连打了三个喷嚏,“看看吧,就是这个。”

  郁春明眯起眼睛,把这辆自行车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个遍,最后略有不解地问道:“你家车,看起来好像没积多少灰?”

  “这灰还不多呢?”关尧呼扇了一下脸前飞溅起来的烟尘,皱着鼻子说,“你瞅瞅,多呛人。”

  郁春明蹲下身,从轮胎到前杠,再到扶把和座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没有锁?”

  “没锁吗?”关尧也不清楚,他含糊地回答,“可能……是我奶当年骑完忘了锁,我跟关宁我俩也没碰过这玩意儿。”

  郁春明皱着眉,看着这车后轮那略瘪的轮胎不说话。

  关尧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哎呀”一声,笑道:“好像漏气了,那完了,你用不了了,我还真不清楚,扎木儿啥地儿有给二八大杠自行车轮胎打气的地方。”

  郁春明依旧沉默着。

  “咋了,该不会为这个不高兴了吧?”关尧一拍郁春明的肩膀,“多大点事儿,不就一自行车吗?你要是真需要……”

  “我不需要。”郁春明转身往外走去,“把车棚锁上吧。”

  这人总是偶尔莫名其妙,关尧早已习惯了,他重新锁好车棚门,揣好钥匙,随口问道:“吃饭了吗?隔壁面馆还没关门,出去吃点?”

  郁春明没有回答,转而问道:“这个车棚的门都有谁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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