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35章
作者:默山
两人此时已驶入山间,低矮的原岭淹没城市边缘,将扑面而来的冷空气送入车中。
孟长青就要去开空调,关尧却一手按了下来:“这天还没冷到得开暖风呢,你这年纪轻轻的,冻一冻得了,少费油。”
一听这话,孟长青顿时不乐意了,他叫道:“师父,上次你带郁警官出门,天还没现在冷呢,你都开暖风了,而且还是蹲点呢,咋一换我,就不许开了。”
“啥,啥叫带郁春明出门就开暖风?”关尧下意识就是一结巴,他答非所问道,“你年轻人冻一冻咋了?跟这个比跟那个比的……”
孟长青撇了撇嘴:“师父你就是骗心,天天装得好像很讨厌郁警官一样,实际上咱们所里,你比谁都关心他。”
“你小子又在说啥四六不着的话?”关尧一巴掌呼到了孟长青的脑袋上,“给我好好开车。”
孟长青终于噤了声。
从扎木儿市区到千金坪的路不近,开车来回起码得三个小时,等两人穿过原岭一路来到此地时,已是上午十点了。
千金坪是山窝里的一块平岗,早前幺零三林场还红火时,这里驻扎过不少伐木工人。而现如今,整个村镇的房屋已几乎全空,其间只剩几位老人,以及一些仍旧留守这里的林场老职工。
关尧拎着找回的钱包,从村这头一路走到村那头,才看见李英住的那栋自建房。
他条件一般,房子盖得也简陋,周围杂草丛生。眼下已是十月,山间雪都下了好几场,他家烧暖炕用的煤火还没收整好。
关尧走到近前,看了看门口堆着的杂物,随手指挥孟长青道:“去,给人家€€饬€€饬。”
“我€€饬干啥啊?”孟长青不愿动弹。
“帮助人民群众不是你的天职?”关尧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抬腿一迈进了屋,“李大爷,我们来给你送还丢失的物品了。”
不知李英是不是耳背,关尧叫了两声,屋里都没人应。他等不及,起手就要推里面的那扇门。
“是,是林场所的关警官?”这时,一侧的窗户口探出了个脑袋。
“哎呀我去,人在家呢咋不吭声?”关尧拍了拍大门,“先把门开开。”
李英忙不迭地上前,把关尧迎了进去。
“就你一人搁家?”关尧问道。
“哎,是。”屋里不热,但李英的脑门上却顶着一头汗。
关尧见此,不由奇怪:“这咋跟刚出水似的?你干啥了?”
李英神色窘迫:“那,那卫生间漏水了,我搁里头修水管呢,没听见你们的动静。”
“卫生间漏水了?”关尧拔步便要往里走,“我给你瞧瞧?你这手还伤着也不方便。”
“哎哟,不用不用。”李英急忙回绝,“是下水的管子漏了,味儿也不好闻,那个……警察同志还是不要去了。”
“哦……”关尧伸头看了看里面,站定不动了。
李英支着手,也不知是给关尧倒水好,还是捡两个苹果送给他好,一时慌得团团转。
关尧一笑,仿佛自己是主人一般,招手让他坐下:“别忙,坐下来说说话。”
“说话?”李英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局促地问,“说啥话?”
关尧友好地回答:“这不是把你的钱找着了吗?你自己数数,对不对数。”
这下,李英当即露出了喜色:“找着了?”
“找着了,”关尧说道,“可不是人家秦天偷的,是你自己那布口袋不结实,掉在人家粮油店门口了,跟秦天可没关系。”
李英尴尬一笑:“原来是这样。”
“就这你还气势汹汹地去人家家里找呢,要是闹出误会了,多不合适?”关尧热络地说,“换个好点的袋子,别天天搞得这么简朴。”
李英捧着钱包,满脸笑意:“是是,警察同志说得是。”
两人正是一副亲切祥和的模样,捏着鼻子表演的关尧还在思索着怎么切入正题,再多打听点李英的家里事,忽然就听那个据说漏了水的卫生间中传出一声轻响。
啪嗒,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了。
“哎哟,”李英先一步跳了起来,“肯定是我刚接好的管子又断了,我得去瞅两眼。”
“要不我帮你?”关尧依旧热情。
“不用不用,警察同志您坐着。”李英已匆匆忙忙地往卫生间走了。
正这时,在门口收拾东西的孟长青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手上提了一把沉甸甸的铁锹,累得满脸热汗。
“师父,我搁门口瞅见个东西,你出来看看。”他说道。
“啥东西?”关尧没太在意。
孟长青往外一指:“我看着……像把土枪枪管。”
第32章
金阿林山地区的少民猎户能合法持枪,林场派出所就登记过不少,每年年检走访时,关尧还亲自检查过。也就是说,辖区内的每一把枪几乎都存在他的记忆之中。
但金阿林山这么大,其中有没有非法的猎户、有没有依旧囤着上世纪禁枪前留下的违禁物,谁都不好说。
因此此时,“土枪枪管”几个字一出,关尧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哪儿呢?”他放低了声音问道。
“就压在前门的杂货堆底下。”孟长青回答,“看上去已经很旧了,而且外管有损伤,我也不敢保证真的是枪管。”
“走,我跟你去看看。”关尧起身道。
孟长青领着他一路来到小院外的立墙下,刚被清理出来的那条枪管就竖在一旁。关尧蹲下身,把这东西上上下下扫视了一个遍,最后点了点头:“就是土枪枪管。”
“那咋办?”孟长青登时紧张了起来,“师父,要不要叫支援?”
“叫个屁支援,”关尧“嘶”了一声,“离千金坪最近的派出所就是咱们所,等支援从咱们所赶到这破地儿,都啥时候了?”
“可是,可是这是……”
“李大爷!”不等孟长青说完,关尧已直起身大大方方地叫出了声,他说道,“你出来看看,我咋瞅着你门外这东西这么像条枪管呢?”
不多时,满身是水的李英跑了出来,他探头缩脑,一脸疑惑:“啥枪管?”
“你自己瞧。”关尧一指,“这玩意儿绝对是土枪枪管,你家咋能有呢?”
李英先是面色一变,而后又立即恍然大悟:“哎呀,我哪知道这是啥呢?早前进山里收废品,这些都是从猎户手里收来的东西,我堆在门口没当回事……”
这不是个完美的解释,更没有办法洗脱李英的嫌疑。
可关尧笑呵呵地对孟长青道:“我就说,人李大爷没事儿整把枪干啥?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能进山打狍子吗?”
李英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长青傻着脸站着,不懂关尧到底是什么意思。
“行了,我们这来一趟不容易,还帮你把院子€€饬了一下,你这以后可别整这么埋汰了,小心回头再被别人举报你非法持枪。”关尧故作严肃地教育道。
李英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是。”
“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回去了,那边忙得很,不跟你扯闲篇了。”关尧说完就要走。
李英也没远送,他站在院子门口喊道:“不留下吃饭了?”
“回去吃食堂。”关尧一摆手。
孟长青跟着后面,只见自己师父越走越快,拐过李英门前那道弯后几乎是一路疾跑来到了车前。
他拉开车门,头也不回道:“快,赶紧走。”
孟长青也不敢多问,发动车子就跑。等两人开出二里地后,他才怯生生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还要打听情况吗?咋这就走了?”
关尧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你个呆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连根警棍都没带,现在要跟一手里可能有枪的人打听情况,深山野岭的,回头咱俩咋死得你都不知道。”
孟长青脸色一白:“这,这不会吧……”
“你们这些小孩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不知道我们那个年代有多乱。”关尧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叹道,“听说过‘三天不杀人,不是春河人’这话没?春河指的就是咱扎木儿的宁聂里齐河,二十多年前这地方私枪泛滥,三天不闹出人命官司,派出所都要看看黄历是不是出啥问题了。”
“那,那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他那枪……”
“他会藏严实,然后等下次来时编出一个更加完满的说辞,让试图从他身上寻找端倪的我们无话可说。”关尧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盯好他。”
孟长青喃喃说道:“所以,这个李英,是真的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或者说,到底有啥问题,不是我们这个时候就能下定论的。但你给我记好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坚决不可以莽上去,听到没?能跑,就给我抓紧时间跑。”关尧命令道。
孟长青直点头,也不清楚记没记到心里去。
下午三点,两人终于紧赶慢赶地回了扎木儿市区。路过工厂街时,关尧状似不经意地让孟长青把他在路口放下,说是要到隔壁的市场给即将去集训的关宁买点日用品。但紧接着,人刚一下车,便在孟长青的瞩目下,给郁春明拨去了电话。
郁春明正坐在路边一家咖啡店的店门口抽烟,隔着半条街,他就看到了下车四处张望的人,心里虽然觉得好笑,但嘴上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就在你左手斜后方。”
关尧一转身,远远地就望见了郁春明周身飘荡的烟雾,这人当即一皱眉,大步走上前,张嘴便想训斥,郁春明却先一步把烟掐灭了。
“那菲在里面。”掐了烟,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整理上午的资料呢。”
关尧看了一眼坐在窗边敲键盘的那菲,转头接着问:“我不是让你晚两天再出来吗?”
郁春明抬了抬眉梢,从衣兜里摸出了几张叠得乱七八糟的稿纸,递给了关尧:“检讨书,你签完字之后交给教导员吧。”
关尧皱着眉把这封检讨书读了一遍,有些嫌弃道:“你这个字草得……”
“那领导再给我抄一遍。”郁春明大言不惭。
“我再给你抄一遍?”关尧气道,“我把你抄纸上算了。”
郁春明不理,已默认关尧一定会规规矩矩地再抄一遍,他站起身,掸了掸烟灰,说道:“今天上午,我们从艾华母亲的嘴里,套出了点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关尧一边收整那几张被郁春明折得皱巴巴的稿纸,一边问道,“咋奇怪了?”
郁春明顿了顿,回答:“艾华母亲说,李英出狱之后,林场老职工之间一直有传言,称他当年并非因操作不当进而过失纵火,而是因为与二厂的老厂长张南有矛盾,借机蓄意纵的火。”
关尧动作一滞。
€€€€这个传言,他也听说过。
艾华母亲艾秀红是这么说的:“其实都是没影儿的事,但李英当年和张南确实关系不咋样,哪怕是我们这些子弟学校的老师都有耳闻。”
“他们为啥关系不咋样呢?”那菲问道。
艾秀红轻叹:“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这点事儿?李英是管仓库的,手上虽然没权,但有门路,能隔三差五地从库房里摸点东西出来卖了贴补家用。这事儿有次被张南给发现了。”
“然后呢?”那菲对木业二厂的往事一无所知,她好奇道,“张南处分他了?”
“关键就在这儿,”艾秀红说道,“张南不仅没处分他,还替他压下了这事儿,不过……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啥。张南他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见了钱就眼开,知道了李英的挣钱法子,就想通过他发财。”
那菲有些吃惊:“竟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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